普濟與龍岩之間的信路讓青焰軍截斷,宗政荀達依賴於被青焰軍破壞得七零八落的情報網,直到五月三十日的清晨才得到普濟出兵的確切消息。此時,數百般大小戰艦組成的龐大艦隊臨近漳台的東北海面,擇日就可登陸作戰。
宗政荀達心中暗暗計算:青焰軍在西峽口的激烈攻勢是二十七日突然發動的,看來青焰軍是在公良友琴從普濟島出兵的第三日就知道確切消息。普濟直接出兵干預南閩戰局,即使徐汝愚也不得不避其鋒芒。
宗政衢大步跨進營帳,解開系帶,取下明光盔放在奏案上,抹去臉上的幾點血跡,說道:「下面的人真無用,今日又讓青焰軍攻到我的大旄下,差些給奪了大旄。」
「為了打通前往永嘉堡的通道,馮遠程攻勢激烈可以預見。」
一聲冷哼竄出鼻腔,宗政荀達厭惡的說道:「永嘉堡也遣出兩千人,從南面騷擾我前營。顏卿義領兵正攻永嘉堡,永嘉堡竟敢分出近半的兵力騷擾我營正營,卻不知顏卿義打得什麼主意?」
宗政荀達微微皺起眉頭,看不出他是對顏家按兵不動不滿,還是對宗政衢的抱怨不滿。
宗政旬達增兵西峽口前營後,青焰軍的攻勢卻沒有弱下來,不但如此,薛明銳還率領二千兵力,從南面配合馮遠程的攻勢。
宗政荀達將隨行的二千精銳與中軍的五千兵力一齊投到西峽口,這樣在前營集結了近兩萬兵力,青焰軍在此處的兵力也有一萬六千之多。面對青焰軍如此迅猛的攻勢,宗政荀達心想:普濟出兵若再慢上兩日,南閩恐怕只有放棄對永嘉堡的爭奪了。
只要永嘉堡與虎吞峽的西峽口一同落入青焰軍的手中,徐汝愚在永嘉堡布下一路精兵,南閩就要在泉州、莆田接近永嘉堡的廣闊地域布下數倍於他的重兵才能防止青焰軍對泉州、莆田的滲透。
想到這裡,宗政荀達便心有餘悸,如果南閩衛軍的主力被吸引到永嘉堡的南面與青焰軍進行軍事對抗,徐汝愚就可以抽調多達兩萬的兵力投入到漳台境內去對抗登陸的普濟兵。
「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情況發生?」宗政荀達輕聲說道。
宗政衢與帳中的諸將微微一怔,心想:不能容忍怎樣的情況?
宗政荀達緩緩掃過諸將,說道:「諸公若不勤勉,接下來的南閩會戰仍是五五之數。」
宗政衢只當父親擔心西峽口要地的得失,說道:「普濟出兵,不僅解決東峽口的壓力,更有利於我南閩衛軍的擴編,只要前營不失,徐汝愚就此退回到武陵山中去也說不定。」
宗政荀達點了點頭,投過去的目光不掩讚許,帳中諸將都是親信,毫無忌憚的說道:「聯兵佔據兵力上的優勢還是其次,最重要卻是前些日子騎牆觀望的眾世家不管出於怎樣的考慮都不會暗中阻撓我南閩衛軍擴編了。」
諸將都說:「徐行在南閩人脈甚廣,那些識不得郡王威儀的世家見青焰軍來勢洶洶,對徐汝愚懷有奢望,這賬總要一併算的。」
宗政荀達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徐汝愚雖說與當年的徐行一樣讓人生厭,不過他在雍揚實行的置縣策卻是不差……」
來自各世家的將領暗暗心驚:南閩會戰未定,宗政荀達卻打起擴張權勢的主意。自己家族雖然追隨宗政家,但也有自己的利益,只是宗政荀達正在得意頭上,誰又能出言反對呢?這麼看來,青焰軍與南閩衛軍兩敗俱傷才合乎南閩眾世家的利益,但是普濟海匪已從漳台登陸,如果南閩衛軍受到重挫,難保公良友琴不垂涎南閩的土地。
一時間,南閩衛軍前營中的眾人各懷心思,不過他們現在面臨的是如何化解馮遠程凌厲的攻勢。
六月一日,宗政荀達在得到徐汝愚率領五千青焰軍從閩中山東麓折道向東,在與明昔率領的五千青焰軍匯合繼續向甘棠灣行進的消息之後,從東峽口的後營抽調六千衛軍補充到前營。
梁寶俯視著山崖下一列列南閩衛軍穿過,面色沉靜如水,看不出心裡的波動。
鄭夢淮已經前去與徐汝愚匯合了,梁寶將接掌此間戰場的最高指揮權。
梁寶雖然不知道徐汝愚為何臨時改變主意讓明昔出任特遣軍的主將而讓自己出任漳州戰場的主將,但是身上責任之重,讓他無法鬆懈。這個戰場將整個漳州府包含在內,東到甘棠灣,北到東陽堡、漳台城,西到漳州城、南到永嘉堡,以及這裡的虎吞峽東峽口都有可能爆發惡戰。
不管如何,過了今夜南閩會戰將進入第二階段。
過了建安堡,南閩的眼線與山民都會將大軍通過的消息透露出去,為了掩蔽一萬精銳的存在,徐汝愚將兩萬青焰軍分作兩批,這處的一萬青焰軍沿著前軍掃清的道路秘密潛到虎吞峽東側的山地里,絲毫不為宗政荀達察覺。為了這一刻,數日前有擊潰東峽口後營的機會,徐汝愚也隱忍下來。
便是深知先生性格的自己也為南閩會戰布局之險驚訝,又豈容公良友琴、宗政荀達之流猜透?
星辰廖落,東峽口後營周圍目光所及的樹木都被伐去,一眼望過去,空濛蒙的一片。
徐汝愚空營向北撤退,依舊留下數支小股部隊在東峽口附近游擊,離營地稍遠一點的南閩衛軍的斥候隨時都有可能遭到襲殺。
劫營初始,哨鼓大作,宗政季望還以為是潛伏在附近的小股青焰軍擾營,徐汝愚率領的一萬青焰軍在一百五十餘里開外是確確實實的。感覺隨待整理衣甲時雙手抖動,不耐的問道:「你驚慌什麼?」一把取過長矛,撩簾走出營帳,正迎頭碰上行軍司馬趙景雲。
趙景雲邊走邊理甲胄,看見宗政季望走過來,忙趨步上前,說道:「軍侯,快遣人將派往前營的兵馬追回來。」
「敵軍憂營,何需如此驚惶失措?」
「我五千軍峙守東峽口,不參加西峽口的戰鬥,也不會對遠在甘棠的青焰軍造成威脅,徐汝愚可需費盡心機疲之擾之?雖是小股青焰軍憂營,軍侯也要防備啊。」
宗政季望心裡猶豫:要從西峽口宗政荀達那裡討得軍令調動正趕往前營的六千精銳要大費周章;雖說能夠擅權直接將六千精銳截回來,若是最終虛驚一場,不僅落下笑柄,還會被族兄所忌。
宗政季望搖了搖頭,說道:「小心戒備就是,西峽口戰事吃力,這六千精銳輕易動不得。」
趙景雲見宗政季望不甚在意,急忙說道:「徐汝愚在閩中山裡藏一萬青焰軍也不是不可能。末將以為前營封鎖漳州通往永嘉堡的路途殊為不當。我軍退守到西峽口裡面,將漳州通往永嘉堡的路讓出來,不禁防禦面要小得多,還能窺視漳州通往永嘉堡的道路。這種情形之下,青焰軍唯有從永嘉堡撤軍而不可能繼續增兵永嘉堡。」
宗政季望心裡一動,馮遠程率領青焰軍在西峽口發動的猛烈攻勢將南閩眾人的思路局限在封鎖與打通前往永嘉堡的路途上,而忽視掉更好的選擇。前營主力若退守到西峽口裡窺測漳州與永嘉堡之間的路途,則更加主動,可選擇的戰法也多。
趙景雲見宗政季望垂頭思索,解釋道:「大股青焰軍前往永嘉堡不難,但是糧食如何通得過去?我軍只要掐住永嘉堡的糧路,就不怕永嘉堡有失。徐汝愚若真敢大肆增兵永嘉堡,我軍也可以驅兵復奪前營壁壘,將這路青焰軍困在永嘉堡里,這比直接攻打青焰軍要好一些。」
宗政季望抬頭去看趙景雲,卻無揶揄神色,心想此時也無膽出言譏諷自己,想起數日來與青焰軍的戰鬥,不得不承認:青焰軍的戰力要強過南閩衛軍,不然也不用繼續向西峽口的前營增兵了。
「你建議好是好,不過普濟已經出兵,再採取如此保守的戰法難免遭人詬病。」
趙景雲愣在那裡,沒有想到宗政季望這麼隨意的打發自己,眼望著擾營的青焰軍漸漸退卻,再無理由勸諫,於是說道:「徐汝愚總不得不防,軍侯請讓末將親率斥候出營打探。」
宗政季望驚詫的望著這個剛剛提上來的行軍司馬,見識與修為卻相當稱職,只是未免有些小題大做,此時竟然提出親自出營斥候敵情,煩他羅嗦,揮了揮手,說道:「你覺得不麻煩的話,就去吧。」
趙景雲回營帳里匆忙將隨身物品收拾停當,就持著令符來到兵營里。
趙族在南閩屬於不入流的世家,自己能在南閩軍中出任哨尉已是相當努力得來結果,自己率領的這哨衛軍大都是族中子弟,若真的在大戰受損,不出幾年,趙氏宗族就要消籍了。
宗政季望也不疑他,見他開了口,就將調動這哨衛軍的令符給了他。
趙俊是趙景雲的族弟,倆人年齡相仿,都是弱冠之年。趙景雲提為行軍司馬,趙俊接替他出任哨尉職。
趙俊見趙影雲領隊折道向南行進,行進之速,完全不似在收索敵情,心中驚詫待要開口問他,卻讓他先一步堵話頭。
「後營情況不大妙,軍侯聽不進我的諫言。明日如果無事,我們返回營中就是。」
梁寶又遣了三批小股部隊憂襲敵營,待到凌晨人畜最困的時候,才發動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