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第十二章 劫營初戰

徐汝愚剛下閩中山,未待卸下甲來就召班照鄰過來詢問今日戰況,就有人稟報南閩後營出兵來劫營了。

徐汝愚不待穿上皮甲,一身素袍走入中軍營,梁寶、鄭夢淮、周世隆、屠文雍都在帳內,班照鄰則在營前整飭兵馬應付來敵。

徐汝愚說道:「宗政荀達這次怕是起了性子。梁寶與鄭公速回山營中去,文雍與我留在這裡,我一日不現身,宗政荀達終日惶惶。」

周世隆未聽到說及自己,焦急的微微前傾身體。

徐汝愚說道:「你留在這裡也好。」

徐汝愚掀簾走出營帳,一列步兵手持斬馬長刃向西側行去,眉頭輕結,問道:「敵軍從西側襲來。」

「暫在西南四里處。」

徐汝愚環顧左右,問道:「營寨簡陋,據此防守弊處甚多,諸位可有佳法?」

屠文雍說道:「宗政季望敢遣五千人來劫營,心裡大抵認定我軍這此處的兵力空虛。暗伏兩千人在東林中,其他人則空營後撤,敵軍經過營帳時,伏兵不動,待敵軍追上我撤退主營,大人亮出旗號,再虛添旌旗,宗政季望必以為我軍主力而倉惶退兵,那時伏兵則可中路殺出。」

徐汝愚目光掃過眾將,說道:「此計可用。」稍頓又說道,「埋伏兩千人已來不及,世隆率領一千人於東側樹林伏下,其餘人一概後撤至桃花坳。今夜天星稀疏,主營後撤時,可分遣兩路五百人弓弩手於兩翼,到時一齊殺出。照鄰你便照此計安排罷。」

後營有宗政荀達親自坐鎮,宗政季望便親自率領五千兵馬過來劫營,待行到青焰軍的營地,卻是一片狼籍,聽得前面人馬喧嘩,暗忖:青焰軍剛剛撤出不久。

青焰軍中不是只有徐汝愚一個會使詐計,追擊只怕中了青焰軍的埋伏,但是就此無功而返,在大兄面前又說不過去。

一將站到前頭來,說道:「敵軍應料不到我軍深夜來襲,聽其行軍聲音,倉促得很。」

相持至今卻無大戰發生,麾下諸將都立功心切,不願無功而返。

宗政季望勒令前軍小心戒備,便領著五千兵馬分作兩路向青焰軍主營追去。行了二里許,已能清楚聽青焰軍在前面行進的聲音。

過了前面那道低矮的山樑,就是桃花坳。桃花坳的北面山勢較險,道路也狹隘得多,宗政季望心想:青焰軍定然被阻在前面。

正要下令催促兵力快速通過那道低矮的山樑追上青焰軍,忽見山樑上現出黑壓壓的密影。

夜籟中忽有清音振響:「徐汝愚在此,有誰替我拿下宗政季望的首級?」響應之聲震蕩山谷播及遠處。

宗政季望隔是老遠看不真切,心中疑慮:怕是疑兵?待見山樑上的青焰軍氣勢如虹的衝下,又有數波黑壓壓的密影越過山樑向這裡衝來,宗政季望終於信了:若非徐汝愚親自現身,青焰軍的氣勢不可能如此迅疾的由頹轉盛。

宗政季望心生怯意,急令大軍回撤,自己與一幹將領策馬奔在最前頭。正要過青焰軍棄營時,東側樹林中殺出一彪人馬,截住歸路。便是這時左右兩翼又各殺出一彪人馬。

宗政季望心生寒意,只覺得在這炎炎夏夜裡手足冰冷,心想:自己給徐汝愚最先拿去祭旗了。

右側一將說道:「剛才過此處沒有發覺異常,前面這一路敵軍不會太多,我軍可以殺得過去。」

宗政季望打了激靈,側頭去看這名將佐,問道:「果真如此?」

「末將以為徐汝愚不過虛張聲勢,若是青焰軍主力真的在此,徐汝愚當可以將我軍引入桃花坳再出襲。只是我軍氣勢已頹,不宜與他糾纏,當及早突將出去再尋他計。」

宗政季望心思稍定,定心一想,覺得這名將佐的話甚是,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末將趙景雲,泉州衛西城軍哨尉。」

「回到營中你便是我的行軍司馬,現在助我整飭前軍突圍。」

宗政季望不理側後軍陣的潰勢,親遣一路精兵衝刺正面周世隆所率的一千青焰軍,終於讓他將缺口沖開。

徐汝愚望著宗政季望親率一路精兵墊後,知道無法追殲潰逃的南閩衛軍,再戰下去就是消耗戰了,若被南閩後營新遣出來的大軍纏住就得不償失了,令諸軍收縮兵力退出戰場,一直退到桃花坳前的那道山樑紮營。

屠文雍看著周世隆進帳繳令,心想:若非他太早領兵出擊,就不會只有六分贏面。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來。

徐汝愚夜間視界最遠,敵軍本來已顯潰勢,卻在周世隆率兵衝出片刻之後,前軍重新整飭起來,不斷衝擊正面的堵截部隊,終於給他衝出一個缺口,南閩的潰兵大多從這個缺口逃出。

班照鄰卻不怕拂了周世隆的面子,說道:「周將軍若是謹遵半路而擊的軍令,今夜就能大勝。」

周世隆見徐汝愚面色沉靜如水,對班照鄰的話未置可否,心裡更是忐忑不安。即使自己封住缺口,也沒可能在敵營援兵到來之前將五千潰兵完全吃掉,看來自己貪功失責之過是逃不了了。想到自己已有甘棠之失,頹然若失,只怕再無領兵的機會。

徐汝愚笑了笑,說道:「初戰便有六成的贏面,算是不錯了。只是宗政季望能在片刻之間看出我軍的虛實,又能迅速整飭前軍,其人不容小窺,諸位小心了。」

屠文雍說道:「宗政季望不足慮,可能另人他相助。」繼而解釋道:「他在桃花坳前懾於大人虎威,驚惶退兵,與突圍時沉靜果決的表現相差太遠,應當是有人在突圍時獻策於他。」

徐汝愚點點頭,眼中露出讚許,說道:「南閩地雖荒僻,卻也卧虎藏龍,不知宗政荀達對此戰有何觀感。」

宗政荀達對宗政季望襲營損傷近千人,大為不滿,對徐汝愚現身此處,又驚又疑。不過心中已然確定青焰軍在此只有五千兵力,不然徐汝愚不會放過擊潰南閩後營的機會。心想從中軍再抽些許兵力過來,堂堂正正的擊敗徐汝愚的五千兵馬。徐汝愚用兵稱雄東南,數年來未嘗一敗,擊敗他對自己的聲望確有大助,在與普濟島的聯合上也能佔據主動。

當年若非顏家與凝霜郡主支持,南閩郡王的位置尚輪不到宗政荀達來坐,便是此時,南閩尚有幾家大族對他陽奉陰違,不當他是回事。特別南閩會戰進行到今日,在泉州、莆田兩地徵調各家私兵擴編南閩衛軍未有絲毫進展,可見宗政荀達的郡王權勢並沒有表面上那麼風光。

宗政季望偷瞅了他一眼,見他神色間喜憂間雜,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說道:「從護田之戰以來,徐汝愚在南閩境內未遭挫折,也難免各家首鼠兩端騎牆觀望。普濟島若能順利出兵,當可以扭轉南閩局勢,但是不能將希望都寄在普濟島。」

宗政荀達嘆了一聲,說道:「徐汝愚也防備著普濟島,明昔那路青焰軍有可能奔龍岩而去,也有可能奔甘棠灣去。聽說他正遣人去祝、樊兩家遊說,並且雍揚已向吳州、歷陽邊境集結重兵,若是祝樊兩家頂不住壓力,將陳在清江交境上的重兵撤掉,南閩就不妙了。」

「如此看來,徐汝愚卻是希望南閩會戰拖得越久越好?」

「當有這種可能。」

「末將以為拖得久了對青焰軍一樣不利。」

宗政荀達見季望身邊的一位將佐插言反駁,心生不悅,不耐煩的問道:「你有什麼高深見解?」說罷,掉頭看向一邊,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裡。

趙景雲見一旁的宗政季望竟也掉過頭去,心生憤慨。

宗政季望率軍突圍出來,為了掩去乍遇徐汝愚時的驚惶失措,竟將突圍之功完全記在自己頭上,雖然應諾將趙景雲升為行軍司馬,但是完全沒有將他舉薦給宗政荀達的意思。

趙景雲告了一聲罪,退到一旁默然不語,心中對宗政荀達的一番見解卻不以為然:東南三郡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徐汝愚又是新近崛起的勢力,必定不敢將南閩會戰的時間拖長。想到宗政荀達有意對閩中山東麓的五千青焰軍發動大攻勢,或許這就是徐汝愚所設想的轉折點吧。但是以青焰軍現有的兵力不足以取得南閩會戰的完勝,趙景雲苦思不得其解,卻也想過徐汝愚在南閩境內暗藏一部分兵力的可能,但是在今夜能擊潰後營的大好時機下,這暗藏的兵力還不現蹤,那就可能沒有了。或許徐汝愚有更大圖謀也未定。

心裡這麼想著,卻沒有進言的念頭,望著宗政荀達與宗政季望在奏案兩邊私語,心想:再進言,定會給這倆屠夫斥為狂妄了。

公良友琴將自己閉在靜室里一天一夜。

趙威胥在溫嶺得到公良小天喪身甘棠灣的消息,暫停對樂清的攻勢,星夜輕舟趕回普濟島。公良小天喪命的消息傳到普濟島是昨天晨間的事。

趙威胥望著堂上的幾員鋒將,問道:「大帥可曾遞出什麼話來?」

林濟說道:「我等在此靜候也有一夜了,大帥還沒有露面。」說罷輕嘆一聲,「我離開甘棠灣里,曾與少帥說過,讓他等我領兵過去與他合到一處再攻甘棠灣……」

趙威胥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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