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海水營向普濟島異動的消息確實之後,公良友琴愈加確定徐汝愚想在閩北地區發動大會戰,以期徹底扭轉南閩的勢力格局。
清江騎營強行通過南閩衛營的封鎖增援永嘉堡,證實永嘉堡早就投附徐汝愚的猜測。永嘉堡乃是閩中與閩南地區的門戶,但是漳州城未失之前,永嘉堡的地位並不明顯,充其量只是漳州城背腹一處險隘,畢竟漳州城與龍岩邑之間尚有虎吞峽通道。
「徐汝愚以宗政、顏氏兩族不容有失的永嘉堡為餌,吸引南閩衛軍到永嘉堡來。永嘉堡嵌在小青山中,南閩衛營欲攻永嘉堡,勢必會兵分兩路。徐汝愚以永嘉堡獨分的地形,將南閩衛營分為兩部,徐汝愚則兵合一處,先攻一方,再通過永嘉堡去攻別一面的南閩衛軍,以此達到戰役意圖。」
「宗政荀達如果沒有意識到徐汝愚早就暗藏在漳台的兵力,撫州會戰極可能會在閩北重演。」
公良友琴在得出這樣的結論之後,一方面令溫嶺城中的普濟海匪向樂清方向策動,與越郡的祝、樊兩族一起向清江府的青焰軍施加壓力,使得清江府無法再向南閩抽調兵力;一方面令水營南礁島部五千眾向漳台沿海策應,讓公良小天直接越過武陵山與水營艦隊匯合;一方面向南閩世家通報青焰軍的異常,讓南閩衛軍做好充足準備;自己則回普濟島應付魏禺率領的靜海水營。
青焰軍奇襲漳州城之後,宗政荀達就急令宗政季望調動南閩衛軍一萬眾趕赴虎吞峽與他匯合,又令顏卿義從莆田調一萬衛軍到永嘉堡的南面,配合北面的攻勢。
宗政荀達接到公良友琴的密函,見公良友琴在信函中的語氣鄭重其事,生出一絲被他小窺的氣憤。但知以南閩衛軍的戰力,攻下永嘉堡不在話下,但要重新奪回漳州城,普濟只出動南礁島部的水營戰力則稍顯不足。
宗政荀達讓人將林濟請來,商議普濟直接出兵之事,話題未開,就傳來青焰軍大規模從建安堡過境的消息。
雖有預料,但確實之後,宗政荀達還是吃了一驚,怔怔望著手中的帛書,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宗政衢接過帛書念道:「青賊逾萬眾於十二日午時過建安堡,其後緊挨閩中山東麓野徑往南而行,一路偃旗息鼓,遇山民則縛之與大軍同行,入夜時距虎吞峽二百里。」抬頭望了宗政荀達一眼,說道:「徐汝愚將建安堡以北地區控制的滴水不漏,軍中好幾名好手摺在漳台,但是能換得這樣的軍情,也是值得的。」
林濟暗笑起來:青焰軍過了建安堡才讓南閩衛軍的偵騎發現,可見南閩衛軍的偵騎還是無法滲透到建安堡以北地區去,更不用說漳州城與青楓城之間的地區了。
宗政衢卻不知林濟所想,自顧自的說道:「父王從泉州調兵之時,孩兒尚有不解,此時才明父王的深意,原來父王早就猜到徐汝愚在漳台暗藏戰力。」
南閩在虎吞峽集結了三萬三千戰力,在龍岩城還有五千戰力策應,並且還有一萬衛軍正向永嘉堡的南面集結。徐汝愚若要保障即將在永嘉堡爆發的會戰中獲得勝利,調動的戰力不應少於四萬,即與永嘉堡北面的南閩衛軍人數相當。
宗政荀達望了左右一眼,說道:「永嘉堡乃是泉州、莆田的門戶,切不可落在徐汝愚之手,故而集結重兵,與諸卿謀之而無使失。」
雖然清江騎營趕到永嘉堡中增援,畢竟只有五百眾(含百夷秘營),並且青焰軍增援永嘉堡的途徑已完全給封死,座下眾人對奪回永嘉堡並無擔心。只是宗政衢於五月八日攻永嘉堡時,攻城器械被馬街亭毀去,現在不得不在重造攻城器械。只待攻城器械一成,就會發動迅猛的攻勢,一舉拿下永嘉堡。
不過,宗政荀達對製造攻城器械一事並不催促,想來他定有別圖。眾人一齊望向宗政荀達,見他眼角藏不住的得意色,俱想:郡王定是想到對付青焰軍的妙處。
宗政荀達望了林濟一眼,說道:「永嘉堡乃是南閩之死穴,諸卿可看出建安堡乃青焰軍之死穴?建安堡控制閩中山大漳溪谷通道,只要奪下建安堡,進入漳台的青焰軍就被斷了退路。」
「可是我們分不出兵去攻打建安堡,再說此處有什麼風吹草動,定瞞不過漳州城裡頭,徐汝愚在漳台的兵馬可以迅速回援建安堡,我們一樣無計可施。」
「若是由普濟島那邊奇襲建安堡如何?」
宗政荀達目光停在林濟的臉上,見他片刻之後才露出恍然有悟的神情,心中不禁十分鄙夷,心想:若非你在護田之戰里中了馬街亭的空營暗火計,漳州城怎會這麼輕易的失去?
林濟說道:「徐汝愚在漳州城中駐有一萬五千戰力,在甘棠駐有七千戰力,又有萬餘戰力向龍岩境內挺進,這三路兵馬均可回援建安堡,並且我部進入漳台活動,定瞞不過青焰軍的眼線,如何能做到奇襲永嘉堡?」
宗政荀達說道:「漳州城距建安堡有三日路程,能夠迅速返援建安堡只有甘棠駐軍以及這路向我處潛來的青焰軍,甘棠駐軍回援建安堡正合我意,只需我軍設法將進入龍岩的青焰軍拖住,貴部直接過來參與圍殲就是。」
林濟知道閩北一役對普濟島也至關重要,不再推辭,只說:「這要見過我帥才能決定,我麾下一千多人,還望王爺代為統御。」宗政荀達指望普濟的援兵,也不怕他會將自己這點人馬犧牲掉。
林濟辭別宗政荀達,與漳台東側海面游弋的普濟水營南礁島艦隊匯合,見過公良小天,將龍岩、漳台的軍情盡數告之。
公良小天舒了一口氣,暗想:徐汝愚也就這點伎倆,又想:徐汝愚為今日之計,竟能在去年就借遷民之際暗藏一萬五千戰力在東陽堡附近,可謂用盡心思,若非徐汝愚在甘棠灣布置青焰軍出現異常引起父帥的警覺,己方與南閩方面少算這一萬五千人的戰力,南閩會戰極可能是撫州會戰的重演。
公良小天斂起笑意,不由暗恨自己為何不曾發現徐汝愚在漳州布局上的漏洞。
公良小天對奇襲建安堡的建議並不贊同,說道:「徐汝愚不會意識不到建安堡的重要,既使我軍從漳台北面登陸,並且在甘棠青焰軍回援之前合圍建安堡,但是攻打建安堡仍有一場硬戰要打,如果三五日內不能拿下,青焰軍各部又迅速往援,我軍不是自陷險境?」
普濟軍無法從漳台獲得糧草,進入漳台必不能持久。林濟想到這點,不由十分懊悔,見公良小天臉上不掩輕視之情,悶聲說道:「依少帥之意,我軍當如何?」
公良小天說道:「奪下甘棠則萬無一失,即使宗政荀達無法攻下永嘉堡,我普濟軍亦可以替他守龍岩城。」臉上不由露出得意色。
林濟心中詫異,卻按捺住不問其中原由,望向別處。
公良小天感到十分無趣,臉上的得意色沉了沉,便沒有蹤跡。
林濟將目光收回,這才接過公良小天的話題問道:「少帥何出此言?」
公良小天微微一怔,才省得林濟故意如此,想到林濟在普濟島勢力不弱,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不耐煩的說道:「徐汝愚以永嘉堡做餌,怎會容永嘉堡輕易失去?若無我普濟軍參與,縱使宗政荀達從容安排,南閩會戰勝負也是五五之數。徐汝愚作戰意圖盡顯無遺,只要我部奪下甘棠灣,就可以與宗政荀達慢慢商議。這些年來,他仗著每年的一百萬擔糧草,從不對我普濟島假以顏色,這回倒要討回來。」
林濟從虎吞峽返回時,信心十足,經公良小天這麼一提,才曉得南閩眾人考慮得也不是十分周全,卻不願看公良小天得意忘形的樣子,只說道:「南礁島的五千水軍算不得什麼籌碼,就是這甘棠灣未必就攻得下,少帥還是待我將本部兵馬調過來,兵合一處再行攻打甘棠灣。」
公良小天眉頭攢起,神色之間頗為不耐。
林濟看在眼底,只當未曾發覺,要了一艘輕舟,領著十多名護衛駕舟離開,往普濟島而去。
林濟離開的次日清晨,公良小天便令普濟水營向甘棠堡逼去。
徐汝愚去年在甘棠灣登上南閩的土地,便讓莫念帶領甘棠一帶數千民眾在大漳溪的北岸、旗山的南麓沖積平原里修建甘棠堡與甘棠港。
大漳溪急彎南岸,楊尚望著山崖下湍急的流水將翠鬱郁的兩岸映照得支離破碎,從他嚴峻的臉容上,看不出對此役的樂觀來,鄭蒼生站在一旁,左手緊握著劍鋏,指節都捏得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