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第二章 故計重施

箭矢聲急,劍旋如碩大的銀輪,將紛攢而來的箭矢擋在身外。

「噗」的一聲,一支箭矢攢進右肩的肉里,輕流抓住箭桿,咬牙狠心一拔,給倒棱帶出一塊肉來,鮮血濺流。

二三百名鐵甲騎士收起弓弩掣出兵刃,下馬向這邊圍逼過來。

輕流望著左近十餘人無不身受幾處重創,見敵人箭雨過後向這邊逼來,紛紛搶佔有利位置,欲最後一搏。

輕流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流霞,護衛許伯英、子陽秋的十名精衛早就消失在那頭,雖然不知道宗政家有沒有其他安排,不過此時自己在此多阻敵人一刻,兩位大人就多一分安全。

輕流從懷中抽出一方白綢,輕輕拭去刀刃上的血跡,將白綢疊好納入懷中,將劍遞到手中拿定,抬手平刃疾迎上一頭鐵甲騎士,平舉的刀刃拖過那人的喉嚨,割出一道血箭噴洒出來。連衝過數人,卻在敵陣深處被阻下來,陷入苦戰之中。

且戰且退到這裡已過一日的時光,剩餘的十多精衛都已精疲力竭,卻是輕流這種脫胎於騎戰的戰術,瞬時令逼上來的南閩鐵甲武士付出六人的傷亡。十多人奮力而起,向敵陣衝去。

夕陽正斜,青山綠水相映。

宗政季望回想一天苦戰,心頭尤有餘悸。

二百名鐵甲健銳只換得四十名清江騎銳,若非輕流要保證許伯英與子陽秋有充足的時間潛入泉州西北的連綿山脈中,宗政季望也不奢望能將他們全數留下。

身側一名哨尉小聲問道:「大人,還追不追了?」

許伯英離開已有兩個時辰,在這片連綿丘陵中,密林盤錯,如何追?

宗政季望微微搖了搖頭,指著一地的遺屍暴唳的說道:「將他們衣服給我扒掉,抬那處空地去,我倒要看他們死後如何安生。」

哨尉微微一怔,那裹著輕甲的健將梟悍之處讓人心有餘悸,他在清江的地位不低,曝屍之舉似有不妥。不過上官傳下令來,哪有自己置喙的餘地。

只是四哨精銳去截殺清江的使團,還讓最重要的兩人逃脫,宗政季望不由思量回城之後的說詞。

二月十二日,許伯英與子陽秋才從雲嶺的密林中鑽出來,踏上武陵邑的地界,由前來迎接的風林告之輕流被曝屍泉州西北荒郊的消息。

許伯英悵然若失。

子陽秋知道輕流身為夷人,死得慘烈本是夷人男兒最好的歸宿,但是南閩曝屍之舉令他生出一股唳氣,臉色青白,過了半晌才狠狠說道:「終有討回這節的時候。」

輕流與風林是清江騎營十二健勇中最出色的兩名將領,徐汝愚更將輕流調為自己的親衛首領,親自調教欲予重任。

徐汝愚任用鄭夢淮為漳州主政,與南閩勢力再無轉圜餘地,但是許伯英與子陽秋身在泉州,令徐汝愚投鼠忌器。

從去年七月底,許伯英與子陽秋出使南閩以來,清江無疑處於極大的劣勢之中,不僅身為徐行故舊的漳台勢力所剩無幾,清江兩名最重要的人物滯留泉州達半年之久,且有輕流這樣的高級將領損命於斯,而且漳州形勢力對清江極為不利。

許伯英與子陽秋在甘棠海灣見到略顯憔悴的徐汝愚,緩聲說道:「宗政荀達的反應確實讓我們措手不及。」

徐汝愚點點頭,說道:「我也沒料到宗政荀達會選擇軍事對抗。從驍衛營進入漳台三個月以來,漳州形勢依舊沒有好轉的可能。宗政荀達與公良友琴都按兵不動,很難想像他們現在有了這樣的耐心啊。」

「父親月前來漳台述職,商南發生什麼異常了?」

許亭易與丁政在商南主持商道以及中原各郡的情報網路,在清江向邵海棠、叔孫方吾、蒙亦三人述職即可,親自趕至漳檯面呈徐汝愚,定有讓人難以想透的異常情報。

徐汝愚說道:「北方四郡糧價突增三成。」

「啊。」許伯英詫然說道:「河水近年馴服許多,沒有泛濫成災,就是這年北方發生旱災也不會發生糧荒,是誰在控制糧價?南平要控制北方四郡的糧價,這大量的金數如何運抵北方四郡?」

徐汝愚說道:「南平控制北方四郡的糧價也不是不可能,舊朝滅亡時,北方許多世家都是騎牆壁倒向新朝的,這時傾向南平也非不可能。北方數郡糧價異動之後,荀家與蔡家為防止意外,都在各自轄地的北部臨近呼蘭的地區,增加三成田稅。」

許伯英說道:「這可是宜先生建議的?」

徐汝愚點點頭,說道:「增收三成田稅便是要將臨近呼蘭地區的糧食抽空,既使呼蘭人對幽冀與汾郡有所異動,也無法從這些地區徵集軍糧。還可以增加兩地的糧食貯備,不過我當心民眾活口的存糧被抽盡,最先亂起來還是這些民眾。」

「如何能肯定今年北方發生大旱情,這糧價異動之策實是要迫使北方民眾大暴動,可是為什麼南平能肯定北方今年會發生大旱情呢?」

「天機雪秋。」徐汝愚頓了一頓,「天機雪秋的境界不難勘破星象的奧義,年前東林會與長河幫急於向南方轉移勢力就隱然顯出北方將有大亂。長河幫的君逝水就在甘棠,長河幫便是應天機雪秋之請,才急於向南方轉移的。只是原因曾說道罷了。」

許伯英嘆了一聲氣,天機雪秋提出這樣的要求,實難讓與舊朝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長河幫拒絕。

「有無與東海聯手的可能?」許伯英問道。

至從確定即墨明昔的身分之後,百夷才進一步降低對徐汝愚的戒心。

子陽秋此時也算首次參與青焰軍的最高機密議事,只是視野一直局限于越郡與南閩,對徐汝愚與許伯英之間的談話沒有機會插得上嘴。卻見徐汝愚與許伯英也不避開自己,可知徐汝愚真心將自己納入青焰軍的核心層。

以清江、雍揚目前的實力,想在北方四郡與南平的舊朝遺族較量,實無成功的可能,只有與東海陳族聯繫,尚有一絲平息危機的可能。

徐汝愚黯然搖了搖頭,說道:「去過信了,東海惟恐這水不夠渾,得到我的信後,張季道更縱容儀興府周邊糧價的異動。」

許伯英料不到是這種結果,可想徐汝愚近日來壓力之大,而這種壓力是清江或是雍揚許多人所不能理解的。

北方陷入大亂之中,對東海而言,是種機會,對雍揚與清江也未嘗不是機會,南平雖能趁機北上復辟,清江與東海也能趁坐大,最終鹿死誰死還不能定論,只是這北方的民眾都要遭臨巨劫。

徐汝愚緩緩說道:「汾郡初行《置縣策》,地方財政大權沒有悉數收回,汾郡貯糧,大半在世家手中,汾郡若是發生饑荒,實難想像那些世家會拿出糧食來為荀家排憂解難,若是北方真有大危機,那些初行《置縣策》的汾郡最甚。容雁門啊容雁門,你有什麼把握能在北方危機暴發之前獲得北上的通道?」

北方大亂,南平若是錯過時機,那一場謀劃卻是為呼蘭與東海做了嫁衣。但南平大軍要北上卻要通過晉陽郡。這可是一條長達千里的大通道,也就是說大亂之前,擊潰晉陽霍家的二十萬大軍。南平的實力究竟有多強?

許伯英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對南平情報所獲不多,但是南平不可能有如此實力,如果要真能如此從容布置,南平可調用的軍力應達到五十萬以上。」

「這也是讓我疑惑的地方。」徐汝愚伸手在眼前揮了一下,似乎要將這分疑惑揮去似乎,語氣變得堅定的說道:「我已令許公與丁政等人員返回雍揚與清江任職,既然無法避免,那麼就多做點準備吧。」

調回丁政與父親,怕是被輕流損命泉州之事所觸,許伯英也擔心父親的安危,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只是父親回來位居何職才好?自己在清江為徐汝愚主持政務以來,讓原襄樊會特別是馬幫系的許多耆宿相當尷尬,宋庭義、許機等人都選擇隱而不仕,連許端國也沒有在青焰軍任職。

徐汝愚似乎看出他的所想,說道:「雍揚政制初案已經出來,雖然離父親《置縣策》有很大的差距,卻是雍揚現在確實可行的,你回清江之後,細細閱過,若沒有別的意見,我便讓其通過了。雍揚那邊設兩府,靜海由鍾籍主政,雍揚便由許公主政,雍揚兩府之上置政事堂總轄政務,相應的清江這邊也要置政事堂總轄溧水、撫州、清江、漳州四府的政務,我的意思,這政事堂以清江這邊為主,不過這還要跟鐵蕊、道覆商議之後,才能決定。」

「政事堂以清江為主怕是不妥吧,六府雖說清江居其四,但是人丁、財力與軍備,清江遠遠不能與雍揚相比,這個倒不需與雍揚那邊相爭,若是邵先生有意見,我去與他說就是了。」

徐汝愚頗感激許伯英能明白自己的難處,也未置可否。

現在政事各自為政,但徐汝愚的勢力連成一片之後,終要併到一處總轄政務,與其將矛盾留到那個時候,還不如現在早定下名分。六府主政中清江這邊佔了四名,並且許亭易即將出任雍揚主政,實際上六占其五,這政事堂還要居主,雍揚那邊怎會沒有意見?

許伯英繼續說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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