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烏野與他只匆匆相遇過兩次,相距上次相遇已有二年半的時間,東海戰局之後,肖烏野幾乎被閑置在宛陵,而徐汝愚卻成為東南一霸。肖烏野哪裡肯坦然受下此禮,急忙還以長揖,說道:「烏野惶恐了。」
張仲道笑道:「幼黎與雲伯的車隊就是在城門口,你問都不問,卻在此互倒酸氣,我受不住,先進府尋酒去了。」大步邁入府內,過了片刻「呀呀」叫道:「我今日還是住到驛館去。」
肖烏野微有驚訝,隨徐汝愚走進府門,才知道張仲道為何怪叫,說道:「青鳳將軍真是讓人欽佩。」
徐汝愚望著徒有四壁的臨時府宅,笑道:「此屋高大闊敞,當屬華堂,我居在這裡,比城內的百民不知好上多少,哪有值得欽佩的地方?」稍稍一頓,神色肅穆的說道,「烏野兄,還記得當年雍揚城外你我的一席話?」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冊書簡,這就是當年肖烏野交給徐汝愚有關丹息修習心得的冊子,徐汝愚雙手捧上,說道:「汝愚一日未敢或忘烏野的大義,這才讓仲道將烏野兄請到雍揚來,一齊還雍揚百姓的大恩義。」
肖烏野收回冊子,端詳些許,神色一振,說道:「敢不從命?」
徐汝愚相視一笑,說道:「我想請烏野兄出任五校軍總校教習,加衛將軍銜,烏野兄可願意?」
世家軍制不設將軍,通常統制銜以上的將職都是一方軍政之首,出任都府或是都尉。
雍揚改制實行軍政分離,在統制銜以上加設衛將軍、策將軍兩級銜,而統制職銜分離,校尉為職,統製為銜,校尉以下不再設銜。
軍職分為校尉、營尉、左尉、哨尉、伍員、小令,校尉至左尉加設副職,為校尉參軍、營尉參軍、左尉參軍,軍職系統分為九級,校尉之上暫不設常職,以衛將軍或者策將軍銜者統領之。
肖烏野知道衛將軍銜是軍中第二級銜,地位僅次於張仲道、江凌天的策將軍銜,說道:「烏野始附大人麾下,未有寸土之功,這衛將軍銜辭不敢受。」
張仲道心想:肖烏野卻是不笨,一來就居雍揚軍中第四高位,那群兔崽子還不一肚子的意見,整日尋你的毛病?
五校中寧越山資歷最淺,其他數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在他們眼中怕是只有徐汝愚、江凌天等幾個人能鎮得住他們。
徐汝愚見肖烏野辭謝之意十分堅決,也不勉強。
肖烏野最終出任五校軍校尉教習,統制銜,軍中地位排在寧越山之後,梅立亭提為總校教習,節制五校。
總校教習以及校尉教習,加上「教習」的後綴,乃是暫時署理其職的意思,具體將職尚需到五校軍真正改編成之後,才會真式任命。
五校軍原先分散在各世家時,規模都較少,無需任命中高級將職。此時統合到靜海戰區,達有三萬人的規模,雍揚衛營規模在短短時間內擴充到一倍有餘達到六萬七千餘眾,加上許道覆、鍾籍、龔豪、張式等人交出兵權,辭去統制銜,中高級將職出現極大的空缺。
梅立亭、沈冰壺、沈翼、寧越山、刑坤民原都在武衛軍系中出任中高級將職,一齊被抽調到五校軍。武衛軍中,張仲道以策將軍銜高高在上,衛將軍、統制銜兩級出現三至四名的空缺,若非考慮肖烏野對組建五校軍作用更大,真想拉他去武衛軍。中壘軍中,江凌天以下也沒有衛將軍、統制級別的將職,只有十名營尉。但是江凌天專長與張仲道略有不同,兩年來出任雍揚都尉職,軍務處理起來嫻熟得很,也不覺得沒有副手有什麼不便。
張仲道一心想從在梅立亭等人中拉一人去武衛軍中助他署理軍務,無奈徐汝愚不許。只得將目光放到清江軍系裡面。
徐汝愚在清江剿匪將近兩年,明昔、魏禺、梁寶、張續等人都能獨當一面,只是他們在清江各有要職在身,即使徐汝愚同意放人,邵海棠也會阻止的。連徐汝愚也能算計的人,張仲道總是避而遠之,尉潦比自己還沒有耐心放在繁瑣的軍務,馮遠程剛剛出任新組建驍衛營統制,雖說他在清江所受阻力重重,但是以他的性格未必同意避到雍揚來。
想來想去,只得抱怨雍揚演武堂的設立過於緩慢了,只要雍揚各部軍中的將職都系出嫡系,徐汝愚也不會這麼嚴格控制中高級將領的數量。
直到十月底,徐汝愚才能從雍揚事務中脫身,與再次趕至雍揚的君逝水、歐陽雷前往南閩,而此時,許伯英與子陽秋被困在泉州已達三個月。
君嘯雲見徐汝愚對雍揚控制之嚴密,不是長河幫這樣的外系勢力能夠滲透的,轉而尋求與徐汝愚合作的可能。
靜海水營的前身乃是清江水營的第一營、第二營,並無海戰、海航的經驗。徐汝愚組建靜海水營絕不會僅限於內線防禦。
長河幫經營渤海航道數十載,是一個比東林會更好的合作者。
雍揚在建造海船、海航以及海戰的訓練上都脫不開長河幫的幫助。
即使如此,長河幫想要溫和的轉移到雍揚也是不可能的,雍揚海航沒有恢複之前,漕運之利還不足本地船幫分的,又豈容外地的船幫插手。
君嘯雲卻看到:只要徐汝愚在與公良公琴的相爭中再一次取得撫州會戰那樣的戰績,不僅能夠完全恢複雍揚海航,而且還能東南獲得一至兩處濱海的城池,那時徐汝愚的勢力範圍內就擁有足以容納長河幫的空間。
在這樣的情形下,長河幫開始在靜海北部進行小規模的海途航運,不去侵犯雍揚內河漕運的利益。長河幫的船隊能過平城水營所轄海域,卻是徐汝愚與陳預達成諒解的結果。
三人過越郡海域時,遇到隨波逐來陷入昏迷的孫來,從他口中得知即墨瑞平已經見到武陵山遣去的族人。歐陽雷在安溪上岸前去樂清報信,讓百夷停止壯烈而悲慘的飄海報信行動,徐汝愚與君逝水帶著昏迷中的孫來向外海航行,尋找普濟島民遣來的其他信使,直到遇見邵小琪。
孫來、邵小琪修鍊的古練息拳與梁寶的槃木拳術同出一轍,只是未經徐汝愚用丹息術完善之前的槃木拳比孫來、邵小琪所習的古練息拳變形得更加歷害。
古練息拳只傳招形而無招意,更無丹息行經路線傳承下來,作為百夷外支的梁寶能記得那麼多已是不易。
六百年前昭武年間始,中原武學便對昭武九姓之異族關閉交流大門,雖說各族異人也是層出不窮,但是在天師褚師端之前,沒有誰能達到武學的巔峰。徐汝愚若非習過止水心經,便是以他一品級的修為也未必能發覺古練息拳的妙處來。
古練息拳在百夷秘藝中有所記載,卻一直無人識得其真正的面目,殊為可惜,百夷數百年來也就無人籍之成為絕世高手。
徐汝愚讓君逝水帶著邵小琪、孫來由安溪上岸。
尉潦領著清江騎營的將士一直在安溪一帶活動,給予侵入境內的普濟海匪以殘酷打擊,安溪成為荒城已有十多年,並無可劫掠的東西,普濟海匪甚少在安溪附近活動。
徐汝愚借著邵小琪用灌木枝條編成的筏子向南閩方向飄去,卻不料第二日就遇到陰霾天氣,在茫茫海濤里喪失方向,孑立孤筏之上,望著洪波湧現,浩浩湯湯,只得讓筏在那一片海域隨波逐流,不敢偏離。
除非徐汝愚五覺歸心的內識提升到與天地氣息相溶的境界,否則徐汝愚在海上也維持不了幾日。但是將心神完納入內識之中,飄到何處就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
徐汝愚苦笑不已,有些後悔沒有隨君逝水的海舟返回安溪,然後從陸路取道前往南閩。原以為飄海而行可以節約時日,卻料不得給困在茫茫大海上。
漳台、龍泉兩地接應的人等了三日未見徐汝愚的蹤影,卻是君逝水與明納從武陵山中趕來。
泉州密間將消息傳給困在泉州的許伯英與子陽秋。
許伯英看著稍顯驚惶的子陽秋,說道:「汝愚不識方向,大概在大海上走失了。」
子陽秋詫異說道:「這倒是我首次聽說。」
許伯英笑道:「汝愚在清江去別處何時不拉個人陪著?當然不會發生走失的事情。此次他撇下長河幫的君逝水,獨自一個人飄流,只要星月掩去,他不走失才奇怪呢。泉州這幾日風雨交晦,想來海上也好不到哪裡去,只要海上風息濤靖,汝愚自然會重新找著方向。」
子陽秋說道:「只是要耽擱多少時日還說不定。」
許伯英沉吟片刻,說道:「我們無需等候汝愚前來再做決定,汝愚的作戰意圖應當沒有什麼變化,我倆在此被拘三個月,溧水河谷若沒有什麼動靜,豈不是讓人看得太軟弱可欺了。我建議驍衛營立即出武陵山,進逼武陵邑與漳台邑之邊境。別外宗政家大軍在漳台與龍岩一帶活動,封鎖該地區的消息,但是僅觀未曾有效的阻止普濟海匪登陸寇襲,此中必有文章可尋,建議不計一切後果的派人潛入該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