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四人策馬馳入鎮中,即將駿馬交給守值在鎮里的馬幫弟子,四人徑直向遠菊樓走去。轉過街角之時,驀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發現宜觀遠、宜聽雪父女二人。宜聽雪依舊明艷動人無甚機心,走在人群中東張西望,絲毫不掩好奇的女兒心思,對凝視而來的充滿熱力的目光也不避視,反倒回以親切的微笑。
徐汝愚暗笑,現在商南鎮風起雲湧,人人都收斂性子,不敢輕啟事端,否則宜聽雪這般誘人容顏,還不在立即在長街上引起騷亂?
幼黎循著徐汝愚的目光也看見聽雪她們,竹行小鎮世外桃源一般的光景瞬時涌回腦海,口裡「哎呀」一聲的說道:「聽雪和她爹怎麼會出現這裡?」
徐汝愚正想先一步避入遠菊樓中,宜觀遠似生感應的向這邊望來,眸光里藏著似有似無的微笑,讓徐汝愚大感頭疼。
徐汝愚低聲道:「宜觀遠是與父親齊名的隱俊,與父親觀點卻大相徑庭,在漢水小鎮時,我們都心知肚明的不揭露身份,不知他現身商南究竟何意?」
「小鎮就似世外桃源般靜謐安寧,當初偶爾經過那裡時,竟生出要長久居住的念頭。宜觀遠費盡心力營造那裡,想來他與你的想法差距不會太遠。」
徐汝愚搖搖頭,嘆道:「六俊之中,只有寇子蟾與父親觀點最近,其他人想法均有較大的差異。」
徐汝愚見宜觀遠並沒有提醒聽雪注意自己,知道他無意此時相會,與幼黎她們進入遠菊樓中。
許伯英聽了徐汝愚與江幼黎之間的對話,進樓之際又回頭望了一眼,卻看見宜觀遠隱約黯淡的眸光予人直視心底的犀利感覺。許伯英擔憂的說道:「商南越來越複雜了,羅成這般強悍的人都算不上高手了。」
徐汝愚點點頭,想了一下對幼黎說道:「荀家、霍家都有不少的高手秘密潛入商南,遠菊樓的守衛已經不足,免得節外生枝,我們還是搬動營中去住,我現在也不能保證每時每刻都在你們身邊。」
幼黎雖然覺得女眷住進軍營有所不便,但是想到徐汝愚日後大半時間都會在鎮北營中,也就沒有異議。
柳亭山正在低層大堂自斟自飲,見徐汝愚四人進樓,便大聲招呼他們過去。在遠菊樓飲酒用餐的人大多是汾郡方向的行旅,現在徐汝愚公然支持馬幫,與汾郡荀家作對,他們心中雖然十分推崇徐汝愚,卻不敢表現出來,免得被荀家眼線看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但是小聲的議論、推崇的目光還是不可免的。
季大胖子迎過來,說道:「徐爺,荀燭武已在二樓雅室訂下最高規格的酒席,現在離午時正點還差一刻。」
徐汝愚笑道:「他難道不知道遠菊樓其實就是馬幫堂口的後門嗎?他膽量不弱啊,但願能有共同感興趣的東西。」
季大胖子訝道:「哦,馬幫與荀家怎麼會有合作的可能?」
柳亭山說道:「此處不是談事的地方,我們去二樓尋一間靜室再聊。」
閉上雅室木門,徐汝愚開口問道:「我對荀燭武此人不甚熟悉,柳先生有什麼可以教汝愚的?」
柳亭山說道:「荀燭武此人四年前還是荀家的僕役,短短四年能有今天這種地位,可知他的能耐。伯英可許不願聽我這麼說,但是襄樊會在襄州起事從頭到尾都是荀家設的圈套,荀燭武能在四年中迅速崛起,便是與此事有關。」
許伯英頹然說道:「現在事實已是很明顯了,伯英即使不願聽,又能改變什麼。襄樊會在起事之前,勢力主要集中在緊臨太行山的樊川府,荀家不時與幽冀蔡家在邊地上發生小摩擦,借故將襄州府的兵力抽調到樊川府。襄樊會被迫起事地點從樊川更改到襄州,襄州一馬平川,我襄樊會中根本就沒有實力與荀家的營軍對抗,這不是圈套,還能是什麼?」
柳亭山嘆道:「是啊,起事之前,襄樊會勢力遍布汾郡各地,荀家若要連根拔起,勢必要動搖根本,還會讓周邊虎視眈眈的世家乘機得利。若是置襄樊會不理,那襄樊會日益坐大,對荀家而言更是危機。最好的方法就是讓襄樊會的勢力集中到自己可以掌控的地域內,一網打盡。襄州最大的世家莆家是荀家在汾郡最大的對手,荀家不但將襄樊會算計進去,還將莆家算計進去了。襄樊會在襄州府起事到今有三年多了,荀家勢力卻如日中天,這其中荀燭武功不可沒。汝愚看得透徹,荀家現在沒有必要對襄樊會趕盡殺絕,只要襄樊會的勢力撤離汾郡就成。」
徐汝愚謙言道:「柳先生過譽了,趨利避害而已。馬幫成功退出豫南,精銳戰力都集中在商南鎮,在此荀家勢力並非佔據絕對優勢,並且別的世家勢力都在旁窺視,怎容他輕舉妄動?既然做不得敵人,他自然會去想有沒有做朋友的可能,荀燭武應該這樣的人吧。」
眾人談論了一會兒,一名馬幫弟子進來稟報,荀燭武與一名蒙紗女子領著四名手下策馬向遠菊樓而來。徐汝愚與眾人相視而笑,說道:「我們還是去迎一下這位汾郡新貴,希望他日後手下容情,莫要欺我們太甚了。」
荀燭武眯著雙目看著遠處高高聳起的遠菊樓,對並行在身邊的蒙紗女人說道:「青鳳將軍會不會出樓迎接我們?」
蒙紗女人咯咯笑道:「前些天你們還殺得你死我活的,現在卻像飽嘗相思苦的情侶,你們男人的心思,我可不想費腦子去猜。」
荀燭武笑道:「我還在想你纏著跟過來是何心思呢,看來我也猜不著了。哦,他們果真出樓相迎,我們下馬吧。」
看著荀燭武與徐汝愚臉上親切的笑容,誰也無法想到八天前荀燭武領著五百鐵騎追殺徐汝愚。
徐汝愚目光只在蒙紗女子臉上停了一瞬,只覺她明亮妖冶的眼神藏著火似的灼人,輕紗下娟秀的容顏若隱若現,讓人心生遐想。
徐汝愚揖禮說道:「徐汝愚見過嘉柔郡主。」
蒙紗女子訝道:「你怎麼知道看出我的身份來了?看來真不能小瞧你。」
徐汝愚似有深意的看了荀燭武一眼,淡淡說道:「我不過喜歡聽些道聽途說的傳聞罷了,荀兄與嘉柔郡主的佳話,在下也有耳聞。」
荀嘉柔眸光如波,橫了徐汝愚一眼,過來親熱的挽過幼黎的手臂,用那似嗔似怨的語氣說道:「既然是道聽途說,那就不可信的,幼黎姐姐,你看連名動天下的青鳳將軍也如此口不對心,看來男人沒一個可信的。」
徐汝愚笑道:「哪裡是口不對心,應當是辭不達意才對,驀然看郡主大駕光臨,頭腦轉不過來,也是正常的。」又對荀燭武說道:「荀兄只有五個人,怕維護不了郡主的周全,要不要讓伯英調些馬幫弟子過來?」
荀燭武波瀾不驚,似乎絲毫不覺徐汝愚話中有什麼威脅警告的語氣,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嘉柔郡主受封於內廷,不會有不開眼的宵小對她不利的,徐兄請寬心。」
徐汝愚不信荀燭武敢如此膽大,目光掃過長街上的行人,心想:他應當會安排好手混跡在食客之中,只讓四人隨身好顯出他氣度與膽識來。或許他正希望生出點是非來,好讓荀家鐵騎師出有名,踏入商南鎮。
徐汝愚也不說破,將荀嘉柔、荀燭武一行請入遠菊樓的雅室內。其實四年前幼黎花舫行過汾郡懷時,受荀去泰之邀,去過汾陽郡王府,與荀嘉柔見過一面。那時徐汝愚內傷初愈,人顯得瘦弱,站在江幼黎身側十分不起眼,荀嘉柔即使見過他,也不可能留下什麼印象。
荀嘉柔進入雅室,便摘去蒙在臉上的輕紗,絕世容顏與幼黎相比也不多讓。荀嘉柔聲音慵懶的說道:「嘉柔可是專程來聽幼黎姐姐彈琴的,四年前匆匆一別,幼黎姐姐如若天籟的琴音至今還繞在我的耳邊呢?」
幼黎笑道:「可不敢讓郡主這麼惦記,郡主精通音律不在幼黎之下,有時間倒要請教郡主。」
柳亭山說道:「江大家夜間會在遠菊樓中獻藝,郡主可以過來。」
荀嘉柔露出一個惋惜的神色,說道:「我是偷著出來的,讓青鳳將軍道破身份,若不早點回去,讓我那做威遠侯的叔叔點齊兵馬來綁我回去,那可就不妙了。」她有意無意的眼神掃過徐汝愚的雙眸,似乎藏著幾分埋怨。
徐汝愚側頭正看見幼黎投來似嗔似怨的眼神,心中叫屈:嘉柔郡主艷名遠播,她那肆意放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荀燭武卻是見慣不怪,笑道:「自從徐兄進入商南鎮,商南彈丸之地頓生風雲,可見徐兄青鳳之名不虛也,燭武最是仰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不知道徐兄在商南欲何作為,好讓我附在驥尾。」
徐汝愚說道:「商南風起雲湧乃是荀兄一力促成,怎能算到我頭上?哈哈,只能說我適逢其會,我在東海郡時,就聽說荀兄襄州之事,汝愚這點虛名不勞荀兄掛齒。」
徐汝愚譏諷荀燭武襄州之事,言語間表明自己恥於與之為伍。荀燭武聽了也不惱火,臉色連變也未變,這份鎮定讓徐汝愚看了嘆服。
許伯英見徐汝愚提及襄州之事,想起那些死在荀家營軍蹄下的襄樊會眾,臉色沉了下來,目中避到一旁,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