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第七章 商南馬市

徐汝愚他們在商南鎮東首的松齡客棧住下,隨後去設在鎮子北面的馬市挑選馬匹代替腳力。晉陽霍家對荊郡用兵,對馬匹私售控制很嚴,這使得商南鎮的馬市異常活躍。馬場佔地五十餘畝,內有千匹駿馬喑嘶,馬場前是一座二百餘畝的溜馬地,你若是看到中意的馬,可以先牽出溜上一圈。

徐汝愚想起在宛陵騎過的墨玉神駿來,將第一次差點被掀下馬背的經歷講給幼黎、珏兒聽。珏兒咯咯笑了一陣,擔心自己也會有徐汝愚當樣的遭遇,選馬時緊張得很。

珏兒看中一匹棗紅色的馬駒,伸手去撫馬背上如綢緞般光滑的馬鬃。馬駒忽的打起響鼻,珏兒駭然避到馬駒後面,不料馬揚後蹄,向她疾踢。所幸步雲提縱術小有所成,珏兒堪堪避開,粉色襦裙上濺上污黑的泥點,分外顯眼。

珏兒粉臉氣得煞白,卻無可奈何,美目怒睜望著棗紅馬駒,一言不發,秀首斜側著琢磨著如何去對付這性子看上去還很急躁的馬駒。

一個十五六歲的馬倌迎過來,說道:「這匹牡駒叫怒紅顏,倒是神駿,性子卻太烈了,不大適合你這麼高貴的小姐騎乘。」

珏兒俏臉一肅,說道:「你是說我降服不了它?」馬倌臉上訕然,退避到一旁也不吭聲。

珏兒說道:「我試乘一下,可好?」

徐汝愚知她步雲術小有所成,即使被烈駒甩下背去,也不會傷筋碰骨,示意馬倌解下韁繩。

珏兒翻身躍上馬駒,如同一團粉紅的雲彩附在躍動的火焰之上。珏兒終是沒有駕馭烈馬的經驗,雖說憑籍精妙絕倫的提縱術附在馬背不被甩下,卻一直駕馭不得法,降不了「怒紅顏」的烈性,不一會兒,香汗淋漓、嬌喘微微。

棗紅駒見甩不下珏兒,掉轉馬身奮蹄向馬場衝過來。靠近馬場之際,忽的發出一聲清烈的嘶鳴如雷炸響,馬場內的馬兒受了驚嚇,一齊騷動起來。眼見棗紅駒衝進馬場,珏兒心有不甘卻不得不飄身下馬,回到徐汝愚他們身邊。

馬駒將珏兒甩下馬背,得意的長嘶不止。十多名馬倌從四周向馬場圍過來,棗紅駒甚為狡猾,東奔西突,若是只有一二個馬倌擋在身前,就將頭壓得低低的,發蹄沖將過去,馬倌駭得滾地避開;若是四五個馬倌一起圍來,棗紅駒就轉身逃避,還不斷騷擾身後系在拴馬樁上的駿馬,將馬倌阻在身後。十多個馬倌疲於奔命,卻連它一根鬃毛也沒摸著,反倒有幾人被它撞得鼻青眼腫。

珏兒剛剛還生氣來著,現在見它這般聰明,覺得自己眼光甚佳,得意洋洋又要衝進馬場去馴服它。

幼黎一把將她拉住,說道:「正好看看人家怎麼控馬的。」

馬駒似乎戲耍夠了眾位馬倌,清嘯一聲,陡然躍起二丈余高,從三名擋在身前的馬倌頭頂越過,發力向馬場西門衝去。

徐汝愚離之甚遠,若要出手,勢必要顯露驚世駭俗的步雲術。正猶豫間,馬場西門人群中一個奇快無比的身影向棗紅駒疾掠過去,伸手掄在馬的頸受脖子上,順勢一摜,將馬駒前沖如潮的巨力一齊御到左側。棗紅駒猝不及防,驟然側倒下來。然而此馬卻是神駿非常,就在觸地之際,馬身左旋,將失控巨力轉為側旋之力,重新穩住軀體。

那人乘馬的沖勢稍緩,縱身躍上馬背,撈起韁繩向上用力一提;馬駒吃痛驟然頓住沖勢,仰天長嘶不止。

人群頓時暴發轟然喝彩,既為棗紅駒的神駿,也為也為這名騎手神乎其神的精湛騎術。

那個騎手輕輕策馬來到徐汝愚等人跟前,躍下馬來,微笑著說道:「沒想在這裡又跟你們相逢。」

他正是在懷來與長壽兩次與徐汝愚他們在山道相遇的眉間長痣的少年。

徐汝愚打了個哈哈,道:「是啊,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那名騎手抱拳說道:「在下豫南許端國,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徐汝愚看見那日儒生也向這處走來,指著珏兒道:「這位姑娘名喚江珏兒,我們都是她家的門客,姓名不足道也。」

儒生喚道:「七郎,棗子怎麼就脫韁了?」

珏兒歡喜道:「原來它還叫『棗子』啊,比『怒紅顏』好聽多了。」

許端國見儒生過來,忙將他介紹給珏兒等人:「這是我堂兄許伯英。三郎,這是江珏兒姑娘和他的家人。」

許伯英上前作揖行禮,一雙俊目停在徐汝愚的臉上,說道:「兄台也是去豫南府?」

徐汝愚見他察言觀色根據珏兒、幼黎等人對自己的態度,揣度自己的身份,知道他比那個叫許端國的多長了幾個心眼,還以揖禮道:「我等飄零江湖,居無定所,就如那孤葉順風,在亂世中輾轉。流連商南鎮三數日,還未決定欲往何處呢?」

許伯英嘆道:「桃源哪能世外求?就像這商阜林立、三郡通達的商南鎮,內中也是暗流洶湧。天下各大勢力都想滲透進來,倒是商南的本地世家,南陽符家的次宗符賢的勢力卻弱。」

徐汝愚心想:商南是南陽最重要水陸交衢重地,其地形之要遠勝於東南五十餘里處的隆中城,必然是各家勢力爭奪之所,怎會平靜得了?晉陽霍家控制此處,便能確保丹江、廣漢渠兩條水陸的安全;汾陽荀家控制此處,順丹江而上直指懷來府,順廣漢渠而上,直指谷城府,從而在與晉陽的戰略對峙上佔據絕對優勢。與荀家、霍家相敵的世家勢力自然希望商南鎮的局勢越是混亂複雜越好,從而可以牽制兩家實力於此。而三郡頗具實力的商會卻是希望能在此處和氣生財。

叔孫方吾暗中傳聲過來:「許端國、許伯英豫南馬幫的子弟,許伯英是韓楚小六俊之一。」

汾郡、晉陽郡、永寧郡屬韓楚故郡,近年在三郡崛起六名青年俊傑,如江津易華熙、懷來霍青桐、豫南許伯英、濟寧荀藩、清河沈約、谷城張仕,天下人追慕當年天下「六俊」雅事,稱他們為「韓楚小六俊」。

徐汝愚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曉得了,對徐伯英說道:「初至商南,看到這裡車水馬龍,熙熙攘攘,以後世家都不會忍心破壞這裡的繁榮。心生嚮往,原想多住些時日,既然兄台提醒,我們還是早日離開為好。」

許端國說道:「莫聽三郎駭人聽聞,雖說此處各家勢力糾結,正是如此,反使此處不易生出事非來。」

徐汝愚「哦」然一聲,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問道:「這我就不明白了,許兄弟能否解釋一二。」

許端國道:「晉陽的霍家對荊郡用兵、而汾郡的荀家也在襄州集結重兵,準備侵入青州,這樣一事,荀、霍兩家都會很有默契的維持商南現狀。此處以這兩家勢力最大,他們若是結盟維持商南現狀,商南就亂不了。」說完,一付得意洋洋的樣子,不過看到堂兄許伯英不豫的臉色,心知盜用他的言談,讓他心裡不痛快,可是要在珏兒姑娘面前表現自己,也是沒辦法的事。許端國郝然一笑,馬上將目光轉到珏兒臉上,果然看到她心生羨慕的樣,心中欣喜之極。

徐汝愚恍然大悟狀,拱拱手,說道:「多謝許兄弟提醒,我們可以放心多住幾日。」也不理許伯英滿生狐疑的目光,向珏兒說道:「珏兒小姐,我們在此處都停留幾日可好?」

珏兒美眸流波的白了他一眼,也不搭理他,對正走過來的一名馬倌說道:「這棗紅駒售多少金?」

許端國說道:「珏兒姑娘若是喜歡,騎去就是。」

珏兒說道:「你是馬場主人?」

許端國說道:「算不上,但這匹馬我倒能做主送於珏兒姑娘。」

珏兒說道:「我平白無故收你的禮做什麼,究竟售金多少?」

許伯英回道:「棗子本不欲出售,既然珏兒姑娘看中它,作價四百金,你看如何?」

珏兒「啊」的一聲,退到幼黎身邊,絲毫不掩飾臉上失望的神色。

許端國急道:「三郎跟你開玩笑呢,這匹馬哪裡值得四百金,珏兒姑娘能出二十金,便可騎走。」

珏兒搖搖頭,拉著幼黎小聲說道:「我們去挑其它的馬吧。」

徐汝愚暗笑不已,但看到珏兒如此看中此馬,卻也無可奈何。普通作為畜力的馬匹價值在五金至十金之間;川馬、滇馬可用作戰馬的甚少,自從呼蘭草原被圖圖人霸佔之後,中原優良戰馬主要來源於冀北、渤海等地,而這兩地的戰馬也嚴格控制輸出,一匹優良的戰馬均值百金以上,而且有價無市。棗紅駒雖然還未長成,但是頸下旋毛如乳,初顯千里神駿之姿,千金難買,許端國說只值二十金,顯是受珏兒所惑。

徐汝愚低頭附在幼黎耳側,輕聲說道:「你若露出真容來,這位許大場主豈不是要倒貼幾百金才肯出售此馬?」

幼黎輕輕一捏他的腰肌,嗔道:「你走得不是比這馬兒還快,我若累了,讓你背著就是。」見徐汝愚笑盈盈的望來,頰生紅暈,含情脈脈與他目光相接,又耐不得心中蕩漾的奇異感覺,嬌羞的低下頭,任由徐汝愚牽著手向馬場中走去。

許端國在後面小聲的埋怨許伯英,徐汝愚感官通玄,聽了又複述給幼黎聽,惹得幼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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