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冷風熱血一堂友 第三百五十九章 雪夜思美人

商景蘭笑嘻嘻道:「小徽她今天掉了一顆門牙,小徽,讓姑父看看——」

小景徽肉肉的小手捂著嘴,向姐姐翻白眼,自然是怪姐姐揭了她的短,今天掉了門牙後她自己用鏡子照了照,呀,好醜——

商景蘭偏要逗妹妹,說道:「京城人可惡,笑人齒缺曰狗竇大開——」

小景徽不能光捂著嘴不反擊啊,小手攏著像小喇叭那樣,吐字不清道:「姐姐去年都還狗竇大開呢,現在卻來笑話我,哼。」

張原笑道:「換牙有什麼稀奇,誰都要換牙,對了小徽,我還有一件禮物給你,以前答應了你的——」

「是千里鏡,對不對?」

小景徽立即歡叫起來,也忘了捂嘴了,張原能清楚地看到她嘴裡缺了一顆門牙,其他整齊的小白牙襯著那個缺口,顯得黑洞洞的,似有什麼秘密。

張原笑道:「小徽記得這麼牢啊,對小孩子真不能亂許諾。」說著從書篋里取出一個長方形木盒,從中拿出那管白銅望遠鏡,「現在天黑,不能望遠,明日我帶你們到外邊玩,就去泡子河坐冰床如何?」

小景徽大喜,雀躍道:「好極了,張公子哥哥真好。」又撅了撅嘴道:「以前在家鄉會稽,小姑姑時常會領我和姐姐出去遊玩,自到了京城,三年了,就只去了幾次城隍廟和這附近的三官廟,姐姐,是不是?」

商景蘭對妹妹這話很贊同,點頭道:「就是,小姑姑不在這裡,沒人帶我和小徽出去玩。」顯然也悶得慌啊。

小景徽喜滋滋漏著風道:「現在有張公子哥會帶我們出去玩了。」

張原道:「我也不能常帶你們去玩,偶爾為之。」

小景徽伸一個手指道:「一個月一次,好不好,張公子哥哥?」

小景徽眉毛很漂亮,眸子晶晶亮,眉眼之間隱約有澹然的影子,這女孩兒一個月想出門一次都要央求,想想也可憐,張原正待說話,小景徽見他稍一遲疑,趕緊又自降價碼了,伸兩個手指頭:「那就兩個月一次,好不好?」

張原微笑道:「有機會就帶你們出去玩,不過要你們雙親答應才行。」

商景蘭聰明得很,說道:「姑父說服我爹爹就行了,娘親無可無不可的。」

小景徽有些擔心道:「可是,爹爹好嚴厲的哦。」

商景蘭比妹妹精明,說道:「以前爹爹最寵小姑姑,小姑姑說什麼爹爹總會依著——」說這話時,眼睛望著張原。

張原笑道:「可你們小姑姑不在這裡啊。」

小景徽受到姐姐啟發,漏風道:「爹爹也很喜歡張公子哥哥,常聽到爹爹和娘親說話時誇讚張公子哥哥呢,說小姑姑嫁了個好夫婿。」

張原笑,點頭道:「那好,我試試吧,你們兩個先在邊上看會書,我寫信。」

商景蘭就從張原的書篋翻書看,翻出一冊《唐詩訓解》,就看起來,商景蘭很喜歡詩詞。

小景徽玩那管白銅望遠鏡,把望遠鏡旋得長長的,看了一眼在看書的姐姐景蘭,故意問道:「張公子哥哥,這千里鏡是專送給我的是吧,姐姐沒有對不對?」

張原搖著頭笑:「你是想要姐姐和你搶是嗎。」

商景蘭看《唐詩訓解》,頭也不抬,撇嘴道:「兒童玩具,我才不要呢。」又挖苦道:「少說兩句吧,等門牙長好了再說話,真以為狗竇大開很好看嗎。」

「姐姐前年換牙不也說個不停。」小景徽嘻嘻地笑,兩姐妹時常斗幾句嘴,真正生氣倒是很少,鬥嘴是為了解悶。

小景徽擺弄了一會望遠鏡,起身到門外想試用這望遠鏡,披上寒裘才開門,轉眼的工夫又回來了,倒抽著冷氣道:「張公子哥哥,下大雪了,好大的雪。」

張原擱下筆出門去看,四合院隔出的四方天空,鵝毛大雪紛紛揚揚,江南的雪如白蛾飛舞如楊花零落,哪有這麼大片大片的雪,燕山雪花大如席那是詩人的誇張,鵝毛大雪真不假,片刻工夫,地上就是一層白,那兩隻大荷花缸的缸沿鑲上了一道白邊,在夜色中很醒目——

小景徽呵著手道:「好冷,好冷。」

西院的商周祚披著大氅從環廊上走過來,說道:「小徽,怎麼跑到姑父這邊來了。」

小景徽對父親很敬畏,身子稍微往後縮了縮,說道:「姑父在給小姑姑寫信,姑父還送了我一具千里鏡。」

小景徽這時乖乖地叫姑父了,還把手裡的白銅望遠鏡呈給爹爹看。

「介子,這是你鏡坊製作的嗎。」商周祚接過白銅望遠鏡,觸手冰涼,忙道:「到室內說話。」一起進了張原的卧室。

穆真真聽到門外商周祚的說話聲,趕緊避到裡間去系裙子,把頭髮挽起,用銀釵綰著,這時出來向商周祚行禮,商周祚點點頭,坐在書案邊向張原問望遠鏡的事,張原就說了翰社鏡坊兩年來仿製西洋千里鏡獲得成功的經過,這望遠鏡在軍事上可用於斥候偵察,戰場上能夠早一刻發現敵人都是至關重要的,還有,他這次從西洋傳教士那裡得到了兩支燧發槍,若能以此改進大明軍隊的火器,那麼明軍戰鬥力將得到提升——

商周祚微笑傾聽,張原呈給祁承爜代奏的《論建州老奴建立國疏》昨夜就先給他看過,他傍晚從都察院回來特意去兵部見了祁承爜,祁承爜對張原的這道奏疏十分讚賞,商周祚當然很高興,這個妹婿有治國平天下之志啊,而且行事也穩健,今日上書賑災就很妥當,想起張原在鐘太監處用晚飯的事,問道:「鐘太監就是先前杭州織造署的那位吧,年初還向我打聽了你的婚期,也有禮物送去是嗎」

張原道:「是,鐘太監在杭州時與我有些交情。」

商周祚問:「聽說鐘太監在杭州有座生祠,你曾出謀劃策?」

張原道:「生祠是石柱土人為鐘太監建的,與我沒有多大關係,我只是代鐘太監向吾師焦太史求了一篇寶石山養濟院記,鐘太監是為了這篇『記』才肯出銀萬兩建養濟院,前年浙江旱災,那養濟院就救助了不少貧民。」

商周祚點點頭,說道:「與內官交往還得謹慎一些,你現在還不是官身,交往亦無妨,日後為官,就會有人盯著,不過鐘太監在慈慶宮無權無職,你與他交往諒不至於遭人忌。」

張原心道:「若有朝一日,鐘太監當上了司禮監秉筆太監,就有人忌我了是吧。」口裡道:「多謝大兄提醒。」

商周祚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肅翁可曾向你說過朝中黨爭之事?」

張原點頭道:「略略說起過。」

商周祚笑了起來:「介子你現在可是把浙黨和東林黨全攪亂了,你是肅翁的族孫、我商氏的快婿,自然應該是浙黨,但賞識你的鄒元標、高攀龍卻是東林黨的魁首,連你鄉試的座師錢謙益、房師楊漣也是東林黨,你到底該算是哪一黨?你想置身黨爭之外似乎不可能,你本身已經爭議甚多,姚宗文是我浙黨幹將,原先與我關係尚好,現在因為其堂弟姚復之事遷怒於我,對我是不甚理睬了,當然,我亦不求他,浙黨已經不團結了,再說那董其昌,雖不算東林黨人,但一向與東林黨人交好,現在卻與姚宗文密謀彈劾東林黨人錢謙益,你看這亂成什麼樣子了!」

水渾好摸魚,張原微笑道:「黨派壁壘還是不要太分明為好。」

商周祚又問:「翰社這次進京參加會試的有多少人?」

張原答道:「有五十人。」

「竟有這麼多人!」商周祚吃了一驚,一個文社能有五十名舉人,這勢力很不小了,若明年春闈這五十人當中若能十取一,翰社就將有五名進士,那在朝野間就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勢力。

張原道:「有一事要請問內兄,這附近可有寬敞清凈之所,最好是在此宅與皇城之間的某處,現在距春闈還有些日子,翰社同仁想聚在一起砥礪學問,三日一講。」

商周祚沉吟片刻,說道:「我與大隆福寺住持虛凡和尚有些交情,大隆福寺距此不到兩里路,就到那裡借偏殿一楹與你們講學如何?」

張原喜道:「多謝大兄,大兄明日領我去拜訪一下那位虛凡和尚。」

商周祚道:「好,明日一早就去。」

又說了一會話,商周祚起身準備回房,叫景蘭、景徽與他一起回去,張原看到小景徽磨磨蹭蹭不住拿眼睛看他,眸子晶晶亮,好像會說話,便笑道:「大兄,我想明日帶景蘭、景徽姐妹去泡子河坐一會冰床玩耍,祁虎子也要到泡子河,明日我們一起拜會一下錢老師,順便散散心——」

商景蘭、商景徽兩姐妹緊張地看著爹爹商周祚的臉色,見爹爹沉吟道:「這麼大雪,明日不便遊玩吧。」小姐妹一聽,心頓時沉了下去,小景徽的小嘴翹起來了。

張原道:「若雪大不便出去就罷了,若可以那我就帶她們出去,最多一個時辰就會送她們回來。」

商周祚「嗯」了一聲,景蘭、景徽頓時滿臉喜色。

商周祚又道:「我現在回房給二弟和澹然寫封信,一起寄出。」

景蘭、景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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