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有花堪折 第七十五章 不愛紅裝愛武裝

周宣抱臂立在玉皇殿東廊下,面對醫室,看著四痴端坐在杌凳上,很難把這黑髻綠裙的纖瘦背影和那個武力過人的男裝四痴聯繫起來,感覺很怪異,總想放聲大笑,看到四痴扭頭瞥了他一眼,趕緊微笑點頭,鼓勵道:「娘子,不要緊的,解衣讓醫生看看吧,你知道我眼神不大好。」

四痴暗道:「你眼神不大好嗎,有時你還真是洞察入微哪!不過背著身,你總沒有扁鵲的透視眼吧。」

周宣看到四痴輕輕解開束腰玉帶,從後面自然看不到四痴敞開胸襟,但看那動作就知道四痴那抖抖縮縮解衣襟的樣子,不禁暗笑,同時,七叉公子的強大想像力開始發揮作用,腦海里象放電影一般顯現四痴袒胸露乳的情景,真是宛在目前啊。

周宣也不是沒看過四痴的胸,上次在閩地四痴左胸受了箭傷,還是周宣幫她裹的傷,當時救人要緊,沒有什麼猥褻曖昧的心思,但事後回想起來,覺得四痴的胸實在不小,巍巍乎若雪山,真不知道她每日用白帛束著有多難受。

只聽公孫九娘聲音嚴厲道:「你是不是常年用布帛束胸?」

四痴應道:「是。」

公孫九娘生氣地問:「為什麼要這樣?你知不道常年這樣裹胸會引發嚴重的乳疾?」

四痴聲音怯怯的道:「我,我是覺得我那裡太大了,所以要裹一裹。」

公孫九娘抬眼瞪著門口的周宣,滿臉寒霜道:「你怎麼做丈夫的,你嫌妻子胸大不好看就讓她裹胸,還是極緊的那種,這樣——」

四痴趕緊道:「九娘,這不怪他,是我自己要裹。」

公孫九娘道:「你要是再裹的話,不出半年,到時想裹也沒得裹了。」

四痴納悶道:「九娘此言何意?」

周宣從背後看到公孫九娘伸手到四痴胸前捏了一把,四痴想往後縮,被公孫九娘嚴厲的眼神制止,不敢動了,還是醫生厲害,只要來看病的就都怕醫生,老四也不例外。

公孫九娘道:「乳部有腫塊,乳頭內陷,再不醫治的話,到後來就會從胸爛起,纏綿病榻,無葯可醫——你自己摸摸,沒摸到硬塊嗎?」

「我不摸。」四痴臉色煞白,這話太可怕了,狹路相逢揮刀決鬥,被對手一刀砍死也比不上胸爛而死可怕。

周宣也緊張地問:「九娘,我娘子現在醫還來得及吧?」

公孫九娘點頭道:「萬幸的是你這娘子體質過人,應該是自幼修習過一些內家功法對吧,胸乳雖被布帛緊緊裹住,氣血凝滯尚不嚴重,還有救,但從今日始,絕不能再裹胸,就連一般女子用的抹胸也不行——」

「啊——」四痴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連抹胸都不系,這大熱天衣衫輕薄,她胸部又大,影影綽綽的怎麼掩藏啊?

只聽公孫九娘繼續說道:「不但不能再束縛胸乳,還要常常按摩手引,這個由你丈夫為你手引最好,陰陽調和,水火既濟,療效更佳,我再開一劑湯藥,你連服三日,歇兩日後再連服三日,如此,一個月後乳內腫塊便能消失——」

四痴聽說要讓周宣為她手引胸部,更是目瞪口呆了。

公孫九娘提筆寫了一張藥方,遞給四痴時突然眼睛一眯,重新給四痴把脈,眉頭慢慢的蹙起來,抬頭對周宣道:「這位公子請進來一下。」

周宣邁步進室,四痴忙不迭地要系抹胸、掩胸襟,被公孫九娘喝一聲:「不許系抹胸!」

四痴苦著臉,雙手緊緊揪著小衫對襟,掩著胸脯,起身退到一邊,轉身面壁,匆匆整理衣裙。

公孫九娘示意周宣將左手擱在案上,她要給周宣診脈。

周宣道:「九娘,我沒病,我身體好得很,我是帶我娘子來看病的。」

公孫九娘淡淡道:「我不僅會看婦科,對男子床第間的隱疾也會醫治。」

周宣愣了愣神,心道:「什麼意思,床第間的隱疾?」忽然醒悟,這公孫九娘把他當陽痿了,真是哭笑不得啊,公孫九娘定然瞧出四痴還是處子之身,所以就疑心他周宣是痿哥,千古奇冤哪,搖著頭笑,任憑公孫九娘給他診脈。

公孫九娘切了一會脈,看了一眼背向而立的四痴,輕聲問周宣:「你夫妻二人不睦?」

周宣忍著笑道:「不怎麼睦。」

公孫九娘道:「不睦也不能不同床啊,夫妻不同床,就會愈加生分,而且對尊夫人乳疾也不利,回去好生哄哄,務要琴瑟和諧才好。」

周宣唯唯。

公孫九娘又把四痴教訓了一頓,叮囑她旬日後再來複診。

出了仙鶴觀,斜陽照得山谷青翠,四痴戴上帷帽面紗,一言不發,快步走在周宣前頭,來到先前的馬車邊,手扶車門躊躇。

周宣以為四痴擔心她的胸疾,安慰道:「老四你也別太擔心,遵醫囑,按時服藥,病痛很快就會好的,你可不是一般人,你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四痴沒有轉過身來,突然道:「主人,我先送你回城,而後便回雁宕山,和二哥一起避居世外。」

周宣心念一轉,就明白四痴說這話的原因了,說道:「老四,這風雨欲來的危難時刻你要離我而去?」

四痴默然了一會,答道:「主人,不是我不講信義,只是我現在這樣子,怎麼見人?」

周宣道:「你這樣子又怎麼了,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四痴急道:「你不明白的,反正我不能呆在翔鸞坊。」

周宣道:「府中只有我和老三知道你的——呃,別人都不知道,連三嫂藺寧都不知道。」

四痴道:「羊小顰恐怕是知道的。」

周宣道:「羊小顰你應該清楚,她幾乎是不說話的——老四,你的胸疾不能耽誤,以後也不能再扮男人了,當然,你扮得很象,若不是那次——好好,不說那次,總之你扮男人很象,除了我沒人發覺,你別急,我的意思是你從現在開始你扮回女子,因為不能再裹胸了,只有扮回女子,我先讓你在外面呆幾天,然後等顰兒到金陵時,你就依附她出現,就說是韓德讓派來護衛他女兒的高手,如何?以你的易容術,應該沒人看得出你是原來的老四先生周小尖。」

四痴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卻又躊躇道:「那我豈不是以後都要弁釵系裙了?」

周宣道:「那是當然。」

四痴搖頭道:「治病穿裙是沒辦法,以後都穿裙子那日子沒法過,如芒刺在背,渾身起雞皮疙瘩。」

周宣打量著綠裙四痴,說道:「我估摸著你的身材,親自去城中最大的成衣鋪定做的,本來府中有的是好裁縫,紉針就很好,不過因為你不想讓人知道,就在外面買,我覺得你穿著很好看啊,怎麼——」

「別說了。」四痴打斷道:「反正我不想穿女裙,你要我留下就得給我想辦法。」

周宣還真不明白四痴為何這般厭惡紅裝,這似乎是老四的逆鱗,觸不得,說道:「老四,你也知道,我一直沒把你當奴僕,從來都是以臭味的朋友看待,雖然你其實是女子,但也不妨礙我們的友情啊——」

四痴遲疑道:「男女之間也可以象朋友那樣交往?」

周宣笑道:「那是當然,老四,你是江湖兒女,難道還要守那些女訓?只有那些心底齷齪的傢伙才會認為男女在一起就會有姦情,咱們交往快兩年了,不是一直光明磊落嗎?」

周宣雄辯,四痴自然覺得在理,說道:「要麼等我病好了再換回男裝吧。」

周宣眼睛一瞪:「沒聽九娘說嗎,再不許裹胸,治好了也不許裹。」

四痴脹紅了臉道:「那我就回雁宕山去。」這就有點耍小性子的味道了。

周宣哈哈笑道:「老四,你硬要男裝也不是沒有辦法,但近日你還得忍忍,要穿寬鬆裙子,等病好了,抹胸應該還是可以系的,你依舊穿你的男裝,只不過顯得胸肌壯實一些而已,小茴香不是早就說了嗎,老四先生很壯很結實。」

四痴白了周宣一眼,說道:「我想到辦法了。」

周宣問:「什麼辦法?」

四痴不答,鑽進車廂,過了好一會才出來,盛夏季節卻穿上了秋衣,戴軟襆頭,插牛角簪,圓領夾層開衩衣,烏皮六縫靴,佩著腰刀,典型的武弁親隨打扮,與先前的身軀瘦小不同,現在顯得粗壯——

周宣奇道:「老四你幹什麼?你穿了多少衣服,不熱嗎?」

「不熱,一點也不熱。」四痴額頭冒汗,嘴巴卻硬,她在胸部以下纏了好些布帛,這樣上下一般粗,高聳的胸部就不那麼突出了,又且穿著秋衣,勉強可以遮掩過去了,問周宣:「主人,我這樣穿可以了吧?」

周宣盯著四痴胸脯看了兩眼,笑道:「馬馬虎虎,就這樣吧,我讓初月園的胡統和湯小三搬到別的地方住,以後初月園就是你一個人的了,你愛怎麼穿都由你,總之,病要治好。」

這時三痴趕回來了,見老四這副臃腫的樣子,甚是納悶,也不多問,向周宣稟道:「主人,汪琬果然是汪士璋之女,我已讓顧長史派可靠人手去韋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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