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歸去來兮 第四十五章 周郎妙計安天下

夏侯流蘇回到帳篷,不一會,周宣帶著德安縣令、縣丞,還有三痴、陳濟、祁將軍等人來了,在帳中坐定,飲酒敘話,又命人把連昌公子也請到帳中飲酒。

周宣讓夏侯流蘇坐在他身邊一起喝兩杯,見夏侯流蘇臉上表情生硬,便悄聲問:「流蘇你怎麼了,累著了?」

夏侯流蘇蒼白的面頰浮起兩團紅暈,細密的睫毛覆下,搖搖頭,舉起酒杯,盡量讓語調平緩:「公子,流蘇敬你一杯。」

周宣冷眼看連昌公子神色,明白夏侯流蘇已經把昨夜聽到的事告訴了連昌公子,心想:「流蘇眼睛都不敢看我,應該是對我感到歉疚吧,她今晚會離開嗎?」笑著舉杯碰了一下,說道:「我自謂才捷,但昨夜的詞句就是續不好,用的是《洞仙歌》曲牌,這裡還有幾句,念給你聽——人未寢,敧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度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流蘇,昔人賈島有雲『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這闕殘詞也不知今生能不能續全!」

夏侯流蘇心裡大慟,得幾乎要落淚,心道:「今夜一別,還有相見之期嗎?再也不能聆聽公子的名章雋句了,這闕《洞仙歌》就算續好,我夏侯流蘇也聽不到了,聽不到公子親口在我耳邊吟唱——」垂睫忍淚,低聲道:「公子大才,一定能續好的,流蘇祝公子大富大貴、一生平安。」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周宣心裡微微一嘆,流蘇對他是有感情的,但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微笑道:「我也祝流蘇一生平安,有困難我幫你頂著,記住哦。」

夏侯流蘇再於忍不住了,珠淚漣漣而下,濕了衣襟,嗚咽道:「公子,流蘇生生世世感念你的恩情——」

對席的連昌公子裝著被酒嗆到,大聲咳嗽起來,他越看情形越不妙,夏侯流蘇這個賤人對周宣動了真情了,再被周宣說兩句她可能要什麼都說出來了!

周宣朗聲大笑:「連昌公子酒量淺哉!」將杯中酒飲盡。

酒闌人散,德安縣令、縣丞告辭回城,說明日一早再來相送,周宣與陳濟送出帳外,連昌公子嚴厲地盯了夏侯流蘇一眼,也出去了。

夏侯流蘇和魚兒正收拾杯盤,一名軍士進來道:「流蘇姑娘,侯爺和老三先生在那邊帳篷里下棋,讓你先歇息,不用等他。」又進來幾個軍士,把案上的杯盤殘肴都清理出去了,又抬了兩大桶水進來,說是侯爺吩咐的。

軍士退出後,帳篷里頓時冷清起來,夏侯流蘇吩咐魚兒到帳篷簾幕邊守著,別讓人進來,她要洗浴。

魚兒羨慕地看著夏侯流蘇健美的體型,正要讚美兩句,忽聽夏侯流蘇道:「魚兒,把我馬褲找出來。」

魚兒趕緊找出連襠馬褲,看著夏侯流蘇穿上,腰帶扎得緊緊,問:「小姐要騎馬嗎?」

夏侯流蘇低聲道:「魚兒,收拾一下,我們馬上離開這裡,不要多問,快。」

魚兒驚得手足無措,慌慌張張去收拾。

夏侯流蘇站在幕門邊,聽了聽外面動靜,走了出去,來到三痴與陳濟、祁將軍合住的那個帳篷前,兩名軍士見是侯爺那個美麗侍妾,躬身施禮正要說話,夏侯流蘇擺擺手,低聲道:「我不打擾侯爺下棋,我看一下就回去。」

夏侯流蘇從帳幕縫隙里朝帳里觀看,見陳濟、祁將軍盤腿坐在邊上,周宣與三痴紋枰對坐,周宣背對著她,跪坐著,腰桿筆直,拈子、落子姿勢讓她著迷。

「想見最後一面都不行,真是緣盡了!」夏侯流蘇心裡一嘆,返身回去,見魚兒已經收拾好一個包袱,無非是些衣物,手裡還拿著那把漏影刀,是從榻上枕邊摸出來的,說:「小姐,這是你的,現在取回來。」

夏侯流蘇憤憤地一把奪過漏影刀,放回枕下,然後走到帳篷邊,她需要一匹馬,這幾日天氣晴朗,馬匹都是拴在帳篷四周的木樁上,「黑玫瑰」就在這座帳篷的西北角,四腿筆直,馬頭低垂,似乎睡著了。

「黑玫瑰」是周宣心愛的坐騎,夏侯流蘇不忍心偷「黑玫瑰」,朝邊上一個帳篷走了幾步,忽然又踅回來,輕輕撫摸「黑玫瑰」滑亮的鬃毛,馬頸上那一條條小小鬃毛辮子還是前日出發前她和魚兒還有小茴香替「黑玫瑰」梳洗後編結的,現在她決定騎走「黑玫瑰」,讓周宣恨她、派人抓住她——

猛聽得有人喊:「著火了,著火了,帳篷著火了!」

夏侯流蘇抬眼一看,就見不遠處有兩個帳篷同時燃起熊熊大火,火起得這麼快,自然是有人故意縱火,除了連昌公子及其兩個手下還會有誰!

夏侯流蘇知道不能再猶豫,飛快地解下「黑玫瑰」的韁繩,牽到帳篷邊,閃身進帳搬出馬鞍,麻利地繫上五鞘孔絛帶,扭頭對魚兒說:「上馬。」

小婢魚兒聽到外面馬嘶人叫,以為是來抓她們的,嚇得小臉煞白,背著包袱爬了幾次沒爬上馬背。

夏侯流蘇白了她一眼,嗔道:「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踏蹬上馬,然後俯身抓住魚兒的上臂,一把將她拎上前鞍,左右一看,兩個著火的帳篷四周人頭攢動,都在急著救火,這邊都沒有人,當即催動「黑玫瑰」朝西奔去,那邊是德安縣城,繞過縣城就是去洪州的官道。

路邊突然閃出一個斥候兵,喝道:「什麼人?」隨即看清是侯爺的寵姬,便往邊上閃了半步,問:「流蘇姑娘去哪裡?」

夏侯流蘇低聲道:「靠近點,我對你說。」等那斥候兵稍一近前,她一掌拍在斥候兵天靈蓋上,將他拍暈,縱馬馳過。

「黑玫瑰」真是匹好馬,馬蹄起落,輕捷矯健,騎在馬背上只有輕微的顛動,奔出半里地,夏侯流蘇回頭望,暗夜中火光猶在,嘈雜的人聲亂紛紛傳到耳邊,想聽聽有沒有周宣的聲音,胯下的「黑玫瑰」依舊在不停奔跑,火光漸遠,人聲漸杳,把一切都拋在了無邊無垠的黑夜。

夏侯流蘇淚流滿面,心裡說:「公子,永別了!」一緊韁繩,「黑玫瑰」加速向西南方向馳去。

帳篷的火很快撲滅了,軍士各歸營帳,不一會就有人來報:「侯爺、祁將軍、陳將軍,連昌公子和他的兩名手下不見了!」

周宣裝作奇怪道:「藍連昌跑到哪去了?先到四周喊一喊、找一找。」

幾十名軍士四面去喊話尋找,周宣領著一群人回到他住的那座帳篷,不出所料,人去帳空,再一看,「黑玫瑰」都被騎跑了,算了,就當是送給夏侯流蘇的吧。

為了瞞住一眾軍士,還得演一會戲,周宣暴跳如雷,怒道:「夏侯流蘇哪裡去了,快找!」

又一批軍士四處尋找,陸陸續續又回來了,說沒有找到連昌公子和夏侯姑娘,其隨從和小婢魚兒也一概不見了,只找到跑邊那名暈倒的斥候兵。

那斥候兵很快就蘇醒了,向周宣稟報了夏侯流蘇帶著那個婢女逃跑之事。

祁將軍是知道內情的,大聲道:「侯爺,末將明白了,那夏侯流蘇與連昌公子根本就是一夥的呀,定是聽到了侯爺的什麼秘密,這才趁夜逃走的。」

周宣恨恨道:「這賤婢,枉我那麼寵幸她,竟是姦細,祁將軍,約束部屬,今夜之事不許對外聲張,然後你親自帶人去追,一定要捉回藍連昌和夏侯流蘇。」

侯爺的寵姬竟是清源的姦細,傳揚出去對侯爺聲譽有損,那三百名奉化士兵一個個噤若寒蟬,哪敢再說什麼,除了被祁將軍挑選去追擊的,其餘各回帳篷歇息,心裡卻又暗自慶幸,這下子不用跋山涉水遠赴清源了。

那神秘皂衣人是林岱的貼身武弁,低聲問:「侯爺,要不要把那個連昌公子抓回來?有夏侯流蘇一人回清源報信就足夠了。」

周宣道:「不必抓了,夏侯流蘇在陳思安面前說話不夠分量,還得連昌公子親自把這個天大的秘密告訴陳思安才行。」問:「派去和盤氏、雷氏聯絡的人已經出發了吧?」

那武弁道:「五日前就已出發,肯定能在連昌公子之前趕到清源,侯爺睿智,此計天衣無縫,清源陳思安不得安寧了。」

祁將軍帶著一隊人馬朝南邊追下去,裝模作樣總要追一追嘛。

陳濟道:「周兄,我明日就得快馬趕回建州,看清源局勢如何,若陳思安對盤、雷二姓用兵,我唐國就會立即進兵清源。」

周宣道:「要立即給盤、雷二姓以錢物支持,兵器弓箭都給,不要吝嗇,一定要把這兩姓收攬過來。」

陳濟道:「明白,我準備親自去見盤玉蛟和雷猛。」

周宣大聲道:「上酒,我要與陳濟兄作長夜之飲。」

這一夜周宣與陳濟、三痴、林岱貼身武弁,還有兩個領兵校尉喝了一夜的酒,天明時周宣已大醉,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馬車裡,車廂里熱烘烘象蒸籠,撩開窗帘一看,午後陽光耀眼,睡了大半天了。

三痴頭戴寬沿竹笠,就在馬車邊悠閑騎馬,見周宣從車窗里探出頭來,便道:「主人,陳濟將軍已經分道前往建州,我們現在正在回江州的路上。」

祁將軍也催馬過來說:「侯爺,小將追出三十里,沒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