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兩京風雲 第五十九章 溫柔鄉何處?

周宣回到翔鸞坊,先去看望來福,來福一個下午都是躺在床上,很多人都來看望他,陳濟、孫氏兄弟、范判官、顧長史,還有林二小姐、羊小顰、念奴嬌、小茴香,以及府兵、府役——來福很受了一番皮肉之苦,好在沒傷到筋骨,睡了一覺後精神很健旺,滔滔不絕地對前來看望他的人講述他如何英勇不屈、如何巧妙拖延時間、誓於魏博對抗到底的壯舉——

來福跟了周宣這麼久,頗有點口才了,把小茴香她們感動得眼淚汪汪,直誇來福好樣的,不愧為一個智勇雙全的好家丁。

見到周宣,來福倒不敢夸夸其談,其實就是誇張點也沒什麼,來福的確很勇敢啊。

周宣問來福被擄經過,來福一一如實回答。

周宣道:「那三個內奸俱已抓獲,押送大理寺受審了,來福,真沒想到你這麼堅強不屈,你是忠義之士啊。」

來福被周宣這麼一誇,忽然慚愧起來,說:「姑爺,來福其實是個膽小鬼,魏博說要燙瞎我兩隻眼睛,那時來福真的害怕了,來福可能會把姑爺的事招供出去——」

周宣哈哈大笑,拍了拍來福的手說:「那種情況下你就是說出來我也不會怪你,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珍惜自己是對的,來福,你很坦白,我喜歡,等兩位夫人從江州來金陵後,我就為你娶一房妻子,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女兒,你要搬出去獨立成家也可以,房子我會給你備好,不搬依舊住在府里更好,我們是一家人。」

來福道:「當然是跟著姑爺了,搬出去幹什麼!」

從來福房裡出來,月光如水,仰頭看,二月十五的月亮如銀盤斜掛天際,周宣獨自進內院,想去羊小顰、小茴香那裡,卻不知道她們住在哪進院落?

這信州侯府大大小小的院落數十個,皇甫繼勛原是打算金屋藏嬌的,每一個院落住一位姬妾,迴廊麴院,庭院深深,建得跟隋煬帝迷樓似的,把個周宣給轉暈了。

這時都已經快丑時了,除了值夜的府兵,其他府役、仆佣都睡覺去了,而且安排搬遷的是顧長史,顧長史最熟悉,可顧長史現在奉化軍邸,找人問路都找不到。

周宣撓頭,沒見過在自己家裡迷路的人,自己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昨晚一夜未睡,今夜又這麼熬到這麼晚,周宣好睏,看著偌大的一個宅院,卻找不到一張溫暖的床,諷刺啊諷刺!

若是賈寶玉,面對此情此景,定然會生出繁華轉瞬俱空、人生到此悲涼的感慨,要唱一曲「不聞永夜敲棋聲,燕泥點點污棋枰」了,但周宣卻不會那麼想,他想的是:「這主要還是妻妾不夠多的緣故,不然的話隨便進哪個院子就能睡,哪象現在這麼冷冷清清!」

這樣想,周宣就笑了起來,仰天吼了一嗓子,高唱道:「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夢想在自由的飛翔。昨天遺忘,風乾了憂傷,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蒼茫的路上。生命已被牽引,潮落潮漲,有你的遠方,就是天堂——」

「哦耶哦耶」聲中,遠處一座小樓亮起燈來,一縷簫音宛轉隨風飄至耳邊,那是羊小顰的簫聲。

周宣好比曠野跋涉多日渴望休息的旅人,滿懷喜悅向著燈光走去,一直走到羊小顰面前,吻住了她的唇,柔軟、滑嫩、濕潤——

羊小顰髮髻解散,秀髮一束垂在背後,披著一件鹿紋綾罩衫,露出粉色內衣,脖頸一片膩白,精緻鎖骨吸引著周宣的嘴唇。

羅帳里、香枕上,周宣剛才好睏,現在又沒有睡意了,捋起羊小顰的右臂衫袖,看她小臂上的傷,一道白綾纏在肘部下方,象箍著一隻玉環,隱隱有血跡洇出,好比羊脂美玉的紅色紋路。

「還痛不痛?」周宣輕輕摩挲那滑膩如脂的小臂問。

羊小顰枕上搖頭,黑漆漆的眸子看著周宣的脖子,用一根手指頭指著問:「公子這裡——?」

周宣笑道:「苦肉計,自己擦傷了一點,騙取皇帝的同情,魏博暫時不能有什麼作為了,等我義兄林黑山回來再徹底解決他——是我不慎,連累你受傷,來,親一個,安慰一下。」

羊小顰臉紅撲撲的,閉上眼睛微微噘起嘴唇。

親著親著,周宣的手就到下面去,將羊小顰的褻裙撩起、翻卷到腰間,微一探索,但覺粉臀雪股膩如脂膏,私處如芳蕊含露,床第間異香盈鼻。

羊小顰承受著衝擊,雙眸忽開忽閉,低低的叫著:「公子——公子——」,小拳頭抵著嘴巴,白齒咬著自己的手背。

周宣說:「別咬自己的手,咬出一排牙印不好看。」順手扯過粉紅的枕巾讓她咬,然後雙手把玩那兩隻驚慌跳動的小小羊,身子運動得越發激烈了……

閨中秘趣,不便細表。

此時此刻,千里之外的杭州西湖上,皓月當空,一葉扁舟在碧波萬頃中飄蕩。

鶻門女刺客藺寧端坐在敞篷小船上,手裡拈著兩把三寸銀魚小刀,眼裡閃著決絕的寒芒。

在船頭,芒鞋寬笠的三痴正不緊不慢地劃著槳,三痴身子前傾,肩寬背闊,這麼大塊地方要是一刀扎過去保證不會失手。

月明星稀,湖水沉沉,月光的碎影在船舷兩側閃閃爍爍。

三痴聲音平靜:「阿寧,不必緊張,到了孤山上就沒事了。」

藺寧平緩了一下呼吸,將銀魚小刀收回小皮囊中,那小皮囊就綁在左邊大腿外側。

「三哥,我們引來的人越來越多了,十日前應該先把那兩個殺掉的,現在又來了三個高手,其中一個是鶻門三大副門主之一,單他一個,身手就不在三哥之下,我很擔心——」

「不用怕,他們要動手早就動手,不動手是因為忌憚我,要殺我,他們五個至少死三個。」

三痴在自己女人面前說話很是豪邁。

藺寧「嗯」了一聲,又問:「三哥,孤山上住的是誰?很厲害?你為什麼不肯對我說到底是誰?」

三痴道:「我不是說了嗎,就是林逋先生。」

藺寧道:「林逋我知道,此人表面上是個隱士,暗地裡卻是替你們五痴遊俠與僱主之間牽線搭橋的人,三哥千里迢迢來見他幹什麼,是不是孤山上還有別的痴俠,大痴、二痴?」

三痴道:「別亂猜了,就是林逋先生,反正見到了林逋先生,你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遠處孤山青黛一片,暗夜中沒有一點燈火,西湖上只有他們這一艘小船在飄駛。

西湖孤山方圓三、四里,三痴與藺寧二人在孤山西南側泊舟登岸,天色已經微明,只見沿岸一遭全是茂密的修竹,竹林間有一條小道逶迤通向孤山高處。

藺寧回望煙水茫茫,擔憂之色溢於言表,島上這麼狹窄的地方,那五個鶻門中人若是追上來更難逃脫。

三痴問:「阿寧,那五人當中沒有誰與你有什麼交情吧?」

那五人都是男的,藺寧臉一紅,惱道:「你說什麼呢,鶻門中人各不相干,只聽門主的,能有什麼交情!」

三痴笑道:「那就好,斬盡殺絕,不留後患。」

穿過一片竹林,眼前又是大片大片的梅樹,硃砂梅、綠萼梅、粉雪梅,花樹連綿,落英繽紛,暗香疏影,宛若仙境。

半山腰有三間竹舍,一個十一、二歲的青衣童子在門前打掃,聽到腳步聲抬眼朝三痴二人望來,喜道:「原來是三先生,這麼早!」

三痴微笑道:「小鶴,林師可在?」

「林師去放鶴亭控鶴去了。」名叫小鶴的童子應道,眼睛看著三痴身邊的紫衫女郎:「三先生,這位是誰?」

三痴道:「這是拙荊了。」

小鶴大奇:「三先生娶妻了,林師都不知道!」

三痴道:「這不就來告訴林師了嗎,那我先去放鶴亭,小鶴你進屋去,不要出來,也許會有壞人來。」

小鶴「哦」了一聲,並不在意,進去吃了一塊印糕又出來,見三先生和三夫人已經上山去了,便繼續清掃門前的落花和梅葉。

過了大約一盞茶時間,一個胖子從林間小路走了上來,看著小鶴,小鶴也看著他。

那胖子搖搖頭,繼續上山,象個遊客似的。

小鶴心道:「這就是三先生說的壞人?三先生什麼壞人不能解決,還要帶到林師這裡來?」

放鶴亭在孤山最高處,亭下便是陡峭的山崖,只聽得鶴鳴之聲尖利高亢,《詩經》里說「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就是形容鶴鳴的清亮有穿透力。

放鶴亭中,三痴與藺寧肅立,一個面如冠玉的、身材修拔的中年道人坐在一個蒲團上,面帶微笑,聽三痴說話。

聽到三痴刺殺太子李堅不成,反被一個叫周宣的人收為劍奴,中年道人呵呵而笑,說:「有趣。」

又聽到四痴鬥茶失敗,也被收了,中年道人又驚又笑:「老四也甘為此人的茶奴?」

三痴道:「似乎是心甘情願,樂在其中。」

中年道人遙望碧綠的西湖,出神良久,搖頭道:「周宣倒是個雅人,他的詞作流傳到了吳越,風流蘊藉、清新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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