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兩京風雲 第五十四章 差點英名掃地

梅香小苑突然起火、破空而來的烏龍鐵脊箭、家丁來福離奇失蹤,這讓周宣、范判官他們焦頭爛額,雖然明知道這是鎮南節度使魏博指使人乾的,但沒有證據就不能去向鎮南軍要人,所以必須儘快揪出隱藏在奉化軍邸中的姦細內賊,而最大嫌疑就是那六十名長駐京城的府兵,一一審問這六十名府兵顯然是不可能的。

凌晨丑時三刻,邸廳中一片昏暗,只有四痴提著一盞紅燈籠站在周宣和范判官身後,六十名府兵分列大廳兩側,靜穆無聲。

周宣低緩的聲音在大廳中回蕩:「縱火焚燒梅香小苑西樓、綁架家丁來福的姦細就在你們六十人當中,現在主動認罪的話,我可以饒他不死,脊仗二十送回江州老家,不再追究,如果心懷僥倖,妄圖矇混過關,等我把他揪出來時,嘿嘿——」

周宣不說要怎麼懲治,冷笑了兩聲,那笑聲在這陰暗空曠的大廳中顯得相當的陰森恐怖,就連站在他身後的四痴都心裡發毛。

「有願意自首的嗎?」

周宣連問了三聲,邸廳兩側的六十府兵無人應聲。

周宣緩緩道:「很好,不見棺材不掉淚,以為我沒辦法揪他出來,也不想想我信州侯是什麼人,東宮太子譽我有管仲、諸葛之智,其實本侯更有鬼神難測之能。」

周宣大言不慚地吹噓自己,一揮手,兩名奉化水軍扯著一塊白布上來,而周宣手裡多了一把鵝毛扇,羽扇綸巾地搖著,一派赤壁周郎派頭。

「我有請神之術,能辨忠奸,神明會在姦細的背部寫上一個大大的『罪』字,你們看——」

周宣鵝毛扇朝那塊白布扇了幾扇,原本雪白的布匹上奇異地現出一個「神」字,大廳上一片吸冷氣聲,都震驚了。

這些府兵都聽說過周侯爺的傳言,是澳國人,原是一個醫署小吏之婿,秦博士嘛,很多人在江州時還都認得,就是這個周宣,短短時間平步青雲成了信州侯,馬上又要入集賢殿為大學士,這絕對是有神明護佑,都說王侯將相上應星宿、各具異稟,今日一見,還真是,周侯爺扇了那麼幾下,就憑空現出一個「神」字,真是太神奇了!

周宣用那種神秘語氣說道:「你們離牆三尺站定,不許移動,待熄燈後神明就會在姦細背部寫上一個『罪』字,注意,不許擅動。」

四痴手裡的燈籠陡然熄滅,大廳陷入濃重的黑暗,只有緊張壓抑的呼吸聲。

那六十名府兵感覺到背後掠過一陣風,吹得背脊生寒,真好象有神明站在他們身後。

其實他們不知道,那是四痴執著鵝毛扇高速從他們身後跑過。

黑暗裡響起周宣的聲音:「不要擅動,站在原地,神明就要開始寫那個『罪』字了。」

又過了一會,周宣雙掌一擊,邸廳時突然燈火齊明,二十餘名奉化水軍點亮了各種燈具,那六十名身穿青色圓領開衩衣的府兵肅立兩側,似乎都很守規矩,並未擅動。

周宣深吸一口氣,他心裡也沒底呀,又是在賭,賭那個姦細敬畏鬼神、沉不住氣,徐徐道:「轉過身來,背部朝外,且看神明找到那姦細沒有?」

六十名府兵齊齊轉過身來,只見兩排連綿的青衣中出現一個白印子。

周宣大喜,嘴巴一呶,衝上兩個水軍士兵,將那名背部印有白印子的府兵揪出來。

范判官和顧長史喝道:「單虎,原來是你!」

名叫單虎的府兵驚慌大叫:「不是我,不是我!」

周宣大聲說:「神明豈會冤枉人,你背部明明白白寫著一個『罪』字!」

其餘府兵都轉過身來看著這個被揪出來的內賊,只看到他背上的白石灰,沒看到有「罪」字。

單虎被反剪著雙手,看不到自己後背,驚恐之下突然大叫道:「神明為什麼只抓我一個!」

周宣與范判官對視一眼,心道:「好傢夥,內賊還不止一個。」

周宣說:「神明知道內賊不止你一個,但看在你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讓你把其餘的內賊指出來。」

跪在地上的單虎面如土色,渾身發抖,張著嘴巴大口喘氣,大廳中上百人都看著他的嘴,等他指認同謀。

周宣問:「單虎,你不肯招認?你想獨攬死罪,那可真是辜負了神明的好意。」

單虎崩潰了,叫了起來:「吳大慶、凌風平,還有他們兩個。」

大廳兩側府兵隊列中跳起兩個人,高叫道:「侯爺、范判官,小人冤枉啊,單虎亂攀扯的。」

早有四名水軍士兵擁上,將吳大慶和凌風平二人拿下。

周宣見吳大慶和凌風平兩個背部沒有白印,顯然未中他的攻心之計,很是惱火,心裡罵道:「奶奶的,若不是單虎沉不住氣,把背部貼到了牆上,那我神機妙算的周七叉、睿智無雙的周侯爺豈不是英名掃地了!」暴喝一聲:「左右,先將吳大慶和凌風平二人各掌嘴二十。」

水軍士兵痛恨這些姦細,打起來格外狠,二十竹批打下來,兩頰腫得老高,血肉模糊,牙齒打碎好幾顆,話都說不出來了。

單虎膽戰心驚地看著兩個同夥挨打,手腳抖個不停。

周宣說:「單虎,看到沒有,這就是神明對你的眷顧,快快招供,來福現在何處?」

單虎顫聲道:「回侯爺,來福已被衛將軍的人接走了。」

「皇甫繼勛!」周宣心中一凜,他原以為這是魏博出手,沒想到竟然是皇甫繼勛,「這王八蛋前日還和我推杯換盞,背地裡卻要置我於死地!沒錯,魏博才到金陵幾天,不可能就收買到奉化軍的人,而皇甫繼勛就不一樣了,他掌管京城軍隊,位高權重,威逼利誘幾個小兵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周宣對餘下那五十七名府兵說:「各位,內奸已經落網,各位各歸本職,嚴防奸人混入,三日後,本侯每人賞白銀五兩。」

府兵退下後,周宣對范判官、顧長史說道:「魏博請皇甫繼勛相助,擄走來福,妄圖屈打成招,把魏覺之死栽到我頭上,范大人、顧大人,準備好,我明天要告御狀。」

周宣又細細問了單虎如何與衛將軍手下勾結擄走來福的經過,嘆道:「來福一頓皮肉之苦是少不了要受的,屈打成招可就糟糕。」

四痴與來福相處已久,有交情了,怒道:「主人,我就去救來福。」

周宣制止說:「不要冒險,皇甫繼勛現在肯定防衛很嚴,打草驚蛇反而不好,來福很有可能已經送到魏博手裡,現在天快這亮,你陪我去東宮見太子。」

周宣讓人把那支烏龍鐵脊箭取來,咬咬牙,用箭簇在自己左脖子一側刮出一道血痕,然後叫四痴幫他包紮。

周宣見四痴眯著眼睛看他,便笑道:「來點苦肉計,爭取扳倒皇甫繼勛,哇,好痛,剛才颳得太狠了!」

四痴一笑,忍不住好奇,問:「主人先前用鵝毛扇在白布上扇了幾下就顯出一個『神』字來,這是什麼法術?」

周宣附耳道:「這個我誰都不告訴,就告訴你一個,因為——」

四痴聚精會神地聽著,沒想到周宣接下來說道:「——因為我就是神仙,哈哈。」

四痴白了他一眼,心裡對這個主人是相當佩服,能在短短時間內揪出內賊,這攻心術運用得出神入化了,是從圍棋戰術領悟得來的嗎?

卯時初刻,天蒙蒙亮,周宣便與范判官、四痴,還有兩名府兵押送那個單虎,一起前往禁城,禁城大門剛剛打開,周宣等人徑直前往東宮。

李堅在後苑練劍,太子爺還是很想有一番作為的,他不象父皇李煜那樣耽於聲色,平時對自己要求挺嚴,每日練劍半個時辰、讀史一個時辰、練習書法半個時辰……

聽說信州侯一早求見,李堅趕緊出來相見,一眼看到周宣脖子上包紮著的白棉,隱隱有血絲洇出,大驚:「宣表兄,你這是怎麼了?」搶上前來扶著周宣的手,好象周宣馬上就要支持不住倒地似的。

聽周宣說了昨夜之事,李堅臉色鐵青,怒氣沖沖道:「我這去向皇甫繼勛要人,不交出來福我絕不與他甘休。」

周宣道:「殿下不必動怒,我馬上就要去勤政殿會試,請陛下出面讓皇甫繼勛交人,今日就算扳不倒皇甫繼勛,也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他是想置我於死地啊,有必要這麼恨我嗎?」

李堅內疚道:「宣表兄,這都是因我而起,你我情同手足,皇甫繼勛是李坤一黨,拉攏你不成,自然恨你。」

周宣喟然道:「金陵居不易啊,不把這些牛鬼蛇神掃除乾淨,我如果敢把家眷搬取過來!」

辰時,大興宮勤政殿。

李煜高踞寶座,皇后娘娘今天也來臨朝,來看她侄兒周宣大展才識、博取集賢殿大學士之位,李堅陪侍在母后身邊。

丹墀下分兩邊站立的是,門下侍中韋鉉、中書令齊章、太傅、大司空、大司徒、魏王徐勉,另有翰林院大學士三人、集賢殿大學士三人。

周宣上場了,拜倒在丹墀下,痛心道:「陛下、娘娘,臣今天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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