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兩京風雲 第五章 遭遇假水盜

奉化都護府的船隊因為靜宜仙子暈船的緣故一直沒有鼓全帆航行,范判官問了長年往返這條水路的舟師和篙師,舟師說能在本月十二日之前趕到金陵,范判官這才放心。

周宣每日與靜宜仙子學習茶道、與古六泉、三痴、四痴下棋、與林黑山飲酒、與林涵蘊鬥嘴,船上的日子倒是逍遙自在。

四痴在船上看到過靜宜仙子幾次,雖然服飾不一樣,但那身段很眼熟,而且也是蒙面紗,便問周宣:「主人,這位做道姑的林大小姐怎麼那麼象你在白雲觀的侍女蘊宜?」

周宣驚道:「老四好眼力,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來來來,我與你說個天大的秘密——」

四痴比較喜歡探秘,聽說有秘密,精神就是一振,問:「什麼秘密?」

周宣把四痴拉到一邊,低聲道:「老四,這個秘密我從未對別人說過,你可得為我保密。」

四痴說:「自當為主人守秘。」

周宣嘆息一聲說:「我是為情所困哪,自從我見到林大小姐,她那優雅風姿不由得讓我心生愛慕,但她是方外之人,我是有婦之夫,我要守禮不是,所以這份情意只好深埋心底——」

四痴介面道:「所以你就找了個身材與林大小姐相似的女子,戴上面紗扮作林大小姐,聊以過癮?」

周宣瞪眼道:「老四,你這是什麼話,太粗俗了吧,簡直是褻瀆我純潔的情感,這叫寄情,懂不懂?真後悔對你說了這麼個大秘密!」

四痴「哼」了一聲,自顧走了,周宣暗笑,鬥茶舞弊之事就這樣被掩蓋過去了。

初八日,船隊過了銅陵兩百里,前面一百里就是蕪湖縣了,黃昏時天又下起了雨雪,江上風大浪高,二十丈大船也顛簸得厲害,前幾日江平浪緩,夜裡都是航行了的,今夜這風雪交加的樣子,又刮的是東南風,范判官不敢冒著雨雪逆風行船,而且怕林大小姐又犯暈疾,便命舟師尋一處合適的江岸泊船,待天明後再航行。

周宣在給靜宜仙子畫像,這幅已經畫了兩天了,可見其用心,畫里的靜宜仙子已經還俗,穿上了雪白的婚紗長裙,鯨魚骨裙架圓圓蓬起,更顯得纖腰一搦,低胸微現乳溝,臉上表情優雅從容,眼角眉梢流露歡喜之意,髮髻也換了,垂下的發梢還來點波浪卷,眉翠唇紅,是一個美麗的新娘。

周宣解釋說:「這是我們澳國的道袍,女道士就穿這種裙裝,白色代表潔白無瑕,圓蓬蓬的裙擺代表深邃無垠的天道,天圓地方嘛對吧。」

林涵蘊驚嘆道:「哇,周宣哥哥把姐姐畫得真美,真象是一塵不染的月宮仙子,咦,周宣你什麼時候看過我姐姐的容貌了?奇怪奇怪太奇怪了!」大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懷疑姐姐與周宣背著她有了不可告人之秘。

茗風、澗月兩個侍女也是嘖嘖讚歎說:「畫得真美,畫得真像!」

靜宜仙子覺得奇怪:「周宣把我容貌畫出來了?不可能啊,我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戴面紗的。」走過來一瞧,頓時呆住了,兩尺畫幅上,一個絕美俏佳人身穿奇異美麗的長裙,風姿綽約,眉目如畫,雖說不是畫得很像,但只要見過她容貌的就知道畫的正是她!

「宣,宣弟,你什麼時候,見過女道的相貌了?」靜宜仙子心情激蕩,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室中四女一起盯著周宣,有點三堂會審的味道,林涵蘊的眼睛睜得尤其大。

周宣故意含糊其辭地說:「我只是亂猜的嘛,心裡想著道蘊姐姐應該是這樣子的,就這麼畫出來了。」

林涵蘊哪會相信這話,嚷道:「我不信,周宣你肯定見過我姐姐,是什麼時候,是我姐姐讓你看的,還是你自己偷看?」

周宣叫屈道:「我冤枉啊,我真沒見過道蘊姐姐的真容,道蘊姐姐可以作證。」

林涵蘊又去逼問她姐姐,搞得靜宜仙子很尷尬,好象她與周宣之間有什麼私情似的,無力地辯解說:「涵蘊,姐姐真的沒給宣弟看過真容,一直都是戴面紗的,而且每次宣弟來,你不也都在嗎!」

這話簡直是欲蓋彌彰、越描越黑,顯得心虛。

林涵蘊說:「有好幾次我都不在,就你們兩個在!」

茗風、澗月兩個侍女苦苦忍笑,真是辛苦。

周宣也不替靜宜仙子辯解,笑嘻嘻看熱鬧。

靜宜仙子被林涵蘊逼得沒辦法,突然摘下頭上的帷帽,帷帽前沿垂著的面紗當然也一併撤下了,露出竹簪道髻和一張羞紅的臉。

周宣一呆,終於看到靜宜仙子的真容了,原來她長得和林涵蘊還是不大一樣,臉比林涵蘊長,但相對她那高挑的身材來說正合適,眉梢微挑,眼睛很大,這個與林涵蘊很象,嘴巴小,下巴尖,鼻樑比林涵蘊高,面部立體感很強,很嬌、很艷,嬌如嫩蕊,艷若桃花,卻不是濃妝艷抹那種艷,象是從面部肌膚表層下透出來的艷——

周宣的畫是按著長大後的林涵蘊來畫的,當然畫不出靜宜仙子這種骨子裡的美,也難以想像淡雅如菊、以茶為友、寄情音樂的靜宜仙子竟會是這麼的嬌艷!

靜宜仙子有點羞惱地說:「涵蘊你看看,這畫的是我嗎,是有點象沒錯,可更象你呀,把你畫得長大穩重一些而已,你再仔細看看。」

林涵蘊看看畫稿,又看看姐姐,扭頭問周宣:「是不大象啊。」

周宣笑嘻嘻說:「沒事,我馬上修改,立即就會象起來的。」

林涵蘊看著周宣那壞笑的樣子,忽然醒悟了,笑著來掐周宣的上臂,尖聲道:「好哇,你是故意的,姐姐,周宣太狡猾了,我們姐妹倆中他奸計了,他就是想看姐姐的真容呢!」

靜宜仙子聽妹妹說得太不象話,大羞,姐妹倆中奸計,這讓外人聽到不知會怎麼想,趕緊又戴上帷帽,理了理面紗遮好,嗔道:「涵蘊,別胡鬧了,這張畫像就算是宣弟為你畫的好了。」

周宣道:「涵蘊妹妹要我給她畫短裙裝,這是專門給道蘊姐姐畫的,涵蘊妹妹畫這個道裙不合適哦。」

靜宜仙子不言語了,她無奈做了女道士,其中痛苦只有自己知道,怎肯讓妹妹也走她這條路!

周宣重新提起畫筆說:「請道蘊姐姐稍等片刻,待小弟修飾一下,雖畫不出姐姐冰雪之姿、窈窕風骨,好歹也要有點形似——道蘊姐姐,可否摘下面紗,讓小弟再仔細看看?」

靜宜仙子臉上紅暈還未退去,搖頭不肯。

林涵蘊勸道:「姐姐,讓周宣看看嘛,剛才都已經看過了,多看幾回已經不打緊了。」

靜宜仙子坐不住了,扭腰穿過側門,走了。

周宣作出凝神懸想的樣子,在畫中人的眼角眉梢上重新修飾,一邊的林涵蘊說:「嗯,這回更象了,周宣哥哥,現在該畫我了。」

周宣叫道:「你想把我累死啊,我手都酸了,明天畫吧。」

忽聽得外面有人在喊:「啊,有一條破船飄過來,在呼救!」

周宣將筆一丟,跑了出去。

林涵蘊叫著:「等等我,等等我。」急奔過來拉住周宣的手。

兩個人跑到船尾甲板上,就看到一群舟子探頭探腦在看,林黑山也在,雨這時停了,只有細小的雪花還在飄,昏暗蒼茫的江面上,幾支火把在煌煌照耀,一艘半傾的船,船舷上攀坐著一群人,在嘶叫:「救命啊,救命啊!」其中還夾雜著女子的哭叫。

林黑山吼道:「快想辦法救人!」

這艘半沉的船順流而下,從奉化都護府的那艘戰船邊上擦過,有幾個人抓住水軍拋下的繩索,被拽上船去獲救了。

林黑山叫道:「用繩鉤,拖住這條船。」

幾十名舟子聚集在船尾右舷一側,人人手裡一條五爪鐵鉤,連著長達十丈的粗大堅韌的繩索,這本來就是用於航行救援的。

沉船漸漸漂近,林黑山大吼一聲:「甩鉤!」

霍霍聲響,數十把五爪鐵鉤如怪蛇夭矯彈出,約有二十根的繩索迅速綳直,那是鉤住那艘沉船了,繩索的另一端是綁在船舷孔洞上,完全吃得住力。

周宣只覺得大船微微一顫,再看那沉船,已經止住了漂流之勢。

幾十名舟子一齊用力,慢慢將沉船拉近,四架長長的木梯搭下去,問道:「爬得上來嗎?」

沉船上的人哭喊著道謝,說:「能爬,能爬!」陸陸續續爬了上來,有十九人,加上兵船那邊救上的六人,一共二十五人,一上船就跪倒一片,拜謝救命之恩。

范判官這時也出來了,問他們是什麼人?為何翻船?

一個渾身濕淋淋的黑漢子說道:「小人們是廣陵小鹽商,為掙一點蠅頭小利,年前送了一船鹽到湖口,前日回航,思鄉心切,方才雨雪也未停船,不慎撞上江邊突出的岩石,若不是大人相救,我們就要葬身魚腹了。」

周宣覺得這夥人有點古怪,不大象劫後餘生應有的樣子,有幾個一邊哀嚎一邊東張西望,而且剛才明明聽到有女人的哭聲,這時卻沒看到有女人,全是一些壯漢,當即喝道:「你們都原地不要動,先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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