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部 拉郎配 第891章 那惹禍的一張臭嘴

科考重新評卷的消息一傳開,舉子們憤憤不平的聲浪就平息了。不曾上榜的人都有了希望,已經上榜的人還有希望提升一下名次,僅僅幾個本來就被取在前面的士子心中不滿,奈何以寡敵眾,聲音低微,根本造不成什麼影響。

科考既重新評卷,也就證明本科考官舞弊,一應考官勢必要受到懲處。

陳瑛控制下的都察院本來就是朝廷耳目,負有監察百官之責,當仁不讓地充當了倒謝的急先鋒,而翰林院、國子監、禮部,乃至諸多與解縉有舊怨的人紛紛附和,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聲浪。

陳瑛之所以如此不遺餘力,是因為他知道解縉此人雖政敵甚多,但他是太子系的頂樑柱,哪怕是許多平素不喜歡他為人的太子系官員,因為投鼠忌器的原因,也會全力以赴地保他,可是讓陳瑛大感意外的是,根本沒人幫解縉說好話,一個人都沒有。

解縉彷彿成了一隻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愣是沒有一個替他說話的。

太子在東宮安之若素,好像壓根兒不知道這麼一回事,再一打聽,最有可能出面替解縉說情的輔國公楊旭,居然攜嬌妻美妾,去慈姥山下度假避暑去了。

陳瑛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漢王朱高煦只當此事棘手,他的太子大哥不得不棄車保帥,因此得意洋洋,陳瑛卻總覺得這種現象不太正常,秦檜還有三朋友呢,解縉為人不壞啊,就是嘴巴臭了點兒,眼睛高了點兒,有點不通人情世故,再怎麼招人恨也不至於一個幫他的都沒有啊。

到後來陳瑛終於恍然大悟,明白了太子派的用意所在,他急忙制止都察院的人繼續上書彈劾,但是已經晚了,皇帝的御書案上,已經雪片一般堆滿了彈劾解縉的奏章。

這些奏章給解縉羅列的罪名五花八門,平素有甚不太注意的地方,落入他人之手的小把柄,此刻全都揭了出來,更有許多捕風捉影的事兒。反正言官可以風聞奏事,紙墨筆硯也都是拿公家的,全都不要錢似的往上送,朱棣只要一打開奏章,十本有八本是言解縉事的,而且無一例外的全是說他的壞話。

朱棣立刻起了警覺,堂堂內閣首輔,大明第一才子,平素那麼多人稱道的人物,就算這一遭科考取士他循私枉法受人請託,至於就成了眾矢之的?居然一本本的奏章人人喊殺?朱棣和朱元璋一樣,都是個疑心重的主兒,滿朝文武眾口一詞地大罵解縉,反而叫他對這樁科考案審理的公正性產生了懷疑。

……

慈姥山下,楊家別院。

又是一年好時節,夏潯一家人來此度假,與上一次不同,家裡添丁進口,而且馬上還要繼續添丁進口,一家人喜氣洋洋。這幢別院,平素也只有從當地找的三戶人家聘為家僕,照料整個莊院。這三戶人家在側廂跨院里住著,還養了些雞鴨鵝類等家禽。好在夏潯這處別院本來就是山居風格,養了這家禽倒更有野趣。

三戶人家也都有年紀不大的兒童,主人一家到了,小孩子們自然就玩到了一起。小孩子眼中階級之分還不太嚴重,雖得了父母再三囑咐,萬萬不可惹得小小姐、小少爺生氣,但是在他們面前卻並沒有敬畏躲避的感覺,而這恰恰讓楊家幾位小姐少爺覺得從容自在,因此主僕家的小孩子整日玩在一起,抓蜻蜓鬥蟋蟀,玩的不亦樂乎。

夏潯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四肢不勤,五穀不分,對此很是贊同,反正無傷大雅的事情,既然夏潯大表贊同,茗兒和謝謝也就不為己甚了,至於其他幾女,大多出身貧寒小戶人家,對此更無異議。

夏潯雖優哉游哉地在鄉下避暑,但是發生在京里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此刻,費賀煒剛剛趕來,把京里最新進展的情況向他做了一番稟報,夏潯聽了只是點點頭,未做任何指示,返身回了後院。

一叢修竹下,旁邊不遠就是一棵櫻桃樹。

這棵櫻桃樹是當年夏潯和茗兒手植的,被茗兒視做兩人訂情的信物,因此府中下人格外注意照料,鬆土、施肥、捉蟲、剪枝,最用工夫,如今這棵櫻桃樹每年都可結出累累碩果。因為沉重,微風吹著,只能讓那樹枝輕輕搖曳幾下,那一枝枝櫻樹枝上,沉甸甸的儘是一顆顆紅櫻桃,看著煞是喜人。

茗兒正在竹下撫琴,一見丈夫走來,她雙手輕輕一按,止了琴音,揚起妙眸向丈夫望來。

夏潯順手摺下一枝櫻桃,脫了鞋子,也在涼席上坐下,提起瓮來漱洗了一下那紅彤彤的櫻桃,拈起一粒送到茗兒嘴邊。茗兒嫣然一笑,就著丈夫的手將櫻桃吃了,柔聲問道:「看相公神色如此平和,想來那解縉已是有驚無險了?」

剛說到這兒,思楊領著思潯、思雨幾個女娃兒興高采烈地從前邊小徑上跑過去,茗兒看見,忙招呼一聲道:「你們小心著些,莫要跌倒了。」

夏潯不以為然地道:「不用管她們,小孩子嘛,叫她們跑去。」

茗兒道:「這都是石子路兒,要是跌倒了,胳膊腿兒磕破了怎麼辦?女孩兒家,該文文雅雅……」

夏潯道:「總是斯斯文文的,可不累死人。長大了要處處注意,莫不是為別人活著,這小孩子時候,就由著她們快活去吧,蹭破點皮兒有甚打緊。」

茗兒嗔道:「人家都是嚴父慈母,哪有你這樣當爹的,比我還寵著她們。」

夏潯呵呵一笑,便在席上躺下來,把頭枕到了茗兒的大腿上。

這時候,思楊幾個女娃兒跑過去,楊懷遠和家僕家的兩個虎頭虎腦的小傢伙也跑過來,兩個小傢伙黑紅的臉龐,比楊懷遠墩實了許多,三個孩子年紀差不多,都穿著開襠褲,後邊還領著一隻黃色的小狗。

楊懷遠正跑著,一眼瞧見竹林中慢悠悠踱出一隻錦羽高冠的大公雞,昂首挺胸,氣宇軒昂,尖喙上還叼著一條正在掙扎扭動的小蟲子。那大公雞一抻脖子,便把小蟲子準確地吞進了肚子。

兩個鄉下孩子不管不顧,徑自走了過去,楊懷遠低頭看看自己襠下的小雞雞,卻是大為惶恐。他趕緊用手捂住小雞雞,一寸一寸地往前挪,戰戰兢兢地念叨:「不要吃我的小蟲蟲,不要吃我的小蟲蟲……」

剛一繞過那隻公雞,便快步逃向涼席,尖聲叫道:「娘親,救命!」

楊懷遠一邊跑,一邊還用兩隻小手一前一後擋著小屁股和小雞雞。茗兒瞧見寶貝兒子那可愛的樣兒,忍不住開懷大笑,大腿顫動,把剛合上眼的夏潯也給顛醒了。

「怎麼了?」

夏潯剛剛一問,楊懷遠就一躍跳到了他的肚皮上,趴到他懷裡,心有餘悸地慶幸道:「好懸!好懸!」

茗兒笑喘著把兒子的窘事兒對夏潯一說,夏潯也忍不住開懷大笑,道:「我兒聰明!你要是大搖大擺地過去,沒準兒那大公雞還真會叼你一口!」

茗兒嗔道:「別嚇兒子,來,懷遠,讓娘抱抱。」

楊懷遠從他老子懷裡爬起來,又鑽到他娘懷裡,茗兒揉著他茶壺蓋的腦袋,柔聲道:「摸摸毛兒,嚇不著兒……」

夏潯翹著二郎腿,哼哼道:「少那麼寵他,男人嘛!還是闖蕩點好,兒子別怕,等你再大一點,老子教你功夫,學一身好武功,不要說一隻大公雞,一隻大老虎也打得死!」

楊懷遠連連點頭,茗兒嬌嗔道:「兒子才多大,還不到三歲呢,又沒見過大公雞,不怕才怪。」

楊懷遠跑過來時,那隻黃毛小狗狗也追過來,搖著尾巴站在他後面。這小狗是一個家僕家裡養的,因為楊懷遠老喂它好吃的,所以它很識相地一直跟在楊懷遠後面。

那兩個小傢伙跑過去後不見楊懷遠跟上來,又跑了回來,站在路口叫:「懷遠,咱們玩去!」

楊懷遠還是貪玩的性子,一聽這話就忘了剛才的害怕,忙從娘親懷裡爬起來,茗兒忙囑咐道:「鐵柱、栓子,看著他點兒。」

兩個孩子乖巧地答應一聲,茗兒便一拍兒子小屁股,說道:「去吧,可別太淘氣了!」

楊懷遠答應一聲,對那小黃狗道:「貓貓,我們走!」

夏潯翻個白眼兒,無奈地道:「我的傻兒子,這是狗,不是貓!」

楊懷遠奶聲奶氣地道:「人家才不傻呢,人家知道這是小狗狗,可它的名字叫貓貓啊。」

茗兒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夏潯卻是啞口無語。

兩夫妻說笑了一陣子女的事情,又談回解縉身上,夏潯道:「陳瑛沒想到我們根本不接招,過猶不及,便弄巧成拙了。皇上已下旨,貶解縉為廣西布政司右參議。呵呵,當初,他被貶為蘭州一衛吏,還不是重回廟堂,高居首輔?此番到了廣西,事情還大有可為。」

茗兒柔柔一嘆,說道:「只是,以這個人的性情來說,驟然失意,恐怕心中不甚舒坦。他本來就是個恃才傲物的性子,這一次又不曾犯了什麼錯,心中不平,恐不服氣。相公一番苦心,他未必理解。」

夏潯輕輕哼了一聲,沉聲道:「一篇文章,不像一加一等於二,絕無第二種答案。相差不甚懸殊的文章,本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若硬要說他選的如何合理,卻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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