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金蟬子 第387章 預謀

夏潯冷靜地反問道:「你要怎麼救呢?直接回去府里,讓你大哥放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也被你大哥關起來,從此再也不得自由。」

徐茗兒啜泣著道:「可是……三哥現在如同犯人,方孝孺那班人還在不依不饒,你也知道,這個皇上是個沒準主意的人,萬一他哪天改變了心意,又要殺我三哥可怎麼辦呢?」

夏潯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你別哭了,人我們自然是要救的,不過救人也得講究方法,不是你這麼光明正大地上門去救,懂么?」

徐茗兒還在淚眼汪汪的,卻已驚喜起來,道:「你肯幫我想辦法?我就知道,叔叔最好了,叔叔是最厲害的大騙子,一定能救我三哥出來。」

夏潯有點囧,徐茗兒連忙解釋道:「我可不是損你,我是在誇你。」

夏潯糗道:「行了,我知道你在誇我,我不出手相助,你這小丫頭肯饒了我才怪。」

夏潯嘆息一聲,在心裡又加了一句:「不單是你,既然我已經知道此事,不做絲毫嘗試,你大姐也不會原諒我,就連燕王殿下……恐怕也會在心裡存個大疙瘩。徐大都督啊,你現在到底是死是活呢?無論如何,我為你冒一次險,就沖著你當初仗義救我性命,這份情義,我也得還!」

夏潯對徐茗兒柔聲道:「好了,要救人,也得先有力氣才成啊。你先坐下,安心吃點東西,我們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救你三哥出來。」

徐茗兒對夏潯的能力極其信任,他既然答應幫助自己救三哥,在茗兒心中看來,三哥逃出生天便是毫無疑問的事了,本來嘛,想想夏潯在北平的作為,再想想他智救「三隻小豬」離開金陵的壯舉,他的本事很大的,那可是一眨眼就生一個壞主意的大好人!

徐茗兒依言坐下,捧起米飯,挾一顆飯粒遞到嘴巴里,眨巴著眼睛看夏潯,楚楚可憐的樣子。

夏潯剛撕了一塊肘子塞進嘴裡,看見她這副模樣,只好放下筷子先談論正事兒,他努力咽下那一大口肉,咳嗽一聲,說道:「咱們得先了解一下府中的情形,你三哥被關在哪兒,有多少人看守。可是咱們不能和中山王府直接接觸。

朝廷既然懷疑他是燕王秘諜,在嚴加看管他的同時,豈能不戒備有人救他呢,不能人沒救出來,反把咱們搭進去。中山王府這麼大的府邸,千百號的人口,總有人經常出入,購買王府日常所需的,在這些人中,你可有比較熟悉的,而且可靠的人?」

徐茗兒脫口道:「我徐家奴僕,都是父祖相傳的老人兒,不管離開中山王府還是背叛中山王府,根本沒有出路的,個個都很可靠。」

夏潯盯了她一眼,說道:「我是說……對你、或者對你三哥特別的親近,不致於給你大哥通風報信的人。」

「哦!」

徐茗兒放下筷子,托起下巴認真的思考起來。

想了許久,她眼睛一亮,興奮地道:「有了!巧雲的爹爹胡天羅,他是廚房的二管事。他的女兒巧雲是我的貼身丫頭,頭兩年,他的娘子生了重病,還是我拿自己的私房錢給他……」

夏潯截口道:「這人可靠?」

「可靠!絕對可靠!」

徐茗兒篤定地道:「徐家這麼大的門戶,家丁奴僕,也是分大房二房三房的,他是我的人,沒膽子背叛我!」

夏潯頷首道:「那就成了,好好吃飯吧,回頭咱們就去找他,先了解一下王府里情形再說。」

※※※※※※※

第二天一大早,徐家買菜的車子出了側門兒,吱呀吱呀地朝著雞籠鬧市區走去。

徐家上千口子人,每日鮮菜肉食的消耗量可是驚人的,每日採購都得用大車裝。

廚房的二管事胡天羅慢悠悠地跟在車子後邊,廚房的管事是個肥差,因為他的妻子多病,常得買些藥材,小小姐好心,特意囑咐三老爺把他安排到了廚房做事,胡天羅對此感恩戴德,在這個位置上做事,縱然不用上下其手從中貪墨,光憑徐家每天那麼大的購買量,主動巴結許他好處的糧油鋪子菜蔬店就有的是,這些人常常要送些好處給他,這些好處足以貼補家用了。

正走著,迎面忽地走來一個大胖子,一見胡天羅便大笑著迎上來,一把攬住他的肩膀,親熱地叫道:「老胡啊,你可真是個大忙人吶,難得能見到你一回,我上回找你喝酒,你怎麼不出來呀。」

胡天羅身子瘦小,兩撇鼠須,被這高大的胖子一摟,就像老爹摟著兒子,這胖子還有狐臭,熏得胡天羅暈頭轉向,他仰臉看著這人,似乎全無印象,不由訥訥地道:「你……認錯人了吧?」

「沒錯沒錯,胡天羅嘛,就是你,哈哈,扒了你的皮燒成灰,老子都認得你。不就是欠我兩吊錢嘛,兄弟仗義,不急著跟你要,你老著躲我幹什麼呀。」

那人大聲說笑著,忽又壓低嗓音急急低語了兩句,胡天羅本來有些發發怒,正要掙脫他的手臂,可是聽了他的耳語,突然就安靜下來,那人笑道:「走走,相請不如偶遇,咱們一旁店裡喝兩杯去,上回請你你沒來,這回你得請我。」

胡天羅扭頭向負責採買的幾個夥計們囑咐一聲,讓他們趕著車去坊市了,自己則乖乖地跟著那胖子進了路旁的一家小酒館兒。

酒館裡,兩張桌子挨著,這邊坐著胖子和胡天羅,一步遠的地方,另一張桌前坐著一個白鬍子老頭兒,他對面坐著個小姑娘,因為小姑娘背對著門口,只能看見她的背影,瞧年紀,似乎是那白鬍子老頭兒的孫女。

胖子叫了幾道下酒的小菜,和胡天羅推杯換盞親熱無比,冷不丁一瞧,還真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好友。酒館外邊,遠遠近近有幾個行人逡巡著,目光隱隱帶著些警覺,審視著其他的行人。

「老胡,我三哥關在什麼地方?」

那小姑娘沒扭頭,一邊扒拉著盤中的菜,一邊小聲問道。

胡天羅也壓低了嗓音道:「三老爺被關在西園的『似錦閣』。」

小姑娘又問:「有多少人看管?」

胡天羅道:「人倒不多,四個家將而已,可是大老爺吩咐過了,三老爺不敢出『似錦閣』半步,這幾天二夫人和幾位公子小姐哭著央求大老爺,想見三老爺一面,也都不獲准許呢。」

「誰都不許見我三哥?」

「當然不許啦。大老爺那天早上帶了錦衣衛來把三老爺抓走,到了傍晚才用車子把三老爺載回來,直接開了西院的角門兒,把三老爺押進了『似錦閣』,嗨,看起來大老爺是真火了,三老爺現在就跟坐牢一樣……」

白鬍子老頭咳嗽一聲,手捋鬍鬚,壓低嗓音問道:「魏國公這幾天情形如何,仔細說與我聽。」

這白鬍子老頭兒就是夏潯,徐茗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問大哥做甚麼,胡天羅不認得他,也有些詫異,並未回答。

徐茗兒道:「老胡,儘管答來。」

「是,我……」

夏潯盯了他一眼,說道:「慢慢說,要仔細!」

胡天羅呆了呆,這才思索著說道:「大老爺……三老爺關進『似錦閣』那晚,大老爺獨自去了祖祠,向祖宗請罪,足足跪了一宿,後來還是大夫人去了,在祠堂門口跪著哀求,大老爺才出來。這幾天,大老爺不見外客,連後宅也不回,就住在書房裡。唉!大老爺……也很上火呢,到底是自家兄弟,大老爺對朝廷忠心耿耿,對三老爺做的事不能不告舉,卻也擔心皇上真的殺了三老爺吧。」

夏潯思索了一下,問道:「魏國公這幾天的飯量如何?」

徐茗兒和胡天羅又是一呆,不明白他問這些做什麼,胡天羅想了想,答道:「吃的很少,頭一兩天,飯菜幾乎端到書房多少就拿回來多少,這兩天才開始進食,可是飯量比以前也小的多。」

夏潯目光微微一閃,又問:「那麼,魏國公可曾去過『似錦閣』?」

這個可不在胡天羅的打理範圍之內了,不過這幾天徐府上下議論的就這麼一件事兒,他自然聽別人說過大老爺的動靜,便道:「老胡沒親眼見著,不過聽大管事說,大老爺去過幾回『似錦閣』。」

夏潯點了點頭,捋須不語了。

胡天羅和他多日未見的胖子朋友還在推杯換盞地喝酒的時候,那白鬍子老頭兒已經領著他的小孫女離開了酒店,步履蹣跚地走在大街上。

拐過幾條巷子之後,那對祖孫便不見了。

一家小客棧的客房裡,商賈打扮的夏潯和小夥計行色的徐茗兒一個坐床、一個坐凳,對面攀談。

「叔叔,我們要救我三哥,你問我大哥那麼多事做什麼?」

「我在想……這是不是一個陷阱。」

「陷阱?」

徐茗兒一呆,隨即醒悟過來:「不會吧,大哥再無情,總是自家兄弟,他忠於皇上,不得不舉告了三哥,心裡一定也不好受,大哥的表現不算特別呀……」

「嗯,你不用擔心,不管如何,咱們總是要一探分明的,哪怕它是機關重重,龍潭虎穴!我只是想,盡量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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