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山陵崩 第207章 打賭

夏潯沒想到自己剛到海寧一天,居然就碰上了「熟人」,那個何天陽正是他白天在小酒店時看到的那個報訊大漢,六七柄鋒利的鋼刀及身,他又身無長物,根本反抗不得,只得做出一副有些惶恐的模樣道:「啊,原來好漢就是在下白天見過的那個人,冤枉啊,在下當時確實是在酒店裡面,可我不是官府的人啊!」

賈頭領狐疑地道:「你當真不是朝廷的鷹犬?」

夏潯叫屈道:「怎麼可能呢?在下只是一個商賈,李叔可以為我作證。我當時恰適其會,也在店中飲酒而已,如果在下是朝廷的密探,當時能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嗎?」

賈頭領上下打量他一番,終究不能釋然,喝道:「搜他的身!」

夏潯心中一寬,坦然張開雙手,何天陽走上前來,把他仔仔細細搜了一遍,除了身上所攜的錢財之外一無所有,李唐一看,賠笑道:「你看你看,我就說吧,賈頭領,這人真是我親戚,沒有錯的,頭領儘管放心。」

賈頭領眯著眼睛看著夏潯,突然問道:「你的路引呢?」

夏潯心中一驚,隨即說道:「那等重要之物,在下沒有放在身上,和行李包裹,俱都收在客棧之中。」

賈頭領突又問道:「你是鳳陽口音?」

夏潯道:「在下住在應天,自然說的鳳陽口音,這天底下說鳳陽話的不知有多少,賈頭領不會因為這個就把在下當成朝廷的探子吧?」

賈頭領嘿嘿地笑了兩聲,說道:「近日我們接到消息,朝廷要嚴厲緝查海盜,所以海寧的官府加強了控制,迫得我們只能在江邊交易。現在冒出你這麼個鳳陽腔的人來,既曾出現在我們幫主出現過的酒館,身上又沒有路引證明,豈非有重大嫌疑?」

夏潯心道:「大意了,上一次辦個假路引,是為了應付官府,這一次官憑在身,竟然忘了準備一份假路引應付海盜,他奶奶的,我怎知道,海盜也要查人路引。」

李唐急忙上前說好話兒:「賈頭領,賈頭領,我老李可以擔保,這人絕對沒有可疑,他的的確確是我家的親戚,賈頭領若是不信,這一遭買賣不做也罷,讓他下次帶了路引,再來與頭領交易就是了。」

李唐說著,推搡著夏潯,佯做生氣地道:「你這孩子,好不知規矩,做事沒個體統,快些滾蛋,莫惹賈頭領生氣,等賈頭領氣消了,或許開恩漏幾分富貴於你。」

夏潯也知不妙,連忙就勢要走,賈頭領冷笑道:「慢!這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么?」

他繞著夏潯轉了兩圈兒,摸著絡腮鬍子思索一陣,吩咐道:「把他帶上船去。」

夏潯驚道:「好漢爺,你要做什麼?」

李唐也慌了手腳,怕對自己表兄無法交待,連忙央求起來,賈頭領不耐煩了,把眼一瞪,喝道:「嚷什麼嚷?把他押上船去!李老頭兒,點驗了你的貨物就走,回頭取他路引來,你知道怎麼交給我的人,如果此人確實沒有可疑,我們自然會放了他,十天之後,我們還會來嘛!」

說完,他向夏潯怪笑一聲道:「如果你確實沒有問題,我賈不顛回頭向你請禮賠罪,這十天嘛,就勞駕你去我們雙嶼島賞賞風景,就當散心了,把他帶走!」

兩把鋒利的鋼刀剪刀似的架到夏潯脖子上,押著他上了小船,夏潯暗暗叫苦:「這下慘了,一旦被他們弄走,想再上岸恐怕就難如登天了。那東西放在客棧里,他們查不到吧?也不好說,他們與本地商賈關係如此密切……不對,他們是讓李唐掌柜的去取,李掌柜的見了我的身份,會報與官府還是報與海盜?糟糕,他自己也是個買海盜贓貨的,恐怕是不會替我隱瞞身份了……」

夏潯胡思亂想著,已被押上小船,向那黑沉沉的大船駛去……

※※※※※※※

夏潯被反綁雙手,丟在艙底。

艙底的貨物已經被搬得七七八八,基本上空了,夏潯坐在艙底,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空氣也沉悶,候了好久也沒人理會他,夏潯倚坐著一根柱子昏昏睡去。

大船沿江而下出了大海,夏潯關在艙底卻根本不知道到了哪裡。

這些海盜極為熟悉水路,夜中行船,竟也沒有絲毫顧忌,不知到了什麼時候,底艙門嗵嗵地響了幾聲,嘩啦一下被拉開了,一股清新的帶著腥氣的海風席捲而入,一股刺目的陽光也隨之射入,被驚醒的夏潯馬上眯起了眼睛。

上邊有人往底下看了看,喝道:「出來,馬上出來。」

夏潯不知吉凶,只得乖乖站起,他的雙手反綁在身後,無法扶著木梯,只好靠雙腳很艱難地走了上去。

甲板上站著十幾個海盜,一個個袒胸露腹,頭髮蓬亂,有的隨便挽個髻,用草棍兒別著,有的乾脆披頭散髮,一個個眼神都十分不善。何天陽和賈頭領也站在那裡,說起來還只有他們兩個穿得比較齊整,只是那賈頭領又矮又胖,闊口橫臉,穿上衣服也像一隻剛成形的蛤蟆精,倒是那何天陽,身材修長精壯,眉目帶著些機警,難怪由他負責通風報信,打探消息。

夏潯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光線,這才發現大船已到了外海,天高雲淡,海浪滾滾,幾隻海鳥在海風中展翅翱翔,天已經大亮了,遠處有幾座島嶼,想必那裡就是他們的巢穴。

夏潯扮出一副畏怯的模樣道:「各位好漢,你們要做什麼?」

賈頭領扭頭招呼道:「二爺,就是他了!」

一個站在舵輪旁的大漢轉身走了過來,赤著一雙大腳踩在甲板上,穩穩噹噹。夏潯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這是那個力大無窮的姓雷的漢子,他就是雙嶼幫的二當家雷曉曦了!」

雷曉曦上下打量夏潯一陣,問道:「老賈,你說的……就是他?」

賈頭領連忙點頭哈腰地道:「是,二爺,就是這小子。」

雷曉曦不以為然地道:「既然此人可疑,還要查些甚麼,帶回去吃乾飯么,丟他下海算了!」

夏潯沒想到這位二幫主竟然如此輕易地就決定了他的性命前程,不禁又驚又怒,眼看兩個海盜上前抓他,夏潯不能坐以待斃,腳下立即一動,那兩個海盜下肢粗壯,又是赤腳站在甲板上,本來穩如磐石,可是夏潯這兩腳踹的正是他們關節,根本受不得力,兩個人哎喲一聲,便跌跪下來,再被夏潯一腳一個,踢翻開去。

雷曉曦雙眼一亮,說道:「哎喲,老子看走了眼,居然是個會家子?」

夏潯大聲道:「在行外商,既要避著官府爪牙,又要防範打悶棍截道兒的,沒有幾分本事,怎麼敢上路?在下只是粗通拳腳罷了,可比不得雷二爺的威風。雷二爺,在下久仰貴幫行俠仗義,替天行道,這一次來,也只是想與你們做個買賣,賈頭領既對在下起了疑心,把在下擄上船來。那也罷了,真相查明之前,你們總該把我當成客人才是,雷二爺如此作為,不怕沿海商家知道了為之齒冷么?」

雷曉曦捧腹大笑,說道:「貨在老子手裡,他們想賺錢,就得巴結著老子,冷的什麼齒?」

他身形一轉,忽地到了夏潯身邊,夏潯反縛雙手,身形不便,想要避開他著實不易,雷曉曦一把扼住他手腕,向他掌中看了看,臉色便沉下來,道:「你是用刀的行家?」

夏潯沒想到他會去看自己的手繭,更沒想到他從手上的老繭居然揣測出了自己善用的兵器,只好硬著頭皮道:「在下是個小行商,獨自在外……」

雷曉曦冷笑一聲道:「你當老子這般好唬弄么?若說你為防身,練些槍棒功夫倒也可能。一個行商會隨身佩刀?你是官府的密探!」

夏潯急忙道:「我不是,雷二爺休要冤枉好人,你若不信,也該證明了我的身份才做決定。」

雷曉曦臉一沉道:「老子做事,還用你教?把他丟下海去!」

夏潯連連掙扎,奈何敵眾我寡,被眾海盜七手八腳把他捆了個結實,抬起來就往船邊走,夏潯大聲呼救,只盼能把那大頭領姓許的引出來,看他風采氣度,還像個講理的人,可是高呼救命不止,始終不見那許滸出現。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聲音喝道:「站住!怎麼回事?雷老二,你又對兄弟濫用私刑了?」

夏潯被人舉在空中,只能看見頭頂藍天白雲,根本看不見那人模樣,只聽聲音,是個女人家,夏潯心想:「莫非這就是雙嶼幫的三當家蘇穎蘇小妹?」夏潯立即不住口地喊起救命來。

就聽雷曉曦有些不悅地道:「阿妹,你管得是不是太寬了?這條船是我的船,這條船上,都是我的人!我要做甚麼,還需要你答應?」

那女子道:「你的船、你的人,打得也是雙嶼島的旗號,你不能亂了我雙嶼島的規矩,壞了我雙嶼島的名聲!」

雷曉曦悻悻地道:「就數咱們家的規矩多,規矩再多,還不仍是海盜?這人不是咱們的兄弟,是朝廷的探子,我要把他沉海,這沒問題吧?」

夏潯連忙呼救道:「我不是朝廷的探子,你們不守規矩,原來只說帶我去島上住幾日,查明我身份便放人,怎麼突然就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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