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殺青州 第047章 暗夜之王

「誰說我是姑娘,咳!咳咳……」彭梓祺怒氣沖沖,可剛說了半句話,便咳嗽起來。

那郎中奇道:「這就怪了,不是姑娘,難道你是婦人不成?我看你眉鎖腰直、頸細背挺,分明是個守身如玉的處子嘛,莫非姑娘你……喔……」

他忽然注意到了站在彭梓祺身旁的夏潯,臉上慢慢露出有些曖昧的笑容,手指輕輕點著夏潯,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道:「我明白了,老弟,你很聰明嘛,趁著娘子生病,正好藉以掩飾,呵呵呵,不要緊,到了這裡就不要有所忌諱,病不諱醫嘛,其實像你這樣的病人我見多了,身材魁梧雄健有力,在男人堆里比誰都男人,可是一旦到了床上,那就雄風不再嘍……」

夏潯哭笑不得地道:「這位郎中,我是給她看病,我不……」

那人連連搖頭,正色說道:「不然不然,本人行醫多年,據我所知,最難治癒的,就是你這種難言之隱,來來來,把手伸過來,我先給你號號脈,你家娘子的病不著急,要是我把你治好了,你娘子一開心,說不定什麼病都沒了。」

夏潯氣極,一把叼住他的手腕,怒聲道:「你這人怎麼啰里啰嗦的,聽我說完成不成!我不看病,是她看病。」

那人疼得唉唉直叫:「好好好,你不看拉倒,叫我給她看病,也該是我給她號脈呀,你掐著我的手腕算是怎麼回事?」

夏潯哼了一聲,甩開他的手,那人不滿地瞪了夏潯一眼,轉頭看見彭梓祺,登時又換上一臉阿諛的神情,湊過去摸著彭姑娘的手腕,讒媚地笑道:「小娘子,不要著急,一會兒把你相公的病情跟我好好說說,閨房之中他都有些什麼反應,我最喜歡聽……不是不是,這些情況是否詳細,是關乎病情診斷是否準確的重要依據。」

彭梓祺聽他滿嘴胡言亂語,氣得俏臉飛紅,一反手便扼住了他的手腕,怒道:「你胡說八道甚麼,誰說……咳咳……我是女人了?」

那人奇道:「你不是女人難道還是男人不成?這不可能!我見過的女人,下至八個月,上至八十歲,也不知看過了多少,別看你穿了一身男人衣裳,我都不用看,鼻子一嗅就知道是公是母了,你要不是女人,我西門慶三個字倒著寫!」

夏潯動容道:「你果然是西門慶?」

彭梓祺被他當場揭穿,氣得一躍而起,只是眼前一黑,雙膝一軟,不禁又坐了回去。西門慶搖頭嘆息道:「看看,看看,我就說吧,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欲不可禁,禁則陰陽失調,陰陽失調則肝火旺盛,肝火旺盛也就難怪會有這麼大的脾氣了……」

彭梓祺氣得頭昏腦脹,抬手就要賞他一耳光,卻被夏潯一把攔住,夏潯望著西門慶,沉聲說道:「請教,聽說閣下是金陵人氏?」

西門慶搖頭道:「怎麼可能,我自出生……」

說到這兒,他忽然省起了什麼,聲音戛然而止,上下看看夏潯,慢慢露出驚疑神色,遲疑道:「我家祖上……祖上住在金陵棲霞山。」

夏潯目光灼灼地道:「哦,就是那出金陵北上第一站,南下金陵最後一站的棲霞山么?」

西門慶的臉皮子狠狠地抽搐了幾下,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不錯,兄台也聽說過棲霞山?那麼你可知道它因何名為棲霞山?」

夏潯道:「此山本名攝山,後有山東名士明僧紹隱居於此,自號棲霞居士,又建棲霞精舍、棲霞寺,棲霞山因而得名,所謂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棲霞山雖然熱鬧繁華,卻是個隱居的好地方啊。」

彭梓祺聽他二人對話,怎麼聽怎麼像是黑道上的切口,不禁有些警覺起來。西門慶失魂落魄地站起來,向夏潯拱手道:「這位兄台,請裡邊說話。」

夏潯一把按住他道:「且慢,先看病。」

西門慶怔道:「你真是來看病的?」

夏潯苦笑道:「本來只是來尋你的,不過現在么,還請閣下先給我……我……」

他一看彭梓祺,彭梓祺把俏眼一瞪,夏潯立即說道:「給我這位好友看看病。」

「哦哦,好好。」

西門慶忙又撩袍坐下,規規矩矩地伸出手,以三指搭在彭梓祺腕上,這回他也不貧嘴了,眼觀鼻鼻觀心,正經的很。認認真真地切完了脈,忙又提起筆來,匆匆寫下一個藥方,對那正在牆角輾葯的小夥計喊道:「小林子,把方子拿去,照方抓藥,三碗煎成一碗,送到西跨院兒來。」

說著站起身來,又向夏潯肅手一揖道:「請跟我來,閣下的好友便安頓到舍下西跨院里歇息吧。」

夏潯扶著彭梓祺進了西跨院兒,西門慶挑了一間窗明几亮的房間,裡邊陳設床鋪一應俱全,夏潯把彭梓祺扶進去,脫鞋上炕躺好,又給她蓋了一條薄被,輕聲囑咐兩句,這才返身走出門去。

彭梓祺一直是一副沒精打採的模樣,直等夏潯掀簾出了房門,胸膛才急劇地起伏了幾下,呼地喘了一口大氣。

「他……他竟為我脫鞋。」

彭梓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難言的滋味,雖然她還穿著襪子,沒有被他直接碰觸到自己的肌膚,可女人家的腳,哪能是男人隨便摸的。從記事起,她的腳就不曾被男人摸過,當夏潯的手指碰到她的腳丫時,彭梓祺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她強忍著,一直強忍著故作平靜,才沒讓夏潯發覺到她呼吸的粗重。

她本可避免讓夏潯為她脫鞋的,只要她承認自己是個女人。其實她心中很清楚,夏潯已經知道她是女人,可是不知出於一種什麼心理,她就像一隻把頭埋進沙礫堆里的駝鳥兒,偏要固執地用謊言欺騙著自己。

窗外的陽光映得房間里亮堂堂的,那雙腳被他碰觸過的地方,依然有種麻酥酥的感覺,一股熱力從那腳底一直傳到她的心裏面去,讓她整個身子都暖洋洋的,愈發無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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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慶一臉緊張地等在院里,一見夏潯出來,立即擺手道:「請,書房說話。」

剛一轉身,就見一個二十齣頭的女子提著一支雞毛撣子,兇巴巴地從月亮門兒里走出來,這女子穿一件織錦官綠的湖絲襖,外罩一件織金綉牡丹的背子,腰系一條印花纏枝蓮的馬面裙,烏鴉鴉一頭秀髮梳個墮馬髻,臉蛋白皙秀麗,頗具嫵眉,只是一雙細眉微微吊著,透出幾分精明和厲害的味道。

「西門慶,你又油嘴滑舌地招惹什麼人來了?怎麼診費不收、藥費不收,還把人安頓到咱們家裡來了?你是開善堂的不成!」那女人一手插腰,一手舉著雞毛撣子惡狠狠說道。

西門慶脖子一縮,膽怯地道:「娘子不要誤會,這位……這位乃是我多年好友,久別重逢,所以請入府中一敘。」

那女人一伸手便揪住了西門慶的耳朵,咬牙切齒地道:「放屁!還敢騙我,你那些狐朋狗友,有哪個是我不認識的,這又是從哪兒蹦出來的酒肉朋友?我只問你,住進廂房的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噯噯噯,娘子放手,放手,當著外人,多不好意思。小東啊,你給為夫多少留點面子。」西門慶打躬作揖地道:「那個女子,那個女子乃是這位仁兄的娘子,哦?」

西門慶可憐兮兮地向夏潯遞個眼神兒,夏潯無奈,硬著頭皮點點頭,作揖道:「在下楊旭,青州人氏,見過西門大嫂。房中那個女子,確是……確是拙荊,在下此來,本是有一樁大生意要與西門兄商議,不想拙荊路上生了病,所以請西門兄為之診治,暫且在此養病。」

西門夫人兩眼一亮,急忙問道:「大生意?很賺錢么?」

夏潯說道:「那是自然,非常賺錢。」

西門夫人眉開眼笑,馬上鬆開丈夫的耳朵,替他整了整衣襟,溫柔體貼地道:「相公,你還傻站著幹什麼,還不請楊兄弟去書房……談生意。奴家馬上叫人給你們送兩杯好茶去,再叫廚下整治一席可口的酒菜為楊兄弟接風洗塵。對了,還得宰一隻老母雞,給弟妹燉碗雞湯補一補身子。」

西門夫人又向夏潯溫柔賢淑地一笑,穿花拂柳地去了,西門慶揉著耳朵走到夏潯身邊,訕訕地道:「小東與我青梅竹馬,從小兒就在一起,所以……見笑,見笑了。」

夏潯忍著笑道:「這有什麼好笑,賢伉儷夫妻情深,令人羨慕呢,不笑,不笑,呵呵,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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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慶的書房裡滿滿一架子都是線裝本的醫書,許多書的頁邊都翻起毛了,看得出來西門慶對醫術還真的下過一番苦功。

「沒想到西門兄竟然是我錦衣衛中人。」夏潯饒有興緻地看著眼前這位很可能就是《水滸傳》中西門慶原形的陽谷縣郎中,微笑著道。

西門慶搖搖頭,肅然道:「我與閣下不同,你是真正的錦衣衛,而我……或許算是吧。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麼人。」

夏潯詫異地道:「此話怎講?」

西慶門奇怪地道:「你竟然不知道?啊,是了,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楊兄只是奉命來此,這些事你未必知道。」

西門慶在椅上緩緩坐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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