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殺青州 第044章 收網

對單縣令飽含威脅的語氣,夏潯絲毫不以為意,說道:「仇員外在蒲台縣為非作歹這麼多年,居然平安無事,楊某擔心是官府中有人收了他的好處,為虎作倀、有意包庇。如今已經到了如此地步,知縣大人何不下令,我等一同打將進去,把那些可憐女子都拯救出來,豈非一樁莫大的功德?由此也可證實縣衙的清白啊。」

這時因為官府已經出動了大批弓手捕快,街坊鄰居們膽子大起來,紛紛走出家門,趕來圍觀,眾目睽睽之下,單縣令更是緊張,色厲內茬地喝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動用民壯,須由主管緝盜事的楚縣丞頒下火籤,要搜查仇府,也須持有本官或楚縣丞頒下的簽牌,這是法制,豈能由得爾等自作主張?楊公子是讀書人,難道連這樣的道理都不懂么?速速遵囑退開!」

夏潯冷笑道:「如果我不肯呢?」

單縣令臉色一厲,獰笑道:「那本官就行文青州府,削了你的功名!楚大人,把他們抓起來!」

「慢著,慢著……」

有人氣喘吁吁地喊起來,眾人循聲看去,就見數十支火把匯成一條長龍擁進了仇府,頭前兩個老夫子鬍鬚花白,腳步踉蹌,若非左右有學生扶著,幾乎已邁不動步子了。

單縣令失聲道:「常教諭、王訓導,您……您二位這是幹什麼來了?」

縣學的常教誨喘著粗氣道:「單大人,老夫聽說本縣士紳仇秋貪淫好色,強擄民女,被人告發猶負隅頑抗,是以率本縣生員趕來,協助大人緝拿凶頑!」

單縣令大驚失色,夏潯是個外地的生員,杜千戶是逾越本職狗拿耗子,他要是橫下一條心來,得罪了也就得罪了,這事硬著頭皮也能瞞過去,只要及時銷毀證據,他們說自己通匪便通匪么?光是武官干涉政事這一條,就夠上頭的文武高官兒們去吵架了。

就算惹得齊王不快,齊王也沒那個本事左右吏部的決定,他單生龍在蒲台縣若是呆不下去了,換個地方依舊做官,怕他何來?可本縣的教諭、訓導也到了,對這兩個老傢伙,又該如何是好?

單縣令把心一橫,也顧不得如何周全行事了,硬著頭皮道:「本官正要搜捕仇府,以索證據。但刀槍無眼,若是不慎傷了兩位夫子,本縣可吃罪不起,來人吶,快扶兩位夫子到安全處候著。弓手捕快們,把這些趁火打劫的亂民拘捕起來,有持械反抗者,以匪盜論,就地格殺!」

「慢!」楚縣丞冷眼旁觀,已知單縣令大勢已去,立即張開雙臂大喝一聲,制止了部下的蠢動,緩緩退開幾步。

單縣令又驚又怒:「楚縣丞,你這是何意?」

楚邁寇道:「大人,書生們議政論政,可是皇上允許的特權。良民百姓協助官府緝匪捕盜,這是朝廷教化之功,地方應予提倡和表彰的事,這些百姓們肯協助官差緝盜,正是此地民風純樸,人人向善之舉,大人又何必拒之千里之外,妄以匪盜論處呢?」

單縣令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楚縣丞道:「你……你好!你好!」

楚縣丞是專司緝盜的現管,這個現管不許抓人,他這個縣官還真支不動那些弓手捕快,把個單縣令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楚縣丞淡淡一笑,一指杜千戶和唐姚舉等人,揚聲喝道:「本官蒲台縣丞楚邁寇,專司本縣緝匪捕盜之責,現在本官徵調爾等,協助官差捉拿仇府上下人等,搜索仇府尋找證據,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杜千戶哈哈大笑,一揚手中刀,大聲道:「都聽清楚了么,殺進去,有敢反抗的,給老子往死里打!」眾人轟然答應,刀槍並舉,沖向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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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大人,仇府書房書架後面設有一處秘密通道,地下有房舍十餘間,每間房舍都做閨房打扮,其中並沒有人,只有綉床錦榻、女子衣服、胭脂水粉若干。」

那巡檢說罷,杜千戶和唐姚舉齊齊變色,被五花大綁的仇員外冷笑不語,本來坐在椅上如待死之囚的單縣令突然精神起來,縱身一跳,囂張地叫道:「爾等污陷良紳,強行攻入仇府,打傷善良百姓無數,本官要治你們的罪!楊諸生,本官要行文青州府,削你的功名!常教諭、王訓導,你們不好好教授學生,卻聽信風聞,擅參政事,本官要行文濟南學政,彈劾你們!楚縣丞,你……」

楚邁寇心中也是暗驚,可他既然已經選擇了和頂頭上司撕破臉,那就再沒迴旋餘地了,他青著臉向仇秋問道:「地下何以建有秘窟,內有錦幄綉帳、胭指水粉,俱是婦人所有之物,這是什麼道理?」

仇秋仰天大笑:「我喜歡、我樂意!地窟之中冬暖夏涼,我仇秋樂意攜嬌妻美妾住到地下去,圖個清靜自在,犯了哪一條王法?楚大人,你是負責緝匪捕盜事的官兒,你來說說看,我仇某人犯了哪一條王法?」

夏潯又睨了紀綱一眼,紀綱肯定地點了點頭,於是夏潯微微一笑道:「若是仇員外攜自家妻妾匿居洞穴,自然是你仇員外的個人喜好,算不得罪責,可那些女子若非你的妻妾,又該什麼說?」

仇秋怨毒地看向夏潯,冷笑道:「楊秀才,仇某與你無冤無仇,你卻糾眾與我為難,你這功名,馬上就要保不住了,還在這兒充的什麼人物?哈哈,哈哈哈……」

笑聲未了,一個斯斯文文的聲音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呀,仇員外笑得這麼開心,哎喲,各位大人都在呀。」

隨著聲音,一個男子排眾而出,團團一個羅圈揖,笑吟吟地站起了身子。

仇秋笑容一停,愕然道:「林員外,你……你到我家來做什麼?」

林羽七笑容可掬地道:「仇員外,你這話可問著了,其實是這麼回事,今天晚上林某店裡的夥計來報訊兒,說有幾桌吃霸王餐的客人,飯菜不付不說,還砸盤子摔碗的揚長而去,店裡夥計看他們人多勢眾,就沒敢攔著,你說過不過分?」

夏潯和杜千戶聽了,齊齊汗顏一把。

林羽七又道:「咱們蒲台縣,在縣尊大人治理下,一向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如今竟有這般狂徒,林某實在氣不過,就集合了家丁護院、店裡夥計,操了傢伙什兒追出來。可巧,追到你家附近時,就看見本縣的生員老爺們堵住了六七輛大車,正在那裡廝打。

林某一問,便聽那些生員老爺說,這車上有許多被綁住手腳的婦人,此乃一夥擄人的強盜,林某既然見著了,哪有袖手旁觀的道理,便幫著生員老爺們拿下了這班賊徒。一問之下,這些賊徒異口同聲都說是你家的護院,被綁的婦人也說是受你劫擄。

哎呀呀,林某覺得很蹊蹺呀,我尋思著,十有八九這是有人設局陷害仇大員外,可是他們說的這些話不但我聽到了,我那些店伙護院們聽到了,縣學的生員老爺們聽到了,就連跑過來看熱鬧的街坊們也聽到了,林某實在是壓不住啊,所以小弟把他們全都帶來了,讓他們與仇兄當場對質,還仇兄一個清白。仇兄,兄弟這麼做夠意思吧?」

仇秋一聽,差點兒沒背過氣去,楚縣丞大喜若狂,一個箭步衝上去,握住林羽七的手臂,大叫道:「那些人現在何處?」

林羽七扭頭喊道:「大人有命,各位生員老爺,請把一干人證帶上來。」

「大老爺,我冤枉啊……」

「娘子!」

「相公!」

「唐大哥!」

「仇秋狗賊,罪無可赦!」

亂鬨哄衝上來一群人,七嘴八舌這麼一嚷,夏潯和楚縣丞、常教諭等人就聽身旁一聲嗚咽,急忙扭頭一看,就見單縣令躺在地上,雙眼翻白,胯下一灘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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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夏潯早料到轉移罪證的可能了,他還知道北方的地主人家,尤其是小城小縣的豪紳地主,一旦戰亂或鬧了匪患,最容易受到衝擊,所以府宅建築大多具有一部分軍事防禦功能,擔心衝擊未果,不能直搗腹心,也有意敲山震虎,迫使歹人轉移罪證,以便在更方便的條件下一舉擒獲。

他在本地人生地不熟,官府又靠不住,這守在外圍的人手,自然就要靠縣學那群生員了。這些生員都是壯小夥子,而且都練過拳腳射御的功夫,緊要關頭,是能派上用場的,高賢寧往縣學拜訪,與他們結交,正是預先埋下伏棋。

等到這邊確定了兇手,夏潯和杜千戶帶人趕來,紀綱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縣學。那些讀書人都是些熱血青年,哪怕是其中有些夸夸其談其實不幹實事的,也都是一副以天下為己任的心思,紀綱口才又好,他和高賢寧一唱一和地一陣忽悠,「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口號一喊,生員老爺們登時熱血沸騰,立即鼓噪起來,摩拳擦掌地要隨他二人趕來除賊。

本已睡下的兩位老夫子不知出了什麼事兒,連忙穿戴整齊趕到學生們的宿處,被生員們七嘴八舌解釋一番,也不等他們表態,便挽著二位老師腳不沾地地趕來了。半路上紀綱才向兩位教諭老爺獻計說,已經有人打入仇府,恐那仇府悄悄轉移罪證,與其讓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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