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婀娜我自痴 第十九章 怨了了,情難卻

嘉山口一戰,耶律休哥大敗,殘兵敗將僅萬餘人殺出重圍,丟棄了主帥旗鼓,東突西殺,輾轉逃向東北方向,最後遁逃入保州。

一直沒有公開露面的楊繼業自率一路兵馬此前已奇襲唐縣,收復唐縣麗一直在等待消息,李華庭、劉廷讓大敗耶律休哥後,立即派人快馬通報,獲悉耶律休哥大敗,自家後路已不可能被敵軍鐵騎截斷,楊繼業立即自唐縣出兵,連夜突進,經一夜又一日的血戰,於次日傍晚奪取大茂山原宋軍兵塞。

佔據了這個堡壘,宋軍便徹底切斷了侵入宋境的東西兩路遼軍之間的聯繫,進可西攻靈丘,中攻靈狐,東攻易州,為宋軍反擊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此一戰,宋軍收復唐縣、唐山、望都、北平四處城池,斬首三萬七千級、得馬匹數萬匹,生擒遼國將軍十二名,俘獲遼軍三萬餘人,軍器甲仗不計其數。

就像高梁河一戰時,耶律休哥抓住了趙光義一個細小的失誤,趁機予以撕裂、擴大,從而一戰扭轉整個戰局,從全面防禦轉變為全面反攻一樣,楊浩又怎麼會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宋軍的大反攻從小唐河一戰遼國八萬精銳之師的潰敗開始了。這次大反攻由東到西,在整個戰線上開始,雁門關、府州、燭輪川,乃至整個東線戰場,所有的宋國軍隊全面投入了戰鬥。

宋軍一向攻防一體,尤以防禦著稱,在西夏兵團與之合併後,卻頭一次用上了全攻陣型,第二天,楊延郎和童羽便領兵向保州發動了進攻。耶律休哥自幽州大捷後,還沒有吃過大虧,兵鋒所向,戰無不克,不免滋生了驕意,結果在定州城下一敗塗地,此一敗勢必將影響整個戰局。

逃回保州後,他知道宋軍必然隨後趕到,立刻開始部署防務,同時迅速向各路遼軍下達軍令,果斷決定從戰略進攻全面轉入戰略防禦,儘可能地保持戰爭成果。並修書一封,派人快馬呈報幽州,請罪的同時,也把宋與西夏合兵的意外情況稟報了太后。

宋國能擁有這麼多戰馬,這麼多訓練有素的騎兵,唯一的來源,只有可能是西夏。況且耶律體哥當初兵臨濁輪川,曾經與西夏軍對峙良久,對西夏軍比較熟悉,更曾耳聞過西夏兩支破陣勁旅重甲兵、陌刀陣。此時想起,如何還不明白他在小唐河到底遇到了什麼?

他知道西夏對隴右用兵的時候,最新收到的情報,據說楊浩已向關中進發。遼國大舉南下,除了因為宋國自幽州一敗,元氣大傷之外,另兩個憑仗就是趙光義意外駕崩,少主繼位,以及西夏與宋國直接開戰,這個中原帝國必將兩面受敵。

現在是怎麼了?西夏兵為什麼與宋軍合兵一路,並肩作戰?在中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童羽和楊延朗兵臨保州城下,猛攻不克,於是決定先掃清外圍,遂由童羽虛張聲勢繼續攻城,楊延朗則悄悄帶本部兵馬離開保州,轉攻保州周邊仍被遼兵佔據的縣鎮,當晚,楊延朗攻克遂城,並以此為據點,成了保州眼皮子底下的一顆釘子。

耶律休哥很想弄清楚這一切,只可惜戰場上派出的斥候探馬,是不可能探察到對方帝國內部發生的這些大事的,於是耶律休哥傳下令去,務必要活捉幾個敵軍。童羽率軍正在攻城,故意放開一個豁口,再生擒幾個宋兵並不困難,很快,耶律休哥就弄清楚了這段時間中原到底發生了什麼。

中原發生的這件大事,許多宋國邊關守軍在楊浩的大軍趕到之前也被蒙在鼓裡,直到現在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也未必清清楚楚,但是童羽的兵是從隴右到關中,再到汴梁開拔三關的,對事情的原委十方清楚,耶律休哥弄清楚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由得大吃一驚。

既然宋與西夏合一,何止兵力陡增,士氣大振,而且宋國在橫山一線與西夏對峙的大軍,乃至西夏國軍隊,必然也要向遼軍發動進攻,此刻攻向雁門關的十萬遼國兵馬恐怕有危險了。他馬上就感覺到,敵勢正強,不可力敵,僅僅由進攻轉為防禦是不夠的,想要保持勝利果實,將已經佔領的這些州縣牢牢控制在手中的想法也無法實現了,現在只有主動撤軍,撤回遼國境內去,才有可能穩住陣腳。

耶律休哥立即再擬第二道下發整個戰區的撤軍命令,並且命令全城守軍立即準備,連夜突圍。

童羽的圍城大軍防禦重點是北城,是夜,耶律休哥開西城,全軍闖營破陣,殺出重圍,馳出數十里,再北向而去,次日,潘美率兵趕到保州,耶律休哥已鴻飛冥冥。保州城百姓倒是大多安然無恙,並沒有遭到耶律休哥劫掠殺戳,或屠殺平民泄憤。

這固然是因為遼軍此番南下,打得是佔領宋國領土的目地,所以不想對地方百姓過於苛待,也是因為耶律休哥用兵,

部向反對滋擾欺侮普通百姓。這的確是一個光明磊落的北國英雄,然而既然為了各自國家的利益成了對手,這份相惜之情也就得擱下了。

楊浩聞訊,也是為之嗟嘆,不過嘆息也沒多久,因為戰爭已經全面打響了。只不過濁輪川、府州、雁門關那邊是雷聲大、雨點小,宋軍接到的命令是即便能夠取得勝利,也不可過於深入,他們的主要任務是製造一種聲勢,牽制遼國南院兵馬,楊浩的主攻方向……在東北。

◇◇◇

祁連山脈,綿延數千里的崇山峻岭一片白雪皚皚,今冬的第一場雪,下得就是如此之大。

一夜之間,積雪覆蓋,茫茫一片,呼嘯的北風颳得雪沫子直往人的脖梗子里灌,這樣的環境,地面上有任何痕迹,都可以一個時辰之內被撫平如鏡,想要在這樣的環境中追殺一支幾十人的隊伍,無異於大海撈針。但是阿古麗並不肯放棄,她的心中正燃著一團火。

穿著一身男式的戰袍,白色的皮襖,白色的皮褲,外面再套一件毛聳聳的皮坎肩兒,頭上是帶遮耳護面的皮帽,腰畔掛一口彎刀,全身上下唯一露在外面的只是一雙黛眉上淺掛白霜的大眼睛。

策馬站在一個積雪不多的山坡上,阿古麗俯瞰著面前的雪原,雪原茫茫,把淺淺的河流、枯黃的草地全都埋在了下面,白雪無邊無際,遠山緲緲如影。

在她後面,是近千人的騎兵隊伍,全都穿著毛聳聳的禦寒效果極好的皮袍皮帽,隊形看似散亂,實則暗藏玄機,隨時可以以三人一伍相互配合的方式投入戰鬥。

遠處,一個黑點迅速移動過來,近了,更近了,漸漸可以看清那是一人一馬。

馬上的騎士一路飛奔而來,馳上山坡,到了阿古麗近前,猛地一勒韁繩,健馬希倖幸一聲長嘶,踢得腳下雪花四濺。風吹著,歡得阿古麗肩頭皮坎肩上的狼毫微微地抖動著,她卻彷彿漢白玉的岩石雕就一般,一動不動。

「報,屬下探聽到了消息,夜落紇率二十餘騎,現已逃到了氂牛部落。」

阿古麗的雙眉微微一聳:「氂牛部落?難道他們不知道我的命令?任何部落膽敢收容夜落紇者,殺無赦!」

「知道……自然是知道的,不過氂牛部落的首領鐵摩柯與夜落紇是結拜兄弟,所以……」

阿古麗冷笑一聲:「結拜兄弟?不過是一頭被人利用的蠢豬罷了!」

她猛地一提馬韁,提氣揚聲,厲聲喝道:「前進,突擊氂牛部落!」

氂牛部落,夜落紇強打精神與鐵摩柯飲酒暢談,敘了敘兄弟之情,談了談東山再起的打算,許了一堆空中樓閣的好處,一回到特意為他安置的氈帳,那雖敗不倒的英雄氣概登時一掃而空,極是疲憊地倒在狼皮褥子上。

氈帳中很簡陋,氂牛部落的生活條件並不太好,不過很暖和,地灶里炭火正旺,帳中曖烘烘的,燈熄了,只有炭火紅紅的光,映照著整個氈帳。

一敗,再敗,一退,再退,現在還能逃到哪兒去?羅丹終是不可靠啊,楊浩的兵馬一到,他就降了,還在自己背後狠狠捅了一刀,幸虧他一向戒備著這老小子,並不敢過於信任,雖然殺得他大敗,卻未因此要了他的性命。自從之後,一敗再敗,手中的兵馬越耗越少,只能東躲西藏。

藉著這兩年他對青海湖周圍地形的熟悉,他一次次逃過了阿古麗那個瘋女人的追殺,可是那個女人居然傳出號令,青海湖諸羌部、吐蕃部、回紇部,誰敢收容他,就與他同罪,一時間他尊貴的回紇大汗,居然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對鐵摩柯,他也不敢完全地信任,但是不投奔鐵摩柯,他這二十多個缺衣少糧的人就得凍死在大雪原上。眼下,他已把那二十多個心腹,安排在了他的氈帳周圍,夜落訖和衣躺在溫暖柔軟的狼皮褥子上,暗暗地盤算著:「這兒也不可安全,明天還得走,從鐵摩柯這兒弄點肉乾燒酒,繼續西逃,這臭女人總不會追到高昌國去吧?」

到底是年紀大了,又過了這麼多天風餐露宿,擔驚受怕的日子,好不容易躺到一個舒適的所在,夜落紇真的乏了,思索著下一步的出路,漸漸地他已睡眼朦朧。

此時,阿古麗的人馬已幽靈般地包圍了氂牛部落的駐地。草原上的部落牧馬放羊,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生活十分艱苦,天氣的變化、狼群的肆虐、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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