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婀娜我自痴 第十七章 親征

剛剛受禪登基的楊官家繼趙官家之後,要御駕親征了。似乎中原天子一個個都熱衷於親自領兵,揮師北伐,東京汴梁又熱鬧起來,到處都是一副備戰的忙亂喧囂。

趙匡胤十年封樁,積蓄之厚實在是非同小可,前番趙光義北伐,用的是閃電戰術,推進的快,敗的也快,兵馬折損了近三分之一,糧秣甲帳的損失倒是不大,所以積蓄足可支撐再發動一次全國性的大戰。東京城內外,南來北往車馬成群,到處可見威武彪悍的軍隊來來去去,再不然就是趕著驢馬輸運糧秣輜重的大隊役夫。

與往昔不同的是,在大隊的步卒匆匆來去的時候,時常會有千百匹戰馬為一隊的騎兵隊伍鐵蹄踏踏,一陣風兒似的從他們身邊卷過,宋軍原本的配置中可沒有數量這麼大的騎兵,這是楊浩的西夏兵,原本宋軍步兵天下無敵,遠攻至幽州城下,殺得遼國六路援軍丟盔卸甲,只是機動力不足,無法對敵方敗兵進行有效殺傷,擴大戰果;無法掌握戰局主動,攻敵必救,牽著敵人的鼻子走。

如今突然增加了這麼多訓練有素的騎兵,我們的優勢敵人沒有,敵人的優勢我們也具備,再一次北伐結果如何,還真的令人期待。儘管剛剛經過一場大敗,至少士子文人們對這一仗是抱著相當樂觀的態度的,大街小巷,勾欄酒肆,常可以聽到他們評估官家御駕親征的勝算。當然,如果這一仗還是敗了,恐怕對中原最沉重的打擊不是物質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從此中原人將患上恐遼症,相當長的時間裡,怕是沒有膽量再對北朝用兵了。

汴河上,也是船隻往來晝夜不歇,汴河四幫在趙光義的嚴厲打擊下煙消雲散,成立了隸屬於官方的漕運隊,而唐家不惜血本全力支持,更是投入了大量新建的戰艦和運輸船,足以保證南糧北運和軍隊各種輜重的運輸。

一葉小舟靜靜地泊在汴河上,千金一笑樓的燈火映得河面上流金碎銀,一片迷離。

千金一笑樓的後院角門兒開了,走出來幾個人,前邊兩個掌燈的僕人,中間三個看身段纖細苗條,應該是年輕的女子。天上飄起了零星的雪花,走在旁邊的一個女子及時撐起了油紙傘,舉在中間那個身段曼妙,肩系披風的妙齡女子頭頂。

幾個人登上了小船,竹篙兒一撐,尾櫓輕搖,嘩嘩地離開了岸邊,輕輕地向遠方盪去。

那傘下的女子俏立在船頭,回頭眺望著燈火通明猶如人間仙境的千金一笑樓,痴痴凝望良久,又復轉頭,看向皇宮的方向。

又復凝望良久,船頭的玉人幽幽一嘆,黯然垂下頭去。雪花零星飄落,輕輕拂在臉上,便是一陣溫潤的涼意,地上卻是了無痕迹。

小船兒搖曳著,悄然向南駛去……

◇◇◇

鐵騎滾滾,向北而去的軍隊絡繹不絕,不分晝夜,此刻又是一隊人馬過去,足足有五千多人,全是騎兵,一個個盔甲鮮明,刀槍閃亮,看裝備,較之普通的隊伍猶勝三分。

這支部隊數量雖然龐大,可是看情形還只是先鋒部隊,因為他們過去不久,就是步騎混合的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連綿不絕。此時已是深夜,軍隊始終在開拔,等到天明時分,老老實實在家蹲了一宿的平頭百姓打開門扉,壯著膽子向外望去,只看見自深夜便開始行軍的隊伍還沒有走完,探頭往前看,是一隊隊步卒,身不著甲,手中沒有兵器,看來實在奇怪,在他們後面,是一輛輛牛車,也不知載著些什麼東西。

緊跟著過來的,是一隊隊騎兵,同樣是身不著甲,一身布袍,胯下馬都是高大壯實,遠比中原戰馬高出一頭不止的大食寶馬,慢悠悠走的好不悠閑,彷彿不是去打仗,而是去踏青賞春。在他們後面,同樣是一輛輛牛車,載得滿滿當當,上面又用粗葛布、草帘子蓋著,也不曉得是些什麼東西。

這些百姓只覺有些奇怪,卻不知道這兩隊老爺兵正是楊浩名震西域的重甲鐵騎兵和陌刀隊,遼國的鐵林軍可是同歷史上的西夏鐵鷂子、金國鐵浮屠齊名的重騎兵,楊浩既決意北伐,怎麼可能不帶上這件比他們更勝一籌的大殺器。

剛剛登基便御駕親征,而且是以禪讓方式登基,就敢把京城拋在後面,這一方面彰顯了楊浩對控制大宋帝國的自信,也讓天下臣民見識到了他的魄力。

留下主持宋國政務的是趙普、盧多遜、丁承宗。趙普和盧多遜本是宋國宰相,對帝國的這套統治機構、上下官僚再熟悉不過,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留下,都足以保證這個大帝國的正常運行,何況是兩個。也許以前他們之間也有勾心鬥角,爭權奪利,但是至少現在,他們絕對會齊心協力,共同維持好這個帝國的良好運行。

帝國初禪,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些空置的官位,兩位老宰相複位,受他們牽連而罷官免職的許多舊臣也會一一起複,這些人是在楊浩手中復起的,自然會奉楊浩為君,可是也不可避免的,要對起複他們的恩相親近。

楊浩做了甩手大掌柜,把帝國交到他們舊宰相手中,予以充分信任,只此一舉,由上到下整個帝國的龐大官僚體系的心便安了下來,起複朝中中下階級官員和地方官員的權力下放給了他們,一方面可以最快的速度穩定、恢複宋國的秩序,另一方面,也讓這兩位宰相不可避免地重新建立了派系。

楊浩居上位久矣,已經開始不知不覺地動起帝王心術了。正所謂黨內無派,千奇百怪,妄想人人為公,全無私念,普天下臣僚不分官階高低都拋開上司直接效忠於皇帝,那種天真可笑的想法至少楊浩是不會有的。做了這麼久的首腦,他已經漸漸品出了其中滋味,沒有派系,那是不可能的,有派系,那是短期利空,長期利好。如此運作下去,很快,趙、盧這兩位同病相憐的宋國大佬,就會更加地依附於他。

而丁承宗留在汴梁,主要職責則是負責安撫巴蜀,招攬王小波義軍,此外的唯一作用就是讓趙普和盧多遜有所忌憚,勤勉辦公了。

李繼隆已經上表向楊浩效忠了,雖說他的奏表比許多望風而動的官員遲了一些。朝中已經變了天,前朝兩位宰相都歸順了楊浩,趙元佐又明詔天下,遜位禪讓,北朝之敵又陳兵於側,虎視耽耽,處在李繼隆的位置上,雖是手握重兵,卻也實在尷尬的很。

東京禪讓的消息傳來不久,他就接到了楊浩的聖旨,追敘宋軍自遼國撤退時他的殊異表現,予以褒獎,並提拔為太子少保,令其繼續鎮守邊關,等候朝廷大軍,一併發動反擊。

緊接著,曹彬、潘美以及軍中袍澤好友的私信也一一送到了他的案頭,然後就是李家的親信家人風塵僕僕地趕來,得知姐姐仍是太后身份,李家尊榮絲毫沒有削弱,就算是那個無能的外甥皇帝,遜位之後也封了個稿王,一般來說,遜帝封個公爵之位也就夠了,封王實是殊恩了。

以上種種,李繼隆也是個聰明人,如何還不知道該怎麼去做?

想反么?他能反到哪兒去,除非投棄北朝。何況,他雖不知曹彬潘美在送信給他勸他順服的同時,業已知會了心腹將校,一旦他李繼隆懷有異志,便行誅殺,卻知道自己剛剛成為一方統帥,在軍中尚無根基,他做這皇帝的臣子時,捧的是大宋的帥印,身後是皇權君上,將士自然從命,如果他真想反,有多少人願意跟他走,也大成問題,於是這順表便也遞了上來。此時李繼隆當面之敵就是耶律休哥的主力部隊,他承受的壓力著實不小。

楊浩御駕親征,很快就要到了,曹彬率羅克敵等一眾宋國大將,以及拓拔昊風、張崇巍、艾義海三位西夏將領趕赴雁門關去了,楊浩親征,帶的是楊繼業、童羽、李華庭等騎兵隊伍以及以潘美為帥的大隊宋國禁軍。

楊浩依稀記得,歷史上楊繼業就是在雁門關一戰主動出兵誘敵,結果吃了遼兵的埋伏送了性命,而身為主帥的潘美在約定時間沒有等到趕來匯合的楊繼業,於是下令退兵,結果因此背了黑鍋,被後人一本《楊家將演義》,便從開國第一名將,變成了一個靠裙帶關係上位,只知道陷害忠良的潘仁美潘太師。

楊浩可不希望二人重蹈覆轍,論起用兵穩建的風格來,誰能及得上曹彬,所以他把曹彬派去了雁門關,而自己則親自帶著這兩位大將軍殺奔東線。

宋國這時的確有了些麻煩,前些日子傳言交趾國兵馬頻繁調動,現在已經證實了,由於宋國政局動蕩,交趾竊以為天朝威風不再,於是悍然宣布獨立,不再承認是宋國藩屬。楊浩沒理會他們,區區交趾的些許騷動,在他看來只是癬疥之疾,北朝兵馬才是心腹大患,先把他們擱在一邊,解決了北邊,再收拾他們不遲。

遼國方面現在看來倒是一派蒸蒸日上的氣像,先是大獲全勝,殺得宋國三十萬大軍落花流水,就連御駕親征的宋國皇帝也死在了逃跑的路上,消息傳來,大遼舉國振奮,歡欣鼓舞。幽雲十六州的漢人,還創作了些詩詞歌賦、俚曲小調,嘲諷宋軍氣勢洶洶而來,抱頭鼠竄而去。

北朝漢地百姓在那裡已經生活了很多年了,平民百姓,誰給他們安定的生活,讓他們太太平平地生活下去,他們就擁護誰,什麼夷秋之辯、民族觀念,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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