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婀娜我自痴 第二章 興兵

宋國對幽燕,確實是志在必得的。因為宋得天下,先天不足,宋朝不比漢唐,漢唐繼承的分別是秦隋兩朝的疆域,北疆西域盡在手中,而宋得天下前,唐朝已滅亡一百多年,中原諸侯混戰,及至宋朝一統中原時,西域和北方都已被外族掌握並統治多年了,在當地已經有了紮實的基礎。

佔據北方的是遼帝國,擁有幽雲十六州這塊戰略要地,居高臨下,隨時可以鐵騎南下,策馬中原。而西北本來還是有希望收復的,問題是遼帝國的統治者也並非鼠目寸光的平庸之輩,他們知道一旦宋國得了西域,便如虎添翼,那時再攻幽燕勢在必然。

而遼國一旦失去幽燕之地,不只是淪喪大片領土的問題,而且戰與和的主動權持操之於宋人之手,宋國一旦出現一個志在四方的君主,大軍隨時可以出雄關,將他們打敗,甚至落得個像匈奴和突厥一樣的下場,被漢人趕到西方去。所以為了保住幽燕,必先保西域,以牽制宋國,不能傾力北伐。

這一點宋國也看的很清楚,所以立國之初就定下了先南後北,一統天下之策。趙匡胤建封樁庫以儲備軍資,對外只說有朝一日要用錢贖回幽燕,以此迷惑北國,而到了趙光義的時候,南方已經完全平定,偶有叛亂已不能撼搖宋國的根本,宋國十年生聚,兵強馬壯,封樁庫錢糧堆積如山,足以支撐一場動員全國兵力的大戰了。

所以,趙光義登基伊始,就已接手皇兄的準備,繼續從各個方面做著北伐的準備,在北方沿線設置糧倉、軍械庫,抓緊訓練軍隊,他現在所欠缺的僅僅是一個契機,一個合適的機會。

現在,似乎機會已經到了。

女真和室韋分別派來了秘使,向宋國稱臣,並乞請宋國出兵,討伐遼國。

女真和室韋是遼國的藩屬,他們背遼向宋,對宋國來說是一件揚眉吐氣的大事,要知道宋現在的藩屬國遠不及遼國之多,如今隔著遼國有外族來降,豈不正是四夷臣服的徵兆。趙光義當然高興,可是這種順服是有代價的,那就是宋國要出兵討伐遼國,以解女真與室韋之圍,為此,趙光義立即召集心腹重臣,商討此事。

此時的大宋朝廷,經過一番大清洗,已經徹底換上了趙光義的人,潘美、曹彬這樣的軍中鼎柱,現在都賦閑在家,貽養天年了。而文臣方面,更是煥然一新,除了一個牆頭草的張洎,幾乎全都是趙光義在開封府潛邸時的舊人,諸如程羽、賈琰、宋琪等人。

儘管現在的文武臣僚都是趙光義的心腹,但是群臣議事,對是否征遼,發動多大規模的戰爭,要達到什麼戰略目的,仍是意見相左,僵持不下。對於發生在遼國東北的這場戰亂,朝中文武都認為應該加以利用,只是在如何幫助他們方面,以及是否出兵方面,達到何種目的方面各有異議。

羅克敵目前在武將序列中排名第一,雖然樞密使曹彬仍然在位,卻已託辭重病賦閑在家,只掛著個空銜,羅克敵目前是掌握軍中實權的第一號人物。這是他主掌軍權後所遇到的第一樁戰爭,對頭又是強大的遼國,羅克敵不無謹慎,經過一番縝密的思索,他才出班奏道:「聖上,臣以為,遼國如今是當之無愧的北方之王,雄踞草原的一頭猛虎。而北方諸部族與之相比,皆豺狼也。以狼搏虎,無異於以卵擊石,然而若是群狼搏虎,則虎雖兇悍,亦首尾不得相顧,其結果必然是兩敗俱傷。

因此,女真、室韋之亂,對我宋國是一個機會,我們不應該放過。依臣之見,憑女真、室韋之力不足以撼動遼朝根本,我們若想利用這個機會,可予女真和室韋財帛粳米軍械方面的支持,以助其支撐下去。同時,可效仿宋攻西夏遼國出兵牽制之策,調一路兵馬北伐,牽制其主力,使其無心兩面作戰,迅速結束對女真和室韋的征討。」

趙光義聽到這裡,有些不悅地道:「羅卿不知朕的心意么,這麼做,與我宋國有何好處?」

「當然有好處。」

羅克敵已思慮清楚,侃侃而談地道:「據臣所知,遼朝對其藩屬壓迫盤剝甚重,各藩屬勢力皆懷怒而不敢言,如果女真和室韋安然渡過難關,得以保全並壯大,必然鼓舞其他草原部落,群狼皆生異心,處處與遼國為難,遼國便要顧此失彼,國力必然削弱,到那時我朝再以傾國之力行致命一擊,必可一戰而鼎定。同時虎狼畢竟是虎狼,不管是虎還是狼,皆非善類,只可利用,不可寄以心腹,這一點還請聖上三思。」

趙光義聽的有些焦躁起來,或依著羅克敵的主意,要扶持培植這些對遼國懷有貳心的這些藩屬都得拿捏好分寸,不能一蹴而就,得逐步滲透,在扶植的過程中,逐漸把他們控制起來,僅這一步恐怕要取得成效都得一二十年的光景。

而遼國呢,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何況現在的遼國遠非瘦駝可比,現在遼國主少國疑,孤兒寡母,這樣的好機會不利用,要等到一二十年之後,那時少帝已成壯年,還能這麼好對付么?最重要的是……到那時,這收復燕雲的功勞屬於誰?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雖說這建功立業的不是自己的兒子就是自己的孫子,總不如這榮耀加諸己身來的快意。這計策實不可行。

趙光義轉眼看見了國舅李繼隆,顏色又轉柔和,忙問道:「霸圖啊,你怎麼看?」

李繼隆,字霸圖,祖籍上黨,其父是大宋開國名將李處耘。

李繼隆的妹妹經趙匡胤撮合嫁與趙光義為妻,便是當今的李皇后,因為李繼隆的父親李處耘與趙匡胤的結拜大哥慕容延鈞不和,所以李繼隆雖滿腹韜略,卻受到父親的牽累,始終受到壓制。

這樣的人自然不會是趙匡胤的死黨,趙光義上位之後,因為口口聲聲說一切都要遵循先皇舊制,所以當時沒有大的動作,直到這次借著清洗前朝老臣的機會,才把李繼隆提拔起來,如今李繼隆是侍衛馬軍都虞侯,在軍中也是個實權人物。

李繼隆思索片刻,謹慎地道:「聖上,臣以為,今日之遼帝國,遠非昔日匈奴、突厥那種部落聯盟可比,遼國實力較之以前那些為禍中原的單于可汗強大十倍,想當初漢唐兩朝對付匈奴和突厥這樣的大部落時尚且要大費周章,我宋國如今面對強敵,更不可貪功冒進,輕率行事。臣以為,羅大人所議甚有道理。」

趙光義一聽國舅也這麼說,不禁大失所望,武將班中有一員將,乃是殿前都虞侯崔翰。崔翰,字仲文,京兆萬年人。少有大志,風姿偉秀,曾從周世宗征淮南,平壽春,取關南,以功補軍使。

宋初,遷御馬直副指揮使,後至端州刺史。他是前朝老將,因為近幾年一直在地方上任職,所以沒有受到大清洗的波及,朝中武將提拔了太多的新人,總得有幾個老將壓陣才行,這崔翰帶兵頗有一手,趙光義便把他調回京,充任殿前都虞侯,算是樞要部門的職務了。

崔翰眼見曹彬、潘美等老將一個個都靠邊站了,抱著明哲保身的態度,為人處事甚是小心,也特別注意體察上意,一見聖上滿臉不愉,曉得聖上有心北伐,他略一思忖,便迎合奏道:「聖上,臣以為,所當乘者,勢也;不可失者,時也。乘此破竹之勢,取之甚易。

如今女真、室韋棄遼來投,便是我宋國藩屬,遼人侵我藩屬,我朝出師有名,此之為勢。女真、室韋居遼之東、遼之北,有他們牽制遼朝,我宋國趁機出兵,遼國便得腹背受敵,必難支絀。所以,臣以為當趁此良機,大舉北伐,光復幽燕,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趙光義一聽龍顏大悅,轉首又問一眾文官。張洎此人雖然品行差些,但是確有實才,而且不僅通古博今,善理民政,對於軍事也不是一個門外漢,曾向朝廷獻練邊軍之策,朝廷依此辦理,卓見成效。他仔細想想,也覺得以宋國此時強大的實力,而遼朝又恰有內患,如果準備充分、指揮得當,北伐未必不可成功,便也應聲附和。

不過賈琪、宋琰、程羽等人的意見卻不統一,他們都是真心輔佐趙光義的人,也都是有真才實幹的人,不過這三人說好聽點叫做為人謹慎,說不好聽點,那就是守成有餘,進取不足,三人思慮良久,總覺得出兵北伐有些冒險,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可是遼宋除了在打漢國的時候借著漢國的由頭小有切磋,兩國還從未直接向對方宣戰過。

勝了於聖上來說是錦上添花,一旦失敗,豈非得不償失?有此考慮,三人表達的意見便比較保守。趙光義對他們的意見還是頗為重視,見他們也有些猶豫,那熱切勁兒便又淡了些。

這廂商量了兩天,還沒一個結果,王科從遼朝派回來的人便把秘信送到了趙光義的御案前,趙光義看罷來信,不禁又驚又駭:永慶已然流落北朝?不問可知,蕭太后必然以之為奇貨可居,一俟平定內部,兵馬強壯之後,她就會祭出永慶公主這件法寶,大舉揮軍南下了。

王科信上還說,此事還待仔細打聽,眼下尚無十分把握確定,可是……這種事怎能等他查個水落石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結合眼前對遼是戰是和的僵局,由於這封信,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北伐,不只是他大哥趙匡胤的夙願,也是他的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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