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八章 陰謀

「未來對隴右之戰,唯有以閃電戰術迅速控制。否則,如果戰事處於膠著狀態,而宋國反應過來,我們就會陷入兩難之境。把李繼筠、夜落紇放到隴右去,派王如風等人潛入敵軍內部、讓羅丹族長和赤邦松一明一暗羈絆尚波千,把巴蜀義軍精銳調往關中,方便隨時進入隴右,南北呼應夾擊尚波千。

這一切的一切,全部部署都是為了將來對隴右之戰做準備,到時候,能夠一舉砥定。而欲取隴右,必奪蕭關,這座險關是尚波千部苦心經營數十年的根基之地,且陳以重兵守衛,此處地勢險,易守難攻,兵力擺布不開,如果強攻,恐以十倍軍力方有可能,這樣的消耗我們承受不起,如何以最小的代價把這座險關納為己有,還望三位想個妥當的法子出來。」

這是楊浩在稱王立國之前,秘密召集張浦、种放、楊繼業時的一番談話。

緊接著,种放成為內閣大學士,午門外張浦與种放的一番舉動,在興州城內漸漸形成一種流言:張都督有攻城野戰之功,卻屈居以口舌為勞的种放之下,將相不和。許多對楊浩的權力分配同樣不滿的人馬上看到了機會,開始向張浦身邊靠攏。

這時,种放對蕭關接連用了奇襲、行刺、離間等計謀,卻是昏招連連,徒然損兵折將,蕭關戰事毫無進展,楊浩大為不滿,遂把此事完全轉由張浦接手。一貫喜歡劍走偏鋒、以奇兵致勝的張浦,這一回卻用了個很老成的辦法,他上疏請調夏州附近的部族軍遷徙於兜嶺。蕭關雖然險峻,排布不開大軍,也很難以奇襲方式撕開吐蕃人數十年經營建立的明暗烽燧,處處堡壘,但是如果調一個亦民亦軍的部落過去,長期對峙之下,卻未必不能以夏國相對於尚波千更形強大的實力,以蠶食方式向其滲透。

楊浩本「無意南侵」,只是忿不過以小小尚波千也敢向其挑釁,他也需要一個體面的方式,避免夏國在蕭關糾纏過甚,遂同意了張浦的提議,令大學士种放立即著手辦理。

种放得了旨意。馬上就把嵬武部調到了兜嶺。

嵬武部就是拓拔韓蟬和拓拔禾少兩兄弟的部落,嵬武部在党項拓拔氏諸部中是實力比較強大的部落,而且他們的牧場本就在夏州左右,距兜嶺較近,把他們調過去也算順理成章。但是兜嶺附近雖在祁連山下,水草豐美,適宜放牧,但是這裡是夏國和隴右呼延傲博駐地最近的地方,雙方沒有明顯敵意的時候,彼此間也常起爭端,何況現在正是敵對時候。

种放把嵬武部調過去,明顯就是借刀殺人了。嵬武部兩兄弟對他的政令一直持抵觸態度,現在與張浦走的又較近,种放把他們調過去,一來可以把他們調理夏州,方便自己對夏州的控制,同時又可借呼延傲博消耗他們部落的實力,正可謂一舉兩得。

朝廷有權調動部族軍,拓拔兩兄弟自然不能抗命,他們一面率族人向兜嶺遷徙,一面派人再攜重禮向張浦訴說冤屈,可是种放的理由冠冕堂皇,張浦也無法反對,於是張浦就用了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法子,向楊浩提出以嵬武部一族之力,恐難敵蕭關守敵,請求再調蘇毗部落一萬二千帳以為補充,受嵬武部節制。

蘇毗部是拓拔蒼木的部族,也就是如今深受楊浩重用的蘇毗部少族長拓拔昊風的部落,种放守夏州時,拓拔蒼木父子與他走的甚近,如今算是大學士派的親信,張浦把他的部落抽調一部遷往兜嶺,且受嵬武部節制,嵬武部自然會把他們安頓到自己部落的前面,以他們為緩衝,避免嵬武部與吐番大頭人呼延傲博的直接接觸。

大學士和大都督之間的明爭暗鬥,雖然整個興州甚至整個夏國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似乎並無人敢把這兩個大人物不和的情形告訴楊浩,楊浩對此似乎全不知情,於是馬上就答應了張浦的請求。這一來种放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在這場明爭暗鬥中吃了不大不小的一個暗虧。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認為楊浩對自己手下群臣全不了解,比如總是牛皮糖一般粘在楊浩身邊的起居舍人穆余嶠。但是制衡之道本是帝王權術,种放和張浦都有極大的權力,他們之間不和顯然比彼此親密無間更利用楊浩統治的穩定,所以即便是自以為看出了楊浩真正用心的人,也不敢將之點破。

蘇毗部做了嵬武部的馬前卒自然不甘心,消極怠戰那是難免的。而嵬武部與蘇毗部不合,如今難得能掌握了對他們的控制權,有意借呼延傲博的手削弱他們的實力。卻是不斷挑起與呼延傲博之間的戰爭。蘇毗部和嵬武部的牧場都在夏州附近,如果蘇毗部就此敗落下去,當然有利於嵬武部。

兩部族不合,本已是兵家大忌,這兩個部落背後又站著兩個正在暗爭暗鬥的大人物,互相下絆子拖後腿,內耗的厲害,前方的戰果可想而知。

蘇毗部不甘心被嵬武部當槍使,卻又不能擺拖嵬武部的控制,只能被迫與呼延傲博直接接觸,結果不但未能完成張浦逐次遞進的計畫,反而在呼延傲博面前連連吃了敗仗。

起初,呼延傲博的部族軍隊時常北侵,蘇毗部很難形成像樣的抵抗,被擄走了大批牛羊和族人,拓拔韓蟬和拓拔禾少一味逼迫蘇毗部加緊對呼延傲博的進攻,而他們在蘇毗部遇到敵襲的時候要麼姍姍來遲,要麼假意接應,虛張聲勢一番便即退去,只讓蘇毗部正面承受吐蕃軍的進攻。

蘇毗部由此士氣大落,根本無心應敵,每逢敵襲一觸即潰,紛紛高呼:「金槍不可敵,速速逃命去吧!」立即敗得落花流水。

呼延傲博使一桿鎏金槍,素有金槍傲博的綽號,雙方打得久了,連蘇毗部都知道了他的綽號。拓拔韓蟬借吐蕃人之手削弱了本比他們更為強大的蘇毗部落,心中大為得意,一面將小勝誇為大勝,一面將大敗述為小敗,向興州請功,一面不斷施加壓力,迫使頂在他們前面的蘇毗部落主動向呼延傲博邀戰。

种放權柄雖重於張浦。但是在軍事上,縣官總不及現管,能對蘇毗部的照應有限,蘇毗部進退不得,部族中漸漸生起不平之意,陸續的,開始有一些蘇毗部的人馬開始向呼延傲博投降。呼延傲博雖為人自負,倨傲狂妄,卻不是一個只知倚仗武力的莽夫,一見蘇毗部落的人馬向他乞降,立即隆重接見,又使好酒好肉款待,使其中在族人中德高望重者回去向蘇毗部的其他部落進行宣傳。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這一手果然比刀劍更加犀利,越來越多的蘇毗部落憤而投奔了呼延傲博,反過來他們做了呼延傲博的馬前卒,倒比當初與呼延傲搏交戰時更加的用命。這一手「以夷制夷」大獲成功,尚波千聞訊大喜過望,傳令厚賞西夏降將,又密令呼延傲博恩威並用,加強控制,莫使這些党項舊部被李繼筠招攬了去。

蘇毗部落投降的人一過來,李繼筠就聞風而動,以舊主身份招攬他們,卻也把一些部族弄到了他那邊去,呼延傲博一得到尚波千的命令,就馬上行動,把歸降後本來單獨設營管制的党項人就近納入了吐蕃人的各處堡寨,徹底換上了吐蕃人的旗號,這一來李繼筠的手再長,也伸不到他們的營地中去了。

◇◇◇

發生在河西隴右的一切,遠在汴梁的趙光義一清二楚。

楊浩幾次三番陰謀得逞,如果趙光義能提前警覺得到,完全有能力把它扼殺於萌芽之中,趙光義的失敗,很大程度上不是因為楊浩如何英明神武,而是以前朝廷對河西重視不夠,造成了信息掌握的不對等。痛定思痛,趙光義已詔令皇城司,投入了足夠的斥侯和探馬,加強了對河西情報的搜集。

而隴右方面,自從知道傳國玉璽得自尚波千之手後,他也加強了對隴右的控制。如今,西夏的一舉一動他都瞭然於心,楊浩的安於現狀、立國之後各個部族間的爾虞我詐、將相之間的明爭暗鬥,都讓他大為滿意;隴右李繼筠、夜落紇大肆招兵買馬,分割尚波千的勢力,再加上吐蕃另一極具號召力的首領羅丹對尚波千的牽制,幾乎各方面都不得不仰宋國鼻息,更令趙光義滿意。

似乎,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只不過他並沒有注意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盧多遜和張洎兩位宰相之爭,也已漸漸爭出了火氣,只不過許多人都能看到很遠的地方發生的一切,卻對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茫然無知,所謂「燈下黑」,就是如此了。

張洎一力促成西夏乞降,自此更受趙光義重用,此後,羅克敵揮軍入蜀,巴蜀亂匪立足不定,老幼避入深山,主力逃出巴蜀,強攻潼關,入關中,在付出重大代價後逃入秦嶺,離開了根基之地,而且沒有巴蜀那麼多險要的山嶺為掩護,要剿滅他們看起來比以前要容易的多,追溯根源,自然還是離不開張洎說降楊浩之功,如今張洎的權勢已是兩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盧多遜,再無一人能位居其上了。薛居正、呂餘慶兩位兩宰相,也得遜居其下。

張洎的迅速躍升,引起了盧多遜的忌憚,很多政務他都牢牢把持在手中,有時忙得一天只睡兩個時辰,也決不肯把這些事情分擔於張洎,張洎感覺到了盧多遜對他的敵意,更明白盧多遜此刻已成為他飛黃騰達的絆腳石,可是儘管他已受到官家重用,想要扳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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