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蕭關烽候多 第二章 難得不早朝

清晨,天剛蒙蒙亮,楊浩就醒了。

這些年,不管多麼忙碌,多麼疲乏,每天的早課他是必做的,因為他知道,只要有一次給自己找個理由鬆懈下來,那麼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隨之而來的就不僅僅是晨練武功的耽擱,他會放下越來越多的東西,沉溺於優渥舒適的生活。

每個人都想享受優渥舒適的生活,但是他不是揮霍無度的二世祖,大多數人想得到這一切都得付出無盡的努力,他也不例外。轉首回顧,冬兒正躺在他的身畔,夢中甜睡,嘴角帶著慵懶的微笑。昨夜,他沒有使用雙修功夫,只是放開了自己,用心與冬兒纏綿恩愛,多少思念,盡付於一夜的溫存之中。

此刻,冬兒仍在甜睡之中,一頭秀髮披散,五官更顯柔媚,楊浩起身時,帶起錦衾,側卧的冬兒香肩半露,胸前雪膩豐腴的雙峰半俺在烏黑的秀髮之下,銷魂無比。

楊浩為她掩好被子,躡手躡腳地下地,著衣起床,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院中。呼吸吐納,拳劍武功,一趟練完,額頭已微沁汗水。冬兒覺輕,這時若再回屋,她必會醒了,楊浩體貼地留在外屋,杏兒和小源打了水來,侍候他洗放更衣,楊浩便向前院走去。

他本來想過上幾天君王從此不早朝的腐敗生活的,不過昨日阿古麗王妃到了,楊浩已約好今日與她共進早餐,有事商量,所以不會留在府上吃飯,這事兒昨晚已經告訴冬兒,倒不必再知會一番。

「姐姐……」

楊浩一走,焰焰便風風火火地進了冬兒的房間。冬兒連忙拉過錦幄遮住身子,柔柔笑道:「瞧你,一大早的,什麼事呀這麼著急?」

焰焰已不是雛兒了,冬兒臉頰上還帶著尚未褪盡的淡淡嫣紅,眉梢眼角春意宛然,柔艷慵懶宛若露潤嬌荷,豈能看不出昨夜雨露澆灌,她是何等滿足。就算從神情上看不出來,她雪白修頎的頸上那深紫色的兩個吻痕也是遮不住的。

心直口快的焰焰便撇撇嘴,酸溜溜地道:「還遮什麼呀,人家又不是看不出來。」

冬兒羞笑,探出玉臂,飛快地打了她一下,又馬上縮回手,將身子遮得更加嚴密,只露出一紙雨後海棠似的臉蛋,問道:「一大早的,你專門來取笑我的是吧?」

「我有那閑心?」焰焰白了她一眼,扭頭向外看看,這才坐在榻邊,湊過去神秘地道:「姐姐,你知道官人一大早幹什麼去了?」

「幹什麼去了?」

「我聽丫環說,去陪阿古麗王妃吃早餐了。」

冬兒忍俊不禁地道:「你這丫頭,說的都是廢話,官人不一大早的去吃早餐,難道要等晚上才吃早餐?呵呵呵……」

焰焰瞪起眼睛道:「姐姐沒聽清楚么?他……是去陪阿古麗王妃吃早餐去了!」

她把阿古麗王妃幾個字特意咬重了讀言,冬兒眨眨眼道:「那還是吃早餐吶,有什麼區別?」

焰焰氣極,說道:「姐姐沒有聽懂我的話么?」

冬兒忍笑道:「聽懂了,不過……以前官人也沒少和種大人、林大人他們一起用早餐吶。阿古麗王妃如今是甘州知府、回紇部族軍都指揮使,朝廷的文武大員,她剛剛來到興州,做為鎮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官人當然要格外重視。」

「可她是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冬兒眨眨眼,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唐焰焰一下子呆住了,冬兒道:「想辦法把阿古麗趕走?」

唐焰焰叫道:「怎麼可能?不提她甘州二十多萬軍民,就憑她現在是朝廷的官員,我們豈能做出這樣不知分寸的事來?」

「那麼……官人若真的喜歡了她,我們堅決不同意?」

唐焰焰怏怏地道:「雖說官人疼愛我們,可他若真想納妃,誰管得了他?上回氣著了他,我還不自覺么?哪有那般不知自愛的。」

冬兒失笑道:「那可奇了怪了,那你一大早的跑來告訴我這個幹什麼?」

「我……」唐焰焰仔細想想,還真不知道自己跑來幹什麼了,她只是聽丫環一說,然後就跑過來了,至於想幹什麼。似乎……還真的幹不了什麼。

「你呀。」冬兒輕輕拍拍她按在榻上的小手:「丫頭們忠心護主,什麼事兒都想維護你,一聽到什麼似乎威脅到你的事情,當然就想告訴你,這是沒錯的,不過你總該有些自己的主意,不要風風火火的,聽了風就是雨。」

冬兒伸手去夠榻邊的衣裳,焰焰忙給她遞過來,冬兒翻身坐起,起身的同時,衣裳已披在身上,她一邊裹緊了袍子,系著絲帶,一邊笑道:「有些事啊,不能鑽牛角尖,否則就是自尋煩惱了,懂么?」

焰焰誰也不服的性子,唯獨對冬兒言聽計從,有時候她也感到奇怪,冬兒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她就對冬兒這麼聽話,好象她是一個可親可敬可信的大姐。她是火一般的性格,心裡頭藏不住事兒,但是冬兒就像是水,而且是最柔最清的綿綿春雨,不知不覺就能消了她的火性了,讓她心平氣和起來。

室中火盆一早又添了炭火,烘得室中溫曖如春。冬兒只著一襲軟袍,翩然起身,在梳妝台邊坐了,對鏡梳妝,輕理秀髮,舉止雍容優雅。居移體,養移氣,當年那個怯怯如兔的小女子,如今已是一個成熟嫵媚的小婦人了,就像一朵帶露的玫瑰,舉動風華。

玉梳將一頭柔順靚麗的長髮一梳到底,挽個隨意的髮髻,看看鏡中似有所思的焰焰,冬兒展顏一笑:「官人不許我們再在朝中任職,有些事兒也就不再對我們交待,這是很正常的,無規矩不成方圓,總不能有什麼國家大事,他回來都得向你我交待一番吧?

其實官家也怕我們悶著,於政事之外,還是交待了我們許多事做的,不要把心思放在這些無聊事上了。那位阿古麗王妃嘛,官人確實對她非常在意,不過我和你想的不同,我覺得官人這麼在意她,大概又是在琢磨什麼整人的念頭了,而這件事么,阿古麗王妃十有八九,也是參與者之一。」

她拈起一片唇紙,輕啟櫻唇,對鏡輕抿,說道:「如果官人真的喜歡了她,反而不會有如此舉動的,他呀,什麼時候正兒八經地追過女人了?」

焰焰嘟起嘴道:「那可未必。」

羅冬兒嫣然回眸,笑道:「好啊,那咱們就拭目以待!」

◇◇◇

「……大王,折將軍一家已經過了夏州,宥州都指揮使程世雄程大將軍特意率部趕到他西行要道上相迎,設帳擺酒,與折將軍歡宴一晚,預計三天後可到鹽州……」

起居舍人穆余嶠畢恭畢敬地說著,他注意到,楊浩耳朵在聽著他說話,眼睛卻一直逡巡在一個俏麗的女人身上,那個俏麗的女子站在冰河上,頭戴一頂雪白的貂皮帽兒,穿一條合體的馬裙,上著狐茸邊的小襖兒,冰肌玉骨,俊俏清靈,那種與中原女子不盡相似的五官曲線分明,俏麗而筆直的鼻子,兩道亮麗的彎眉下一雙眼睛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正是甘州知府、回紇軍都指揮使,昔日的回紇可汗夜落紇的七王妃。

美麗的女人,給男人以佔有的慾望。高貴的女人,給男人征服的慾望。這個女人,無疑具有把男人征服與佔有的慾望都完全勾引起來的本事。就像剛剛來到興州傳教的那位路西烏斯神父說的,引導地獄的惡魔們蠱惑人類犯罪,並且將那些犯罪的人帶入地獄,這位王妃明顯就具備做魔鬼的本錢。

直到他說到駐守宥州的程世雄將軍擅自離開營地,帶領舊部設帳於西行必經之路,設酒為折御勛接風時,楊浩的目光似乎才收縮了一下,注意力收了回來,不過他眸中攸而閃過的一抹警覺並不易被人察覺,穆舍人剛剛注意到他的眼神,他已恢複平靜了。

「好,繼續注意折將軍的行程,隨時稟報於孤,待他來到興州,孤是要親自出城相迎的。」

「是。」穆余嶠畢恭畢敬地答應一聲,就見楊浩興沖沖地向前走去,踏得腳下積雪咯吱咯吱作響,目標正是那位學著楊雪兒用一支小鞭子用力抽著冰陀螺,不時發出爽朗而歡快的大笑的阿骨古王妃。

穆余嶠慢慢直起腰來,嘴角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笑意:「程世雄對舊主也未免太熱情了,楊浩豈能不覺難堪。他當初要接折御勛回來,本想以此招攬折家舊部軍心的,卻未料到這樣的場面吧?呵呵,共患難易,同富貴難吶,原本還信誓旦旦說要遠去靜州相迎義兄,這一下就改口變成出城相迎了……」

穆余嶠嘴角笑容一閃即沒,重又換上了他一貫的恭謹嚴肅的表情,舉步追了上去。

楊浩稱王改制,建立了全新的官僚體系之後,需要提拔任用大量的人才添充到新的朝廷中來,當初他佔領夏州,成為定難節度使的時候,就有許多在中原不得志的讀書人趕來投奔,希冀能在他這裡出人頭地,干出一番事業來,穆余嶠就是那時候投奔楊浩的。

他是一個秀才,經過种放親自考核,此人文才還是非常不錯的,自從到了楊浩麾下,他做人謹慎,做事認真,答對得體,漸漸受到种放的青睞。等到楊浩成為西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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