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西夏王 第二十六章 蘇秦張儀

這個年宋夏遼三國許多人過的都不安寧,趙光義尤其如是。西川已經派去了重兵,可是這一次剿匪遠比以前困難,雖然調撥了大批的兵力和物資,但是迄今為止,成效不大。

其中緣由除了亂匪的四處活動已經把西川的官僚體系打亂,使其不能正常運行之外,亂匪不同於以往的做法起了極大的作用。以前,趙得柱是亂匪頭領的時候,完全就是一副流匪做派,他們即便打下一座城池,也並不據守,搶掠一番後不待官軍趕到便即離去。

那時的剿匪通常都是朝廷大軍入山掃蕩的過程。趙得柱中死後,朝廷本以為這是對叛匪的一次重大打擊,想不到童羽繼任後卻比趙得柱更加難纏。童羽自從坐上了義軍頭把交椅之後,改變了以往打完就走、四處流竄的做法,他每打下一座城池,除了搜刮府庫豪紳以充軍備外,還開倉賑糧,廣澤百姓,代行官府職責。

他進攻時所選擇的城市也不再是就近就便毫無目的,而是優先選擇影響重大的、和他已佔據的城市可以互為犄角互望相助的地方。與此同時。他還在巴山蜀水險涉難及之處開始建立根據地,讓老弱病殘和婦孺都留守在這些建在深山大澤深處的山寨里,手下只留忠勇敢戰之士,同時對這些人馬進行整編,建立了驍雄、驍勇、驍戰、驍勝四支軍隊,每軍只有兩萬人,人數雖然少了,配備的武器裝備卻相對精良了,戰鬥力十倍於從前。

同時,童羽還加強了軍紀方面的貫徹,以往破城得勝後,說是只搶豪紳權貴,其實小康人家,若家底殷實,也難免做了池魚。有那人家女子姿色出眾的,亂軍入城,也難免有人起意禍害。雖說這些造反者原本都是家徒四壁的尋常百姓,可一旦手中握住了刀把子,其兇狠貪婪實不遜於匪盜。

而童羽嚴肅軍紀後,每破一城都要求秋毫無犯,所需補給先盡府庫取用,不足時便號召百姓檢舉當地為富不良的奸商豪霸,抄沒他們的家產以補不足,若有剩餘便賑濟百姓,而那些聲望良好的縉紳人家,哪怕家資百萬他也決不取一文。

這一來童羽的軍隊大獲民心,以往攻打一處城池時,當地的豪紳巨賈都不遺餘力地在人財物各方面支持官府,如今則大大不然,有時攻取一座城池確實如同成都知府周維庸所說的旌旗所至,望風而降,連一點象樣的抵抗都沒有。

而義軍中坐第三把金交椅的王小波則成為童羽最為倚重的幕僚,為他提出了「吾疾貧富不均,今為汝均之,吾疾苛稅之重,今為汝減之,吾疾耕者無田,今為汝分之」的三吾口號。他們也確實是這麼做的,每到一處賑濟貧窮、免減捐稅,分田分地,由此大獲民心。

童羽的一系列做法,使這群到處流竄的亂匪開始具備了一支正規軍隊的模樣,而王小波的一系列做法卻使這支軍隊又具備了政權的特徵,這使得朝廷對西川那些泥腿子再也不敢等閑視之了。

河西那邊的情形也開始變得複雜起來,趁著遼國和夏國在丰台山地區發生了衝突,潘美組織了幾次反擊,雖說他現在兵力有限,而且不佔地利,還是取得了一定的戰果。夏軍被迫放棄了橫山東線前哨的一些堡寨烽燧,不料宋國這邊剛剛佔了上風,遼國那邊馬上停止了進攻。蕭太后的使節這時也趕到了夏國,雙方開始展開了談判。夏國一面與遼國談判,一面集中兵力,對宋國這邊又發動幾次反突擊,奪回了一些堡寨,雙方勝負摻半,總的來說,目前仍是一個僵持的局面。

一個西南,一個西北,讓趙光義傷透了腦筋,新春的大假剛剛放完,一大早開完了朝會,他馬上留下了軍政各界的幾位首腦人物,在文德殿議起了這兩件令他頭痛不已的大事。

待幾位大臣施禮已畢,趙光義開門見山地道:「諸位愛卿,如今西川糜爛,河西膠著,朝廷分心兩顧,頗為吃力啊。西川乃朝廷腹心之地,逆匪作亂於西川,則荊湖雲貴乃至關中都不得安寧,此腹心之患不可不除。河西楊浩謀反,無視朝廷,此乃大逆不道之舉,亦不可不誅而儆天下,然當前局勢,西南西北兩地作戰,誰主誰次,誰輕誰重,諸位愛卿有何見解?」

對於軍事,樞密承旨曹彬做為軍方最高首腦自然應該首先表達自己的意見,當即出班奏道:「聖上,西川百姓聚眾謀反,其遠因是我朝當初並取西川時殺戳過重,王全斌又縱兵為匪,四處劫掠,以致激起民怨,近因則是我朝一統西川後,前蜀之苛捐雜稅未予取消,百姓生活艱難,生計無著,鹽茶政策又出了大問題,如此種種,導臻民冤沸騰,此時又天災頻生,方才揭竿而起。

說起來,西川亂匪,不過是一些走投無路的草民為討口食而縱掠四方罷了,其危害較之河西天壤之別,故而臣以為,對西川亂匪,當剿撫並用,一方面對冥頑不靈者以重兵圍剿,一方面取消苛捐雜稅、調整西川鹽茶政策,施糧賑災,切斷亂源之根本,則禍患自然消除。而河西楊浩本為宋臣,卻據地謀反,此獠不誅,何以警天下?如今楊浩剛剛稱帝建國,根基淺薄,又與遼人交惡,正是天賜良機於我朝,朝廷應當穩住北朝,以重兵討伐河西,畢全功於一役。」

「曹大人此言差矣。」

張洎立即出班反駁:「對西川,恩威並施,剿撫並用,這一點,本官亦表贊同,但是對河西之策,本官覺得,曹大人的想法有些一廂情願了。」

曹彬不以為忤,拱手道:「張大人有何見解,曹某願聞其詳。」

張洎道:「自來內憂重於外患。西川之亂,是我宋國子民在我宋國疆土上生亂,而楊浩所御兵馬、所轄疆土、所治百姓,乃是以河西拓拔氏為根基,西擴玉門所成,兩者誰遠誰近、為害誰輕誰重呢?西川乃朝廷腹心之地,若是久不平息,必傷元氣。

至於說西川亂匪不過是些走投無路的草民縱掠四方,胸無大志,曹大人對他們為害之烈未免也看得太輕了。強秦一統六國,威加宇內,強盛一時無兩,可是推翻大秦帝國的起因,便是大澤鄉一群泥腿子揭竿造反。自古以來,去舊迎新,政權更迭,有多少次起初都是些草民為匪,縱禍一方?

那些草民或許真的胸無大志,然而當他們氣候已成的時候,其首領的野心和志向自然不比往日,再者說,就算他們始終沒有圖謀社稷的野心,也自有野心勃勃者對他們加以利用。西川匪首趙得柱在的時候,率領匪盜四處劫掠,嘯聚山林,確是一群胸無大志的流匪,而今……他們的所作所為,分明已有建立政權之意,一旦真箇讓他們成了氣候,其害不是尤烈於河西嗎。」

這番話倒是公允之言,呂餘慶、薛居正等人聽了頻頻點頭,張洎又道:「反觀河西,想要畢全功於一役談何容易?我宋國這邊剛剛佔了上風,一向兇悍驕橫的遼人便立即與夏人休兵罷戰,何解?不想予我宋國可趁之機罷了。就算沒有遼國從中作梗,如今朝廷內有西川之亂,想要征討河西亦非旦夕之功啊。」

盧多遜捻須問道:「那麼依張大人所言,朝廷當以西川為重,先取西川,再征河西了?」

張洎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道:「盧大人以為,我朝之根本大敵,在河西還是在塞北呢?」

盧多遜一怔,見眾人都向他望來,只得答道:「自然是塞北了,楊浩縱然稱帝,也不過是河西小藩罷了,河西地瘠人貧,難成大器,自古以來,我中原的心腹大患從來都是出自塞北,匈奴、突厥,乃至如今的契丹,莫不如是。」

張洎笑道:「這就是了,塞北,例來是我中原大敵,自從幽雲十六州落入北國之手後,北人對我中原的威脅就更大了。正因如此,前朝世宗皇帝才親征北國,奪回瀛、莫、易三州之地。我朝太祖皇帝,開國之初,便定下了先南後北,先易後難的國策,想的也是要收復燕雲。

先帝一統中原後不肯接受群臣請加『一統太平』的尊號,是因為先帝念念不忘幽燕未復。今上御駕親征,踏平漢國,就是為收復幽燕消除阻力,在臣來,先帝之遺志,必成全於聖上之手,這『一統太平』的尊號,必由我等,請加於聖上。」

趙光義聽了,臉上紅光頓時一閃,「御駕親征,踏平漢國」正是他生平至今,最為光彩的壯舉,聽張洎提起,自然大為興奮。而那「一統太平」的尊號,前朝世宗柴沒有得到,太祖皇兄沒有得到,如果能夠加到他的帝號上,他就可以凌駕於柴榮和趙匡胤之上了。他現在是皇帝,富有四海,地位更是無人比肩,還能有什麼追求?唯一的追求就只有史書之中的地位了,超越柴榮和趙匡胤,做秦皇漢武唐太宗之後文治武功最輝煌的天子,這個想法讓他的熱血沸騰起來。

張洎見已成功地挑起了官家的雄心,心中更加篤定,侃侃而談道:「而今,河西自成一方勢力,若其與北國聯手,西、北聯手鉗制我大宋,我朝兩面受敵,圖謀幽燕之舉必成泡影,眼下遼夏交惡,這是天賜良機,正該善加利用才是,如果一味地繼續打壓楊浩,只恐他走投無路,徹底投向遼國,那豈不是弄巧成拙。」

趙光義聽他提起自己御駕親征消滅漢國的壯舉,神色間本來頗有自得之色,但是聽到這裡,卻不禁面色一沉,不悅地說道:「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