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西夏王 第六章 指點江山

楊浩一起身,所有人都馬上向他望來,呼吸頓時粗重起來,帝王一言,可定天下興亡,可決萬民生死。如今河西的未來、眼前這些人的未來,何嘗不是決定於此刻傲立於「猛虎下山圖」下的這個人?就連摺子渝也是目不轉睛,心頭小鹿亂撞。

「他……會如何選擇?」

楊浩肅然起身,沉聲道:「諸位方才所議,其中利弊得失,本帥已經明白了,本帥心中已有計較,唯因此事太過重大,其中諸多細節,還需逐一敲定,節度留後丁大人、節度副使種大人、子渝姑娘,你們留下,本帥心中還有些許疑問,要與你們參詳。其餘人等各歸本司料理軍政,三日之後,本帥會把我的最終決定告訴大家。」

「還要等三天……?」眾人聽了面有苦色,然而楊浩已經下令,眾人人焉能不遵?若他真箇稱帝,這可就是金口玉言,忤逆君言,豈不是先給皇帝留下一個壞印象?眾人只好一一告退,等到節堂上只剩下种放、丁承宗和摺子渝的時候,丁承宗按捺不住問道:「不知太尉到底如何決定,現在可以說了么?」

楊浩端著的肩膀忽然放下了,微笑道:「我今日方歸,府中必已備了酒宴。娃兒和妙妙俱有一手佳藝,我正覺腹中飢餓,咱們不如一同飲宴,品嘗佳肴,席上,咱們再詳談不遲。」

看到楊浩天官賜福似的笑容,聽著他不咸不淡的回答,摺子渝的十根腳趾頓時蠢蠢欲動起來,突然間很想和楊浩的臀部做一個親密接觸:「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大家群策群力,所思所想,莫不因他而動,他可倒好,居然這麼沉得住氣!」

可是如今楊浩是什麼身份?老虎屁股摸不得,楊太尉的屁股又如何摸得,就算這隻楊老虎不介意她折大小姐飛靴吻臀的無禮,可他的兩個重要僚屬都在旁邊呢,這兩個人都是極重視上下尊卑、秩序井然的人物,他們也是絕對看不下去的。

摺子渝只得強抑怒氣,質問道:「太尉,今日所議,何等重大,成與不成,都該早做決斷,太尉怎麼還能如此泰然?」

丁承宗畢竟與楊浩兄弟多年,對他的性情脾氣更加了解,一看楊浩那種氣定神閑的模樣,便意識到在楊浩心中,恐怕想的不僅僅是稱帝與不稱帝的問題,眾人的議論,必然觸動了他的靈機,使他有了別的想法,看到楊浩泰然中微帶蔫壞兒的笑容,他就不由想到了當初楊浩用墨魚汁算計當鋪大掌柜徐穆塵的事來,這一回……他又想出什麼損主意來了?

丁承宗也恨不得馬上知道楊浩心中所思,不過楊浩如果真的於稱帝之外另有打算,三言兩語恐怕是說不清的,反正他留下自己三人,那麼他們三個就是有資格參與最終決策的人,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夜,便道:「好,那麼……我與種大人先去換了袍服,再去節府見過太尉。」

他二人還穿著一身官袍,戴著尺半長翅的官帽呢,這副樣子自然不能赴宴。二人雙雙告退,楊浩眼見二人走出節堂,這才緩步走到子渝身邊,輕聲責備道:「你原不是這樣的性子,怎就受人一激,便離家遠走了?害得大家驚慌,讓我擔了許多……」

摺子渝輕輕垂下眼帘,梗著嗓子道:「太尉,這些個人私事,我不想再提了。」

楊浩嘆了口氣,無奈地道:「算了,你若當初不走,現在恐怕也被朝廷擄去了,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若你真箇被擒,我真要方寸大亂,不反也得反了。」

摺子渝雙目微抬,澄澈如水的一雙眸子凝視著他,反問道:「現在的你,已不是當初一身之外別無所有的欽差副使、西翔都監了,而我現在只是一個脾氣很壞、不識好歹、也不討人喜歡的小女子,你會么?」

楊浩道:「海誓山盟,我張口便來,你信么?」

摺子渝微怒道:「我只問你河西形勢,如何決斷,折盟危機,如何處置,個人私事,我不想再談。」

「哦?」楊浩摸摸鼻子,一臉無辜地道:「原來楊浩會不會為了一個脾氣很壞、不識好歹、也不討人喜歡的小女子反了大宋,居然關係到河西形勢與我盟兄的安危,這麼玄妙,我竟未看出來,還請姑娘指點一二。」

摺子渝氣極,頓足便走,楊浩一把拉住,說道:「你本來越遇大事越是冷靜聰慧,如今怎麼這般沉不住氣。今日所議,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結局,我豈能不三思而行?子渝,你先隨我回府吧,總不能穿著一身甲胄赴宴吧,我知道你喜歡素雅,冬兒正有幾套素色的衣裳,也合你的身材……」

摺子渝焦躁起來,頓足道:「出家的是壁宿,又不是你,怎麼你現在比他還能念經。嘮嘮叼叼,聒躁得人頭昏腦脹。喝酒喝酒!我哪裡還有心思喝酒!我現在只想知道,這個皇帝,你倒底稱不稱,這場爛仗,你倒底要怎麼打。」

楊浩苦笑道:「就算我現在告訴了你,難道就能馬上有所行動嗎?仗要打,飯要吃,日子總還要過吧?」

摺子渝心中一陣氣苦:「你倒是有你的好日子過,我還有什麼可過的,府州沒了,折家沒了,一門老少全做了囚徒,我……我……」

摺子渝本來意志堅強,又極好顏面,在別人面前不肯露出半分軟弱的,可是不知怎麼,一到了楊浩身邊,就變成了一個渴望保護和希望依賴的普通女孩兒,一涉及楊浩的事情,那份雲淡風輕和雍容大度也都拋到了爪哇國去,說到悲苦處,她的雙眼中已是淚光盈然。

楊浩見她軟弱的模樣,心中不由一痛,脫口道:「怎麼就沒有日子過了?天還沒塌下來呢,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替你頂著。你要真的沒有什麼日子好過,那我把我的日子給你,咱們一起過。」

摺子渝氣極,轉身想走,奈何楊浩手如虎鉗,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如何走得脫。

「走,先跟我回內宅。」

楊浩一手提著錦匣,一手拉著摺子渝,邁開大步就走,摺子渝被他拖得一溜小跑,氣極敗壞地道:「我不走!走就走!我自己走!你放開我,孟子曰:男女授受不親,禮也。你堂堂河隴元帥、定難節度,拉拉扯扯的幹什麼!你……」

「太尉!」

一出節堂,守在外面的侍衛們立即向楊浩躬身施禮,態度自然並無半點不敬,可是一雙雙眼睛卻都瞄著兩人互攀的手臂,露出幾分古怪的顏色。

摺子渝嬌軀一僵,連忙換上一副笑容,乾笑道:「啊……太尉請。請請請……」

節堂就在帥府西院,不必再出大門,兩個人好似把臂而行各自禮讓,待一拐進了帥府,摺子渝再度抗議:「放開我,我現在任你擺布了,是不是?」

楊浩大言不慚道:「你已率軍投我,便是我的部下,任我擺布,豈非尋常?」

摺子渝火冒三丈:「我把折家軍投了你,可我摺子渝卻沒投效你,我在軍中一日,如何抹去折家印記?我本待此間事了,便……便……」

「便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不要你管,總之,我不是你的屬下!」

「那你還要不要聽我的打算呢?」

「我……我……我有權知道。」

楊浩輕笑起來:「子渝,你知道么,現在的你才像個女人,雖說胡攪蠻纏了些……」

「你才胡攪蠻纏!」

「不過卻比以前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多了幾份女人味兒。」

「我像不像女人關你甚事,現在可以放開我了?」

「令尊早逝,折家是令兄做主?」

「當然。」

「長兄如父?」

「不錯!」

「令兄現在不得自由,我是令兄義弟,論齒排序,現在就是你的長兄,長兄如父啊,管不管得你?」

「你?你長兄如父!」摺子渝的肺都快氣炸了:「我告訴你,姓楊的,我爹活著的時候還真沒管過我,我大哥也不敢管我……」

楊浩睨她一眼道:「所以現在我來管了,你再吵吵嚷嚷的,我就替令尊管教管教你,在你的尊臀上摑上十七八個大巴掌,看你還有無顏面見人。」

「你……你敢!」

二人這一路走,楊府盡有許多僕人下人、丫環侍婢,老遠的看見楊浩就避讓一旁,躬身施禮,口中喚著老爺,子渝看見他們模樣,好象每個人都在笑她,一時也真怕楊浩惱將起來,將她摁在膝上打一頓屁股,那她折二小姐可真的要鑽進地洞再見不得人了,是以語氣雖還強硬,手上卻不敢用力了。

被他拉著走了一段,眼看將至後宅庭院,想想光是這一路行來拌嘴爭吵,傳揚開來也夠丟人了,摺子渝不禁泫然欲淚:「你……竟如此欺負我!」

「那你不會欺負回來?」

摺子渝嘿了一聲道:「你楊大太尉如今是什麼身份,我欺負得了你?」

楊浩忽然停住腳步,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要欺負我,卻也不必比我身份貴重的。我聽說過一句真言,大有道理,你可想知道?」

楊浩一湊近了去,鼻息都拂到她的耳朵,子渝只覺暗處好象有無數雙眼睛正在偷窺著自己,弄得十分不自在,可是聽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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