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衝冠一怒 第十七章 貧僧功力尚淺,不能隔衣療傷

趙光義收到王繼恩快馬遞來的折家請兵奏摺後大喜過望。此前,他已令自江南剿匪平叛勝利歸來的潘美調兵五萬,對外宣稱要對蜀境叛亂加強圍剿,卻遲遲不予發兵,一直在等候這個機會,此時一見請兵奏摺,如獲至寶,立即開動一切宣傳機器,高調宣揚楊浩背信棄義,罔顧國法,悍然對府州用兵的不義之舉。同時責令王繼恩就近調安利軍、隆德軍進攻廣原程世雄部,調寧化軍、晉寧軍、平定軍、威勝軍,攻打府州,又命潘美親率五萬禁軍,馬不停蹄直撲麟府。

消息傳到契丹,蕭後大為驚異。楊浩若是真的圖謀府州到沒甚麼。在她看來,欲成大事者,豈能為情誼所羈絆,楊浩若真的如此心狠手辣,才算是一個梟雄人物。不過以她的了解,楊浩卻不是這樣一個人。而且,就算時移勢易,楊浩已然蛻變,也絕不會利令智昏,在他大舉西征,河西走廊尚未到手的時候,在東線突然再啟戰端,難道李光睿兩面用兵,以致拖得自己山窮水盡的教訓還不夠么?及至大宋對此迅速做出反應,宋軍以最快的速度攻入府州,蕭綽終於瞭然:大宋對西北動手了。

此時,大契丹國剛剛改名,由大契丹國改名為大遼國。大契丹國,本來是以族名為國名,但是契丹的民族構成十分複雜,族群眾多,尤其是還有幽雲十六州的漢人,佔了相當大的一部分。加上少主新立,改個國號,也是一種新氣象。

新君登基,年紀尚幼,蕭綽以太后身份聽政,正休養生息,積蓄國力,因此改國號大遼,取漢字「遼」的本意,讓修遠其遼遼兮,寓意擴大疆域,以其遼遠,只不過這時內亂剛剛平息,元氣未復,行事還該低調一些,所以對外宣稱是取「遼」在契丹語中意譯鑌鐵的意思,以遼為國號,寓意國家堅固。

大政方針既是休兵養民,這時就萬萬不能與宋國再起戰端,然而如果坐視趙光義攻佔西北,將整個西域納入他的統治之內,不但宋國的疆域將更形擴大,而且宋人有了養馬之地,遼人的一大優勢就會蕩然無存。這卻是十分棘手的事情。

蕭綽穿著一身鬆軟舒適的便服宮衣,斜倚在榻上,一手輕輕搖著團扇,一手輕拍著在她懷裡睡的正香的兒子,思索著西北局勢。那裡發生的戰爭雖與遼國沒有直接關係,但是卻對宋遼兩國未來的形勢有著莫大的影響,她豈能不重視。

小皇帝已經起了名字,大號叫耶律隆緒,小名叫牢兒。「舜住陶焉。期年而器牢」矣,這和尋常人家給孩子起名「拴柱兒」、「鐵鎖」一樣,都是盼著孩子平平安安、成人長生的意思,當然,這只是蕭後對娘家人的說法,至於這「牢兒」是否還有別的某一層意思,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雙十年華的年輕少婦,又兼錦衣玉食,保養得宜,那體態圓潤豐腴,肌膚脂白粉嫩,誘惑的很,兩條纖直的美腿在榻上半屈半伸,更是依稀可見裙內粉光緻緻,滑嫩動人的一片春光。

此時正當夕陽西下,金黃色的陽光曬在她那張清水瑩潤的俏臉兒上,有一種慵懶的風情。她的黛眉微蹙著,緊張地思考著對策。

如今大遼是絕不能輕易對宋國這個龐然大物用兵的,否則,一著不慎,自己兩年時間苦心經營的局面就會毀於一旦。

大遼帝國實在是太龐大了,楊浩可以用兩年時間整合諸部,振興夏州。對契丹這麼龐大的一個國家來說,兩年時間,經濟上不過剛剛恢複一些元氣,軍事和政治上,才剛剛將重要職位上的官員全部調整了一遍。內部矛盾的調和、外部糾紛的消彌,如今還很脆弱。然而,就算西北如今不是那個冤家的地盤,也決不能坐視宋國把河西拿到手,大遼對此必須得有所表示。

蕭綽苦苦思索,看來,遼國能採取的辦法依舊是牽制,盡量牽制宋國,使他們不能對西北投入太多的兵力,減輕夏州軍的壓力,至於如何化解這場危機,最終還是要靠那個冤家自己,可那個冤家,如今卻正在瓜沙古道上,他來得及趕回去嗎?

想到這裡,蕭綽輕輕嘆了口氣。懷裡的娃兒似乎嫌悶在她懷裡有些熱了,他閉著眼睡著,兩隻小手不耐煩地推開母親的手,兩隻小胖腳丫在娘親身上蹬了蹬,整個身子就在榻上打了橫。

蕭綽瞪了眼熟睡中的兒子,眸中不無幽怨:「這個小冤家,吃飽喝得就不是他了,到是挺隨他那沒良心的爹爹……」

◇◇◇

旌旗獵獵,楊浩的大軍終於向敦煌開拔了。

敦煌南枕氣勢雄偉的祁連山,西接浩瀚無垠的羅布泊,北靠嶙峋蛇曲的北塞山,東峙峰岩突兀的三危山,乃是西域胡商跨過玉門關,東進中原的必經之路,這片綠洲面積不是很大,但是土地肥沃,在這個靠近沙漠戈壁的天然小盆地中,黨河雪水滋潤著肥田沃土,綠樹濃蔭擋住了黑風黃沙,糧米旱澇保收,瓜果四季飄香……

敦,大也;煌,盛也。敦煌,誠為大漠古道中的一個奇蹟之城。

為了徹底斷絕匈奴與西羌的通路和聯繫,捍衛邊關和絲綢之路的安全,漢武帝曾在河西設置了酒泉郡和武威郡。並採用設防、屯墾、移民等措施,不斷充實、加強建設河西。後來又將酒泉、武威二郡分別拆置敦煌、張掖兩郡。又從令居經敦煌直至鹽澤(今羅布泊)修築了長城和烽燧,並設置了陽關、玉門關。列四郡,據兩關,保證了絲綢之路的暢通。

從此,中國的絲綢及先進技術源源不斷地傳播到中亞,西亞和歐洲。歐州、地中海沿岸和西域的玉器、瑪瑙、奇禽異獸、農作物等長途轉運到中原。各國使臣、將士、商賈、僧侶往來不絕,都要經過絲路要道敦煌。敦煌成為中西交通的「咽喉鎖鑰」。貳視將軍李廣利伐大宛國,獲汗血馬;趙破奴擊敗姑師國俘獲樓蘭王,都是以敦煌為糧草、兵馬供應基地而一舉獲勝的。

因此這裡的漢人最多,占當地居民的八成以上,於是這裡就出現了這樣一副奇景,當西域與中原隔絕往來之後,瓜沙二州有大量的漢人,反而是在瓜沙東面,更靠近中原的的方,被吐蕃人、回紇人、党項人佔據。但也正因如此,西域漢人與中原斷絕往來,已有上百年之久,這些孤懸於外的漢人,建歸義軍,自立金山國,依舊傳承著漢人的文化和血脈。

然而,金山國的統治者一味打壓當地少數民族的錯誤政策,使得他們處處樹敵,漸漸的,祖先的榮耀不再。金山國漸漸沒落,反而要敬甘州回紇為父可汗,這個時候,楊浩來了,帶著他的大軍,欲重新打通西域古道,重振這裡的東方文明,對執掌瓜沙政權的曹家來說,這是他們的末日,而對歸義軍來說,卻是喜憂參半。

當蕭綽正睹兒思人,黯然神傷的時候,楊浩已親統大軍到了葫蘆河。從此再往前去就是瓜州了。

暮色蒼茫,夕陽西下,楊浩的大軍在葫蘆河邊駐紮下來。氈帳如同突然生長在河邊的一朵朵蘑菇,綿延開去,無窮無盡。儘管瓜州歸義軍冒險偷襲的可能不大,不過排布在外線的人馬,還是按照規矩,一絲不芶的挖戰壕、設拒馬,做好了防禦準備。

這一路上,他們見過了雕刻在溝壑峭壁上的佛像,見過了大漠駝鈴、瀚海蜃景、胡楊秋色、清泉綠洲……異域風光固然優美,但是見多了也就索然無趣,每日感覺最深的反而是白天的烈日炎炎,夜晚時的秋風刺骨,還有風起時的漫天黃沙。

軍營最南面駐紮的是肅州龍家兵。楊浩得了涼州,便把涼州城主絡絨登巴的兩萬兵馬帶了出來,此番得了肅州,以肅州為據點,攻打瓜州的時候,依樣畫葫蘆,把肅州兵馬也都帶了出來。龍家兵久居西域,對西域風情更是司空見慣,毫無新奇,好不容易度過沙漠,來到綠洲,兵士們十分暢快,紛紛來到葫蘆河裡沐浴潔身。

最上游的河裡,站著兩個只穿兜襠布,就像兩個相撲手似的彪形大漢。黑鐵塔一般的身子,兩個大漢正在河裡摸魚。這裡的魚肥碩無比,因為沒有漁夫的捕獵,生態環境極好,一兩尺長的大魚隨處可見。

不過對不怎麼懂水性的肅州軍來說,想要徒手捉條大魚卻不怎麼容易。

好不容易,其中一個黑嘟嘟的漢子濺得滿臉水花地抓起一條大魚,哈哈大笑道:「老支,老支,快來看,哥哥我抓到了好大的一條魚。」

另一個黑漢子一見大喜,連忙躥了過來,嚷道:「妙極,吃那又硬又乾的肉乾兒真是吃膩了,哈哈哈,老卡啊,你抓緊了它,趕快上岸,咱們把它烤來吃。」

老卡一聽,瞪眼道:「怎麼要烤來吃呢?這樣鮮美的河魚,應當下水去燒,燒得肉爛骨酥,吃凈了肉,啃幹了骨頭,再喝一碗濃濃的魚湯,那才美味。」

老支搖頭道:「你懂個屁,這魚莫要刮鱗,也莫去了內臟,就這麼在火上烘烤,魚的鮮香滋味才不會消散,我見西域遠來的商賈這樣吃過魚的。」

「燉了吃,有肉有湯,湯鮮味美。」

「烤了吃,鮮香撲鼻,回味無窮。」

兩人站在齊腰深的河水裡大吵起來。老卡勃然大怒,把手中活蹦亂跳的魚兒往手裡狠狠地一摔,那魚砰地一聲入水,竟爾有些暈了,清醒了一下,才搖頭擺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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