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衝冠一怒 第六章 羯鼓聲催入西涼

摺子渝這一去,竟是下落不明。楊浩也慌了,與折御勛分頭找了幾日,一切可能的地方都查找過了,始終不見她的蹤跡。折御勛懊惱不已,不由怒道:「不省心吶,真是不省心吶,都是我從小把她慣壞了,居然連『隨風』都找不到她的下落,一個女孩兒家,又能到哪裡去?」

楊浩這時也清醒過來,想起與摺子渝相識以來的種種,她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孩子,尤其是地位尊崇,所以薄皮好面,受不得羞臊,這一番雖只是比武較技輸與焰焰,事情本身並沒甚麼了不起,卻是她心懷忐忑地意欲應長兄之命嫁入楊家前,與自己夫人之間的一場較量,內中微妙的含意卻不是那麼簡單了,恐怕她不堪羞辱,一時半晌不會回家。

想到這裡,楊浩便對摺御勛道:「兄弟正欲西進,大哥不可久離府州,還請儘快回去坐鎮,以你我二人之力,就算馬不停蹄日夜尋找,能搜尋幾塊地方?何況這事又不便張榜,行文天下的。子渝剛剛交出『隨風』沒有多久,『隨風』在各地的潛樁眼線,她一清二楚,如果她存心不讓人見,『隨風』怎麼可能找得到她?這件事還是由我來吧,我讓『飛羽』暗中搜尋。」

他略一思忖,又道:「兄長返回府州後切勿聲張,全當不曾發生這回事兒,反正子渝經常離開府邸,不會引人疑心。要不然,鬧得盡人皆知,就運算元渝想回去,也是羞刀難入鞘了。」

折御勛別無他法,仔細想想也是道理,便依了楊浩囑咐,返回府州去了。送走折御勛,楊浩回到府中,往花廳一坐,沉著臉道:「叫二娘來。」

廳中幾個丫環一見老爺臉色,連忙去喚人來。焰焰掌握著飛羽,早已知道事態發展,眼見連折家的人都找不到摺子渝下落,情知這一次事情真的鬧大了,這幾日也著實有些忐忑。

當初她被摺子渝欺侮的狠了,若是她的性子像子渝一般高傲,早就氣得嘔血,如今雖時過境遷,可是想起舊怨,難免仍有些芥蒂。她是明知摺子渝是一定會嫁進楊家與她做姐妹的,那日故意撩撥她,激她發怒,既有給她一個下馬威的意思,也有些炫耀楊浩對她疼愛的意思,說到底,不過是想在舊情敵面前揚眉吐氣一番。

卻不想以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受些委曲大吵大鬧一番也就夠了,她以己度人,以為刺激一下摺子渝出口惡氣也沒甚麼大不了的。卻不想一樣米養百樣人,摺子渝與她性情截然不同,而且不知怎地,年紀長了幾歲,脾氣倒似比頭幾年更加剛烈,這一番出走竟連折家都找不到她的下落了。

唐焰焰怯怯地進了花廳,丫環們早知趣地退了出去。楊浩面沉似水地道:「折姑娘迄今下落不明。」

唐焰焰囁嚅地道:「妾身……妾身已經知道了。」

楊浩道:「种放帶著最後一批訓練的新軍馬上就到夏州,八萬大軍,總不能在這兒空耗米糧,等他一到,我就要率軍西征了,尋找折姑娘的事情,我交給你了。」

唐焰焰窺他臉色,曉得這番是動了真怒,不敢再向他撒嬌,低低地應了聲是。

楊浩沉著臉,起身便往外走,唐焰焰一陣心慌,忙道:「官人。」

楊浩站住了腳,卻沒有回頭,唐焰焰捻著衣角,低低地道:「我……我原也沒想會鬧到這個份上,我只想小小出口惡氣罷了,官人,焰焰……知錯了……」

「哦?」楊浩緩緩轉過身來:「錯在哪兒?」

「我……」

楊浩嘆了口氣,疲倦地道:「焰焰,你對我付出良多,我心中豈能不知?可是對子渝,我虧欠她的還少么?你也知道她個性高傲,受不得羞辱,你這麼做……唉,為夫整日忙於公事,已經很累了,回到家,只希望能輕鬆一些,你們都是極聰明的女子,我實在不想說的太多……」

唐焰焰看著他的背影,想起他這幾天落寞的表情和剛才隱含警告的話,忍不住眩然淚下。

她越想越傷心,伏在案上正嚶嚶啼哭,肩頭忽然被人輕拍了兩下,連忙拭淚抬頭一瞧,竟是即將臨盆的冬兒。焰焰連忙起身扶她坐下,抽噎道:「姐姐怎麼來了?」

冬兒在她身邊坐下,柔聲笑道:「還不是因為你這沒心沒肺的妹子,說起來,折姑娘與官人相識最早,兩人之間卻最是坎柯。這麼多年下來,折姑娘為官人付出許多,迄今始終不嫁,心中那份情意你還不明了么?她早晚是一定要進咱楊家門的,姐妹間和睦相處不好么,給她一個下馬威,出一口惡氣,就那麼重要?」

「焰焰,儘力把她找回來吧,就算親口道個歉,也不是丟人的事,你真想爭,就爭誰在官人心中的份量最重。如何讓官人看重你,難道是憑姐妹間明爭暗鬥么?官人是個精明人,只是把心思都用在了公事上罷了,家裡邊,只要無傷大雅,他都故作懵懂,可真要有什麼算計,是瞞不過他的。就說這一回,雖說折姑娘一身武藝,為人又機警,可這西北地方比不得中原,萬一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恐怕……就是官人心中一輩子的病了……」

唐焰焰懊悔不已,喃喃地道:「我……我知道了,我一定盡全力找她回來,姐姐,還是姐姐對我最好。」

冬兒道:「有你們幾個幫襯著官人,我如今只在後宅安心養胎,哪曉得這些事情,這是娃兒去告訴我的,怕你想不開,也怕官人真的惱了你。焰焰,姐妹們在一起,偶爾爭風吃醋,討官人的歡心,那是一家人的情趣,無礙其他,可要是不知輕重,讓官人懶見勾心鬥角,厭了回家,那可就……你明白么?」

唐焰焰怵然一驚,她當然明白,她生在富可敵國的唐家,家中叔伯、兄弟,俱都妻妾成群,她對這種情形早已見慣不慣了。這樣的家庭,男人哪愁沒有嬌麗可人、知情識趣的女子為伴?所以越是恃寵而驕的女人,越是容易失寵。

一開始,摺子渝只是一怒而走,官人是什麼態度。待始終尋她不見,官人又是什麼模樣。如果……她果真因為這次出走有個三長兩短……唐焰焰越想越是心寒……

冬兒柔聲道:「真為官人打算,真想討官人的喜歡,就要斂起你驕傲的羽毛,折姑娘若是夠聰明,她早晚也會明白這一點,可她明白的晚一些沒有關係,你這毛躁的性子,若是不知收斂,那可要悔之莫及了。」

唐焰焰黯然道:「難怪官人對姐姐又敬又愛,焰焰實不如你。我……我這就派人去找她!」

◇◇◇

种放帶著在蘆州訓練的最後一批新兵馬上就要趕到夏州,种放一到,就意味著西征的開始,楊浩勢必不能再為尋找子渝分神,這事又不能公開張揚,唯有交給「飛羽」。

事情已交待給了焰焰,楊浩卻不放心,恐她心中不忿,陽奉陰違,於是又命狗兒暗中督察。如果焰焰仍舊感情用事,不知輕重,他就撤消她的一切職務,讓她只安心做一個楊夫人。

楊浩也知道自己對這幾房妻妾是有些太過縱容了,可是夫妻之間,總不能像上下尊屬之間一般戒律森嚴,夫妻之間、妻妾之間,總會有些摩擦的,總不能一有事情就暴跳如雷,那樣的家庭只有怕,又哪有愛。所以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他都會睜一眼閉一眼,懶得理會。幾房妻妾間感情一直不錯,再加上個個聰慧,知道進退,彼此間一直相安無事,而這一回,他是真的有點怒了。

狗兒與焰焰、竹韻,是『飛羽』組織核心中的核心,是這個情報組織的三大巨頭。楊浩在任何一個重要職司,不分親疏,一概設置兩到三個重要職務,保持其職司互相制衡、監督的制定,以防因人廢事,又或有人隻手遮天。

竹韻親手訓練秘諜,這就是她的資本,在『飛羽』中獨樹一幟,飛羽的人事方面,其實掌握在竹韻手中,唐焰焰以夫人的身份,也無法挾制她。唐焰焰掌管著『飛羽』資金、財物的調撥,以及情報的最終匯總、上報。而狗兒地位更加特殊,她只對楊浩一人負責,負責與楊浩相關的安全工作,以及在這個範圍之內的一切人事調動、財物調動,她的職司不受竹韻和焰焰職權轄制。

至於下達命令,則是由一個類似於秘書處的組織負責,他們唯一的使命就是接受命令,傳達命令,報備候查。『飛羽』各級首領包括楊浩的命令,全部通過這個部門發出,某一首領下達的命令,上一級的官員均可調閱,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內部透明度。

楊浩知道特工組織具有多麼大的重要作用,可也知道它一旦淪為某人一手把持的特權機構後,可以翻雲覆雨,甚至把他頭上的最高統治者玩弄於股掌之上。所以既要發揮它的作用,又得盡量避免在發展過程中,它漸漸淪為某個特工組織強腕人物的私人工具。

他並不疑心唐焰焰會對自己心懷歹意,亦或有此野心或權力慾望,但是他對所有機構的設置,從一開始就立下了相應的制度,並在實際操作中不斷地進行修訂和補充,使它更加完美、更加嚴密。

依賴制度也許不是最完美的,但是人類哪怕是發展到了他那個時代的文明程度,依賴制度,仍舊是遠比依賴領導公正、無私的個人品德和智慧、知識水平更穩妥的方法。

當然,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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