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二十一章 旖旎之夜

小東背著葯簍從山上下來,到了河邊放下藥簍,正想拿出藥草在河水中濯洗一番,忽地感覺對岸有個人影,她立刻警惕地從葯簍中抓出葯鋤,喝道:「誰?」

女英也不知走了多久,仍是茫茫不見人煙,正精疲力竭的當口兒,忽地瞧見對岸大石下站著一個人,不禁又驚又喜,連忙說道:「大嫂。我……我們母女路遇匪盜,倉惶逃命之下迷失了道路,還請大嫂行個方便,指點一條離去的道路。」

小東仔細看看,對面是一個十分美貌的少婦,懷中抱著一個嬰兒,一看那模樣就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心中戒意這才稍緩,她上下打量一番,驚訝地道:「遭了匪盜?你從哪兒來呀,這裡數十里內難見人煙,竟然逃到了這裡。」

周女英彷徨無助的當口兒瞧見了人,本來喜出望外,這時稍稍平靜下來,忽然想到許多傳聞。文明地區的人,總是喜歡誇大落後地區居民的愚昧和野蠻的,諸如山民劫掠行商、殺人滅口,甚至剁了人肉做包子……或許百里之內發生過一次,或許幾十年前有過一回,但是口口相傳之下,所有的山民都成了恐怖動物。

眼前雖是一個看起來無害的婦人,女英也不禁提起了小心,便道:「我……我一路隨著家人只是坐車而行,也無心打聽夜宿的寨子是個什麼所在,誰想遭了盜匪,倉惶之下乘了馬逃走,與家人失散,結果流落至此,馬兒累得力竭而死,只好步行。」

小東一聽雙眼不由一亮:「你騎馬逃出來的?馬兒累死,想必你走的也不甚遠,那馬在哪裡?」

周女英只道她仍懷疑自己身份,便指了指走來的方向,又道:「小女子不敢哄瞞大嫂,所言句句屬實,我家的人本來是往來與麟州和銀州的商人,還請大嫂指點一條道路,不知怎樣去那裡……」

小東笑道:「銀州、麟州么?那地方我倒是聽說過,聽說是極繁華極大的城池,不過這一輩子我也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聽集市上的人說,銀州距這裡得有兩百多里地,麟州就更別提了,還遠著呢。」

「兩百多里地?」

周女英眼前一黑,幾乎暈過去。一匹快馬一小時能跑三四十公里,也就是七八十里地。但是就算汗血寶馬,能連續跑五六個小時,走三四百里地也就是極限了,她那匹馬自然沒有這麼雄駿,不過好在她身輕體軟,輕盈的很,再加上不斷地快馬加鞭只想逃命,把那馬兒最後的體力都榨取出來,這一通落荒而逃,跑得可也夠遠的了。

周女英忽地想起她說去趕集市的話來,登時又生起一線希望:「大嫂,你說的那集市在什麼地方,我……我的家人一定十分牽掛我們,大嫂若能送我母女去到那集上,說不定有辦法離開,如果能尋回家人,小女子一定重重報答大嫂。」

小冬道:「離著趕集的日子還有七八天呢,現在那兒只有一些當地的山民。你真箇要去,也得翻過幾座大山,走幾十里山路。現在可不成。唉,瞧你母女可憐樣兒,要我見死不救,那是要天打雷劈的,算了算了,你先到我家裡住幾天吧,等趕集的時候我帶你去便是。」

女英又驚又喜,連忙道謝,小冬過了河扶著她踩著那大石頭過去,匆匆洗凈了草藥,引著她轉進山谷,把她帶上山去,引跟自己當家的引見了,那斡兒牛見又來了兩個白吃飯的,心中甚是不喜,不過轉眼瞧見這少婦驚人的美貌,把他這個一輩子只知道跟豺狼虎豹打交道的獵戶驚得目瞪口呆,如見仙子,哪裡還說得出半句不悅的話來。

他是個老實本份的獵戶,傾慕美貌異性乃是發自本能,可一見了人家的美貌,反而局促自慚起來,連忙起來招呼,只知憨憨地陪笑。

小東到是個俐落的當家人,把這對母女帶到自己家中,便道:「妹子,我這地方小得很,這間屋子是我和當家的住處,旁邊那屋……是我救下的一個男人,如今正生著重病,你不用怕,我們一家都是本份人,你且在此住上幾天,等趕集的日子到了,我帶你去便是。」

周女英道了謝,小東便將草藥熬煮了,對男人耳語了幾句,那男人聽了大喜,連忙提了把獵刀,拿了口筐子,和小東急急地出了門。周女英先見他拿刀,立即警覺地握緊了腕上的「狐尾」,卻見人家夫妻倆背著筐簍急匆匆地下了山,竟把一個家都扔給了她。

周女英眼見四壁皆空,確實也沒有什麼好防備外人的,她見那對夫妻確已去遠,便把孩子解下來放在坑上,讓她舒舒坦坦地睡個覺,自己則熟悉一下這個環境。

院落不大,四下都是山林灌木,一排三間的茅屋,最西頭放的是各種雜物、動物皮毛一類的東西,氣味難聞。東屋裡邊確實躺著一個男人,周女英只探頭一瞧,沒敢進去,她正要折回正屋,卻聽那男人迷迷糊糊呻吟著要水喝,周女英本待不理,可轉念一想,這人既然也是人家救回來的,可以說和自己是同病相憐,大家都是落難的人,眼見他病的起不了身,怎好袖手旁觀?

這樣一想,女英便遲疑著進了房子,從那木桌子上拿起水罐想要喂那人喝水。走到近處一眼看見那人模樣,雖然頭髮凌亂,臉頰赤紅,可是這人的樣貌真是再熟悉不過了,竟然就是楊浩,女英嬌軀一顫,手一哆嗦,一個瓦罐「啪」地一聲落地,打得粉碎。

「你……你……太尉……你怎在此?」

女英撲到楊浩身上,驚喜交集,楊浩如同浸在一個大火爐里,兩眼都燒得紅了,意識昏沉,剛剛清醒了些,認出女英模樣,呵呵笑了一聲:「我在做夢么?喔……我被救回去了?」轉而又陷入昏迷,怎麼呼喚也叫不醒他。

女英急急跑到旁邊屋子,尋到盛水之物,找了清水來喂他喝了些,見他那憔悴無力的模樣,忍不住坐在他身旁,低聲飲泣起來……

◇◇◇

馬鞍、馬轡、嚼頭、韁繩,搭在馬鞍上的褥子,還有馬皮,這都是值錢之物,至於馬肉也是可供食用之物,熏制好風乾了,一家兩口人挨過整個冬天也不難。小東和斡兒牛歡天喜地把整匹馬分解了,陸陸續續搬進坳里,然後又一段段路地挪進院子,斡兒牛整治馬肉,小東則笑容可掬地回了房間。

一見自己屋裡沒人,她又拐進另一間房,就見那被自己接回來的美貌婦人抱著孩子,坐在那漢子身旁正無聲落淚,小東納罕地道:「妹子,你這是怎麼了?」

女英見她回來,不由大喜,連忙起身道:「大嫂,他怎麼病得這般沉重,大嫂,求你救他性命,千萬要救他性命。」

小東疑道:「你認得此人么?」

女英連忙點頭,落淚道:「他……他是這孩子的親生父親,我這苦命的娃兒……」

小東驚道:「他是你男人?」

女英也是一呆,這才想起剛才對人家說過自己是孩子的娘,如果躺在那兒的男人是孩子的爹,那兩人豈不正是夫妻?

女英吱吱唔唔地說不出話來,忽然轉身把孩子放在榻上,伸手在懷中一陣亂摸,把那夏州兵劫掠來的金銀財寶值錢物事都掏了出來,雖說這對夫妻確實像個本份過日子的人,可她對這山民到底還是有著幾分小心,既然財露了白,乾脆一點不留,全部塞到了她的手中。

女英哀求道:「大嫂,這是我隨身攜帶的全部財物,我知大嫂家中並不寬裕,這些財物贈與大嫂,只求大嫂想個法子,無論如何都要救他……我夫君性命。

大嫂,我家是極富有的人家,大嫂若救了他,來日尋到出路,我家必定還有千百倍的回報。」

小東聽說自己內定的男人居然不是傷兵,而且有了娘子,心中頗有些失望,畢竟……畢竟那男人真的很招人喜歡。可是那一堆珠玉金銀往手裡一放,不免晃花了她的眼睛。她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那些許失望登時便拋到了九宵雲外,又聽說救了她夫妻出去,必定還有重謝,小東歡喜得幾乎暈了過去,慌忙答應一聲,便跑出去找她男人了。

斡兒牛正賣力地分割著馬肉,一見婆娘捧出這麼多財寶,又聽她說明經過,開心得幾乎一刀攮進自己的掌心裡去,兩口子自己窮得吃不上飯,還不忍心見死不救呢,何況人家給了這麼多財寶,當下便急急張羅起來。草藥是山上現成新鮮的藥物,煎好了給楊浩灌服了一碗,高燒一時卻不退卻。

小東收了人家那麼多好處,自己卻幫不上多大的忙,心裡十分的過意不去,陪著女英著急良久,她忽然一拍額頭道:「馬貼兒木家境富裕,家裡或許有些藥物,我去尋他。」

女英一問,這馬貼兒木也是個獵戶,是住得離小東家最近的人家,不過也得翻過幾道山嶺才到得了。這婦人到底是颯俐能幹的女人,當下抓了把獵刀,割了二十幾斤馬肉背進簍子,便風風火火地上路了。

她離開的時候太陽還沒下山,等到遠山背後只剩下一抹紅的時候,她才趕回來,馬貼爾木家境比她家裡富裕些也有限,平時也靠采草藥治些風寒腦熱,並無什麼高明的藥物。女英聽了不禁大失所望,不過小東帶去的那二十多斤馬肉人家倒底不好白收,便把家中僅存的一壇老酒送給了她。

小東有些愧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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