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會挽雕弓如滿月 第二十四章 收復楊業

出乎趙光義所料,晉陽城不曾被他二十萬大軍攻陷,卻在他焦頭爛額之際不攻而破了。

不出潘美所料,楊浩要搶著進城,結果他麾下那些軍紀奇差的流氓兵很快就變成了搶男霸女、搜刮財物的強盜。

春暖花開時節,仍然穿著大羊皮襖、戴著狗皮帽子的銀州兵拖著大姑娘小媳婦,背著大包小裹興高采烈,跟趕集似的往城外跑,搞得本來就一片混亂的晉陽城更加難以控制。潘美坐在馬上,沉著臉色,強抑著殺人的衝動對楊浩道:「楊元帥,城中本已混亂不堪,而足下所部……」

楊浩一臉慚愧地道:「慚愧,慚愧,實在慚愧,楊某本想將功贖罪,可是這些混帳東西實在是不成體統,倒讓潘將軍見笑了。本帥立即勒令部下退出城去,由潘將軍負責控制全城就是,不過……不過……」

潘美何等聰明,一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就明白了他的心意。潘美暗自鄙夷,口中卻道:「楊元帥放心,你我同時入城,若有功勞,自然少不了你那一份。眼下……還請楊元帥配合一下,儘快收攏你的軍隊,已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楊浩眉開眼笑,忙不迭應道:「好好好,咱們一言為定。來人啊,傳令,收兵,聞金不退者,殺無赦!」

楊浩答應的爽快,是因為他已瞧見了穆羽,穆羽領著十幾個貼身侍衛,正護擁著一個滿身縞素的女子和兩個孩子迅速向城外撤去,楊浩見目的已達,立即下達了撤兵命令。鑼聲響起,三短一長,銀州兵開始意猶未盡地撤出城去。

南城門被潘美的人接防後從裡邊打開了,李漢瓊部歡呼而入;緊接著,東城門也打開了,面對著洞開的城門,趙光義蕭立營前卻毫無笑意。

晉陽城竟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得手的,在他剛剛遭受重創的時候,晉陽因內部嘩變而失陷,對趙光義來說實在沒有什麼光彩可言。雖說除掉了趙德昭這個眼中釘,他此時心情大暢,可是一想到他勞師動眾遠征漢國,最後卻是這麼一個結局,趙光義竟有一種嗒然若喪的感覺。

左右將領們見趙光義悶悶不樂,還以為他在為亡侄趙德昭傷心,所以都努力露出一臉悲戚的模樣來,不敢顯出歡喜神色,只有行營指揮田重進,隱隱猜出了趙光義的幾分心思。

田重進是禁軍中手握重兵的大將,當初趙光義做開封尹時,田重進是他重點結交的對象,不過趙光義饋贈與田重進的禮物,無一例外都被田重進退了回去。田重進只忠於皇帝,誰做皇帝他就忠於誰,絕不拉幫結派,搞什麼利益集團。

趙光義深知他的為人,因此成為皇帝之後並未怪罪他以前屢屢拂了自己面子的事,對他仍然予以重用。但是不管怎麼說,兩人以前畢竟是有些不快的,這已成了田重進的一塊心病,如果有機會同今上緩和關係,他當然不想錯失機會。

如今既猜出趙光義為何不快,田重進便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官家,吳王身遭不幸,官家之慟臣也感同身受,可是官家不只是吳王的叔父,也是天下的共主,還望官家以天下為重,以社稷為重,節哀順變,以免傷了龍體。」

趙光義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田重進又道:「如今晉陽不攻自克,這正說明劉繼元倒行逆施,不得人心。而官家討伐漢國,乃是順天應命之舉,所以漢國軍卒百姓,受了官家的仁德感召,欣然獻城乞降。以仁德而服天下,比兵威更加難能可貴,官家乃一代仁主,方有今日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結果,臣為大宋,賀陛下。」

趙光義聽到這裡,不由歡喜起來,他讚許地看了眼田重進,頷首道:「田卿說的是,漢國軍民受朕感召,主動獻城,免致生靈塗炭,朕也歡喜的很。漢國一滅,中原天下已盡在我大宋手中,先帝在天有靈,想必也會頗感欣慰的。田卿,你速率兵入城協助潘美穩定秩序,尤其是那劉繼元,務必查清他的生死再來報朕。」

「末將遵命。」

田重進鬆了口氣,急忙領命而去。趙光義振奮起來,望著火光沖宵的晉陽城暗自思忖:「晉陽九朝古都,不乏王者之氣。自唐末以來,此地豪傑輩出,實是大患之地。尤其此地近契丹與西北,一旦為人所得,朕再想攻之,不知要損失多少兵將,這座傳承於春秋時代的古城,是萬萬留它不得了。」

想到這裡,趙光義沉聲道:「掌書記。」

「臣在。」

「記下,晉陽古城,本維藩鎮,蓋以山川險固,城壘高深,致奸臣賊子,違天拒命,因其悖逆,詿誤軍民。今既蕩平,議須更改,當令眾庶,永保安寧。著令,晉陽城僧道士紳一體遷往西京洛陽,尋常百姓遷居榆次。唔……榆次縣人口增加太多,改縣為州吧。朕平定漢國,一併神州,榆州就更名為并州,令并州妥善安置遷民,勿生事端。」

掌書記下筆如飛,一一記下。

趙光義頓了一頓,又道:「三日之後,焚晉陽城,城中一切建築房舍、宮廷、寺觀,盡皆焚毀,待雨水充沛時節,再引汾水灌晉陽城,將之徹底夷為廢墟。」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又道:「明日,設御宴,犒賞三軍,朕要做一首《平晉賦》,將今日功績永載史冊。諸文武大臣,明日宴上,每人都要做一首《平晉詩》,為朕的《平晉賦》作和!」

眾文武見皇帝重新振奮起來,都暗暗鬆了口氣,齊聲稱喏。

趙光義再度望向眼前這座將毀干一旦的千年古城,躊躇滿志地想:「德昭死了,朕的心腹大患已除。漢國被蕩平了,中原已然一統。朕一定能成為比皇兄更偉大的帝王。朕不要做太宗,永遠站在皇兄的影子里,朕要打下一片比皇兄更廣闊的天地,朕千秋萬歲之後,朕的廟號……也要稱祖!」

◇◇◇

楊浩剛剛返回大營,李一德馬上迎了上來,二人低語一番,便快步走進大帳,一進大帳,摒退了左右,李一德馬上從袖中摸出一封信來,楊浩拆開匆匆讀了一遍,李一德已迫不及待地問道:「大帥,信中說些甚麼,銀州情形怎樣?」

楊浩緩緩地道:「李繼筠突破重重防線,已然攻到銀州城下。李光睿親率大軍,自後一路掃蕩,党項七氏攔不住他,不出所料的話,數日之間,他也必將趕到銀州。」

李一德臉色有些發白,期期地道:「大人,那夏州那邊,可有甚麼消息?」

楊浩搖了搖頭:「全無消息。」

李一德的臉色變得更白了,楊浩睨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擔心甚麼,銀州……不是那麼容易打下來的。而夏州……目前來說,沒有消息豈不就是最好的消息。」

李一德仔細一想,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楊浩忽然又問:「楊夫人和她的孩子已經接回來了?」

李一德忙道:「是,已經送入大帥後帳,著最親近的侍衛守著呢,任何人不得擅入。」

楊浩頷首道:「好,我去見見他們。

李一德急道:「大帥,銀州已然被圍,火燒眉睫了,咱們現在……」

楊浩沉穩地笑道:「何必驚慌,現在咱們還不是向官家請辭的時候,總要做得滴水不漏,才好抽身離去。你不必擔心,本帥早有定計。你現在去,把擄回來的婦人都集中起來聽候本帥命令,士卒有膽敢不從者,軍法從事。這幫混蛋打仗倒是敢拼,可這軍紀……真比我想像的還差,是得敲打敲打他們了。」

李一德見楊浩鎮定自若,心中稍安,忙答應一聲退了出去。李一德一走,楊浩的臉色便暗了下來,他沒想到李繼筠來的這麼快,銀州……此時的銀州和晉陽何等相似?他的作法與楊繼業又是何等相似?

楊繼業秘密地把一支精兵調出晉陽,以死城為餌,行致命一擊;而他,同樣是把精兵調出了銀州,不同的是,他調出銀州的兵馬共有兩支,一明一暗,明者在此,暗者還在沙漠中跋涉。

楊繼業的行險一擊功虧一簣了,他呢?

想到銀州,想起銀州城中的冬兒、焰焰、娃兒和妙妙,想起如今音訊全無的那支秘密隊伍,楊浩如何不牽腸掛肚、憂心忡仲?可是在部下面前,他這個主將絕對慌不得。他現在恨不得馬上插翅趕回銀州去主持大局,可是在解除趙光義這頭笑面虎可能給他帶來的威脅之前,他還得暫時隱忍,他的心中也急呀。

楊浩腳步沉重地到了後帳門口,在帳外站定,緩和了自己的情緒,重新換上一副從容自若、自信滿滿的神情,這才舉步走進帳去。

帳中,劉繼業昏迷不醒,楊夫人和兩個孩子伏在榻前,正憂心仲仲地看著他蒼白的面容,默默流淚。

楊浩悄然入帳,先是頗為好奇地看了眼摺子渝的胞姐、這位傳說中的傳奇人物佘太君,這才低聲道:「楊夫人勿須擔心,楊將軍只是體力匿乏,失血過多而已,本帥已著郎中妥善照料,因軍營中太過嘈雜,為了讓楊將軍休息的好,所以給他服了有助睡眠的葯,這才昏睡不醒,並非傷勢極重所致。」

楊夫人聞聲起身,擦了擦眼淚,仔細看了他一眼,冷靜地問道:「你是府州的人,還是麟州的人?」

楊浩暗中一贊:「了不起,換一個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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