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西北狼煙 第二十六章 攻城攻心

攻城,向來是守城的一方佔據地利,攻城的一方付出的犧牲比較大。但是守城一方雖然佔據著局部優勢,可是已經形成了圍城的局面,就說明攻城的一方已經掌握了戰場主動,戰還是不戰掌控在攻城一方的手中,整個戰場形勢是向攻城一方傾斜的,因此,除非糧草無以為繼,又或守城一方有比較強大的援軍趕來,否則再牢不可摧的城池早晚也有攻破的一天。

對這一點,李一德心知肚明,他之所以站在慶王一邊,一方面是因為慶王詐城已成現實,他的軍隊已經控制了銀州城,李一德的勢力雖然極是龐大,卻不能同一支軍隊對抗;另一方面,圍城大軍中有契丹人馬,契丹人破城之後燒殺搶掠、乃至屠盡全城,搶掠一空的風氣太盛,相較而言,慶王已決心以銀州為根基,所以他對銀州百姓的禍害比起城破之後契丹人造成的傷害已其是微乎其微了,因此李一德抱著契丹人馬久戰無攻自然退卻的幻想,半椎半就地站到了慶王一邊。

可那晚竹韻的一番話卻深深地觸動了他,竹韻神出鬼沒的一身武功他並不放在心上,古往今來比竹韻還厲害的奇人異士很多很多,但是他們的作用終究有限,就算竹韻能殺得了他,也不可能消滅或左右整個李氏家族。

然而一支由單兵武力遠不及竹韻這樣的江湖奇人的士卒組成的軍隊,想要毀滅李氏家族、乃至把整個銀州城夷為平地,卻不是什麼難事。

竹韻分析的對,即便他能拖到契丹退兵,只要慶王在這裡一天,契丹就絕不會甘心,早晚還會揮兵來攻。契丹一旦揮軍西進,西北諸藩必然擔心契丹就此在銀州紮根,把契丹的勢力伸進西北範圍,西北諸落人人自危,不管是被奪了銀州的李光睿,還是麟州、府州、蘆州,勢必也要除慶王而後快,以免予契丹人西進的口實……

李一德越想越不安,他的信心終於動搖起來。當城外排兵布陣,再度準備攻城的時候,李一德坐不住了,他換了一身裝束,在李家幾個核心人物的陪同下悄悄地趕往南城。

南城上,曾經指揮所部人馬為慶王修建瓮城的銀州軍李指揮就是銀州李氏子弟,他眼見城外大軍正在集結,馬上指揮所部調整好狼牙拍,搬運擂石滾木、架柴起火,煮起沸湯滾油,又將取自銀州府庫的箭矢扛上城頭,一匣匣的每隔十步放上一匣,打開匣蓋,亮出箭矢……

正在緊張地忙碌著,一個民壯打扮的人匆匆跑到他身邊,對他附耳說了幾句話。李指揮大吃一驚,他抬頭看看正站在箭樓上指揮調度的羊丹墨沒有注意他,便立即轉身沿著運兵道向城下跑去。

「老爺子,您怎麼來了?」

李指揮奔到一個穿著帶笠斗蓬的人面前,惶急地道。

那人掀開風帽,古銅色的臉龐,花白的鬍鬚,濃眉闊口,十分的猛鷙,正是銀州李氏家主李一德。

李一德微微一笑,說道:「老夫上城看看。」

李指揮驚道:「這可不成,蘆州軍的攻城器杭十分厲害,他們擁有大量的石炮和弩箭,大戰一起,刀槍無眼,不能衛護您,一旦傷了老爺子……「李一德淡淡地道:「去安排一下。」

李一德在李氏族人面前向來說一不二,李指揮情知再勸不得,跺了跺腳,只得轉身又飛奔上城,不一會兒,他的親兵帶了幾套軍衣趕來,李一德與幾名李家子弟匆匆換上衣服,便隨著那人上了城牆。

◇◇◇

攻城,除了裡應外合、詐城、偷襲這些容易得手的手段,就只有硬碰硬了。先期大抵要用拋石機、弓弩等進行破壞城牆、殺傷敵人,等到使用雲梯撞木破城錘的時候,那已是短兵相接的最慘烈階段了。

今日臨戰之前,耶律斜軫攻打的東城正在上風頭,耶律斜軫向城中散發了大量揭貼,全部是用契丹文寫就的,揭貼中軟硬兼施,威逼守軍投降,但凡投降者,既往不咎,赦其反叛之罪。否則,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時,滿城契丹武士一個不留。

而楊浩所部,則搬開了營前一切障礙,推動望樓雲梯拋石機各種大型攻城器械,一個個方陣排列整齊,每個方陣中都有一具大型雲梯或拋石機,所有的方陣井然有序地向城下逼近,舉止整齊劃一,卻始終保持著平靜,與前幾天的攻擊明顯有些不同,雙方還未交戰,一片肅殺的氛圍便籠罩了整個戰場,城頭守軍似也有所覺察,頓時有些騷動起來。

李一德扮成親兵站在李指揮身後,看著蘆州軍的嚴整陣容,只見旌旗飄揚,行伍整齊,刀槍劍戟,寒光颯颯,行進之間直透出一股肅殺之氣來,不禁喃喃自語道:「訓練有素呵,如此嚴整的軍容,我只從李光儼的三千近衛精騎兵那裡見過。這城下十六個方陣,怕不有五千之眾……咦?」

李一德雙眉一鎖,凝視向遠處看去,只見蘆州軍營後方塵土飛揚,一隊隊人馬魚貫而入,影影綽綽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李一德不禁為之色變:「蘆州還有增兵?」

「駕!」

楊浩一磕馬腹,催馬前行,麾下兩百重甲鐵衛就像一座鐵山一般隨之前移,手中長槍斜斜前舉,不動如山,其徐如林,這支隊伍雖然不是主攻的人馬,卻把城外戰陣的殺氣提升到了巔峰。

「小六,鐵牛。」

「末將在。」

「先以石炮,毀敵防禦。繼以弓弩,射殺守軍。」

「末將遵命!」

二人領命離去。

「木恩、木魁。」

「末將在。」

「本帥予你二人各兩千兵馬,各領雲梯六十架,望樓車十架,撞城車兩架,摺疊橋、鵝車洞子、木牛,木幔……輪番攻城,不予敵片刻喘息之機,今日定要打出我蘆州軍的威風來,縱不破城,也要打它個千瘡百孔!」

「末將遵命!」

「柯鎮惡、穆羽。」

「末將在。」

「本帥予你火藥箭一萬枝、毒藥箭一萬樓、砒霜煙火球五千枚,揚塵車三十輛、火藥兩桶、猛火油十桶,木恩木魁攻城時,要予以壓制協助,同時竭力破壞城牆。」

「末將遵命!」

「回來!」

楊浩喝住二人,笑了笑道:「柯將軍,如非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主將身先士車,就不是激勵三軍士氣了,而是不盡其責。懂么?」

柯鎮惡赧然道:「末將明白。」

「好,你們去吧。注意靠近西城的那一片區域,那一片城牆少近陽光,牆磚濕重,在下面掘地洞以猛火油烘乾,再用火藥轟炸,可收奇效。」

「遵命!」

穆羽答應一聲,拉著姐夫興沖沖地去了。

楊浩觀摩了多日折惟正的攻城戰術,這兩日佯攻時又親自操練,對攻城戰術頗有心得,今天他終於親自操刀上陣了。

摺子渝和折惟正一左一右陪在他的身邊,摺子渝對楊浩這兩日的舉動頗感奇怪,明知他此舉必有用意,但是她卻不知道楊浩的用意何在,這對她這種好奇寶寶來說可是一種極大的煎熬,然而以她的矜持個性,楊浩不說,她已是絕不會再問出口了,她只斜睇著楊浩問道:「楊太尉,那我們現在該做些什麼呢?」

楊浩微微一笑,答道:「我們就在這裡觀敵瞭陣。」

他把手垂重地向前一劈,大戰開始了……

◇◇◇

大旗揮動,烽煙如雲,金鼓聲鳴,殺聲如潮。

李一德一班人在強烈的箭雨攻擊下已持盾退到了遠處,巨大的石塊呼嘯著砸到城頭,碎石屑崩刻頭面上隱隱生痛,儘管他們退的夠快,眼睛還是被毒煙熏了,毒煙一熏,眼睛紅腫,流淚不止,喉嚨又癢又痛,李指揮派人拿來浸了水的毛巾分發給他們,再一次勸家主下城,李一德堅決不允,因為戰事正忙,李指揮無暇多勸,只得匆匆趕到兩軍陣前。

上風頭的揚塵車揚起了漫天塵土,遮天蔽日。火藥箭、毒藥箭如一顆顆流星,射得城頭到處都是惹人劇咳不止難以呼吸的氣味,尤其是砒霜煙火練,打在哪兒就粘在哪兒,濃重的氣味叫人為之窒息,即火珠水潑不熄,處理起來十分麻煩,只能用沙土予以掩埋。

緊接著,一架架雲梯搭上了城牆,人如蟻聚,流矢如雨,城頭上下到處是一片刀光劍影,滾木擂石、沸湯滾油,毫不吝嗇地澆下去,澆出一片片凄厲的慘叫,一枝枝箭矢,也在飛快地奪去城頭士兵的生命。

不時有人衝上城牆,又被守軍拚命地壓制回來,後面的人踏著戰友的屍體又毫不猶豫地衝上去;狼牙拍一拍下去,血肉四濺;巨大的滾木擂石將無數士兵砸得血肉模糊;時而有人渾身著火,揮舞著雙手絕望地摔下城頭,時而有人被車弩貫入皮甲,手中的長槍還未搠中爬上城牆的士兵,便慘叫著倒飛出去四丈有餘。

每個人都在扮演著生殺予奪的死神角色,又在扮演著被人收割的生命。但是他們沒有一刻的猶豫,做為一個戰士,他們的生命本就是為了這一刻的輝煌。

大戰一刻不停地持續著,將過中牛,楊浩仍一動不動地站在中軍觀敵瞭陣,臉上始終帶著一成不變的笑容。其實眼看著戰士們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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