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八千里路雲和月 第二十八章 一夜又一夜

「是的,對契丹來說最大的威脅不在鄰國,而在國內;對我來說最大危脅不在於那些位高權重的宗室子弟,而在於我自己。至尊的寶座足以讓有野心的人前仆後繼,源源不絕,殺掉一批有野心的權貴,很快就會如雨後春筍般再出現一批,我能一直殺下去么?我能永不失手么?」

蕭綽心事重重,直到走出長長的甬道,見到站在那兒的諸多女衛和畢恭畢敬的獄卒們,她才打斷了思路,淡淡地吩咐道:「鎖緊牢門,著你小心看護的那幾個人,都要好生看顧著,不可有一絲疏忽大意。」

大頭趕緊應了一聲:「是,大人吩咐的話,小人一定會謹遵而行。」

蕭綽輕輕哼了一聲,便自大頭身邊揚長而去,待女兵們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她離開,大頭這才暗暗鬆了口氣,直起腰來喃喃地道:「那個瘟神到底是什麼身份啊,他怎麼還不去死?他在老子這兒關一天。老子就沒一天安生日子過。唉!我說,哥幾個,誰去把牢門關好?噯,你們別躲啊,我說老齊頭兒,你去……」

老齊就像吃了口苦瓜,咧著嘴抗議:「王爺,又讓我去啊?不成,不能總是我吃虧啊,咱們拇戰,誰輸了誰去。」

「娘的,叫你們做點事,一個個就會推三阻四。來來來,拇戰就拇戰。」

大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把那幾個一聽說要去關牢門就馬上逃得遠遠的獄卒都喊了回來。

拇戰就是划拳,當時稱為拇戰,也叫打令。幾個人划起了拳:「一定恭喜,二相好,三星高照,四喜、五金魁,六六順,七七巧……」

「哈哈哈,王爺,您請、您請……」

「真他娘的晦氣!」

眾獄卒陪著笑臉拱手作揖,輸了拳的大頭把肥胖的胸膛一挺,很悲壯地向那陰森森的長廊甬道走去,彷彿那長廊盡頭有一隻吃人的野獸。

風蕭蕭兮,有點寒……

腳步聲又傳來了,聲音有點蠢重,不是蕭綽那種輕盈的腳步聲,儘管如此,楊浩還是轉首看向門口,只見一個身穿獄官服裝的胖子走到牢門外,慌慌張張地抓起鐵鎖,在門欄上纏繞起來。

一俟看清了他的模樣,楊浩猛地一震,失聲叫道:「是你?」

那胖子剛把鎖鏈在牢門上繞了幾匝,還沒來得及把鐵將軍扣上,就聽見裡邊那個瘟神開口說話了,胖子嚇了一跳,趕緊叫道:「我沒聽見,我沒聽見……」

他一邊說一邊趕緊扣鎖,可是心驚肉跳之下,那鎖眼就是對不上,楊浩又叫道:「大頭,是你!」

胖子的動作猛然石化,怔忡半晌,他才圓睜雙眼,抬起頭向牢房中看來,看了半晌,他一身的肥肉都哆嗦起來:「我……我的天老爺,是大……大大……大哥?」

◇◇◇

楊浩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被重新綁在了床上,頭上戴上了頭罩,嘴裡塞了一團布,他茫然半晌,還是沒搞明白蕭綽要幹什麼。

蕭綽心事重重地離去時,忘記了給他戴上面罩、塞住嘴巴,當那獄官趕來鎖門時,楊浩驚訝地發現,那獄官竟是久已下落不明的大頭。大頭也實未料到自己私下打聽了許久下落的楊浩就關在自己的牢房裡,就是被他們懼若瘟神的那個人。

大頭又驚又喜地衝進來,匆匆問了下情形,便壯著膽子要為他解開束縛,卻被楊浩一句話就阻止了。

「大頭,你縱然可以解開我,但是我能逃出牢房么?能逃出上京么?」

大頭一怔,停止了動作,神情有點發苦:「大哥,兄弟沒用,不說別處,光是這大牢外,就有……就有郭襲大人派來的重兵層層把守,恐怕……恐怕咱們是沖不出去的。」

「那麼就不要輕舉妄動,機會只有一次,浪費了,就再也等不到了。」

「可是,娘娘隨時可能會殺你呀。」

「如果我現在貿然逃出去,現在就得死,耐心等下去,也許還會有生機。」

楊浩頓了一頓,又問:「禮賓院的宋國使節那邊怎麼樣了?他們可曾追尋我的下落?」

「我這幾天私下打聽大哥的消息,聽到了一些消息。娘娘已經把國書交給了張同舟大人,並且保證一定嚴查到底,緝查真兇,給宋國一個交待。並說那封國書是趙官家翹首企盼的緊要信件,張將軍已率使團先行趕回宋國去了。」

「唔……」。楊浩思索了一下,說道:「大頭,你幫我做幾件事。」

「大哥你說。」

「一,打探冬兒、羅克敵和小六他們的消息,旁的任何地方都有泄密的危險,包括皇宮之內,我既然被關在這裡,他們應該也在這裡。」

「好。」

「第二,你有空時到南城福字客棧附近轉悠轉悠,幫我去找一個人,她是我的妹子,叫丁玉落,蕭綽再精明,再如何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手眼通天,掌握我的所有情況。她既然第一時間散布了我和冬兒、羅克敵等人失蹤的消息,以玉落的機靈,必然會立即潛伏起來。

就算蕭綽知道羅克敵有個正在追求的漢家女兒,也未必會派人去抓她,也難以抓得到她。北城皇城區她很難進入,這處客棧已是她能與我取得聯繫的唯一所在,她一定會常那附近轉悠一番,你幫我找到她,把我現在的處境告訴她,尋找她的方法是……」

楊浩低低囑咐一番,大頭聽了連連頷首,說道:「那成,那就委曲大哥一下,小弟先給大哥重新戴上頭罩,以防有人生疑,然後便按大哥的吩咐去做。」

他取來頭罩,正要為楊浩戴上,楊浩凝視著他,忽然低聲喚道:「大頭。」

大頭手上一停,「嗯?」了一聲。

楊浩道:「你……已在此地娶妻生子?」

「是。」

楊浩猶豫了一下,說道:「大頭,你要想清楚,以蕭後的手段,如果知道你幫我,很可能把你和你的家人都拖進來,你有妻兒需要照顧,就算置之事外,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會怪你的。」

大頭遲疑了一下,雙眼深深地凝視著楊浩問道:「大哥,你聽說我在亂箭之下丟了大嫂獨自逃命的時候,有沒有恨我?」

楊浩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從不覺得,斬了雞頭、燒了黃紙、拜了把子,就得讓兄弟把一條命都賣給自己。」

大頭眼中凝起了淚光,他咧嘴一笑,鄭重地說道:「大哥,我做過一次讓自己後悔的事了,我不想再做第二次,我知道跟大哥站在一起是怎樣的危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你沒有因為我的不義而恨我,現在也不用因為我的出頭而負疚,我去了!」

他把頭套給楊浩套上,又將塞口布輕輕塞進他的口中,站起身來走出門去。長廊甬道陰森森的,他走回去時腳步仍是笨重的,卻有力了許多。

風蕭蕭兮,熱血沸騰!

◇◇◇

傍晚時分,當一縷夕陽從牢房天窗照進來時,楊浩本以為今日無望的飲食居然送來了。

腳步聲很雜亂,但是楊浩馬上嗅到了飯菜的香氣。

當他被除去頭套,拿出塞口布時,他發現今天牢里出現的東西與往昔有點不同。

首先是四個高大魁梧的犯人,旁邊放著一個半人多高的木桶,桶中霧氣氤氳,顯然盛滿了熱水。旁邊有匣有屜有盒子,也不知道都裝了些什麼。

他們不由分說便把周身無力的楊浩剝了個精光,然後把他扔進桶中,四個人一人拿一條絲瓜瓤子,把楊浩刷成了一隻紅通通的炙水蝦,然後又用皂角、澡豆,把他洗成了一個香噴噴的乖寶寶,最後又為他修理了頭面、颳去了鬍子,換上一身潔凈輕軟的袍服,然後才打開食盒,把一碟碟精緻的飯菜擺在他的面前,最為難得的是,其中居然還有一壺酒。

楊浩一直莫名其妙地任由他們擺布,直到看到豐盛的飲食,心中才不由一沉:「莫非蕭綽回去以後,終究又改變了主意,要把自己馬上處死?罷了,本沒想著能逃出生天,這樣死法,總算做個乾乾淨淨、體體面面的飽死鬼。」

他橫下心來,神情反而泰然,飢腸轆轆這下也顧不得細嚼慢咽拖延時間了,他風捲殘雲一般把飯菜打掃乾淨,也不管裡邊有沒有放毒,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不出他的預料,很快,他的眼皮就沉重起來,開始昏昏欲睡了。

「果然……我要死了……」

當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他便沉沉睡去,當他再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又被綁在床上了。

「我沒有死……」楊浩心中一喜,隨即就發覺下體處發涼,似乎袍服被人解開了,楊浩大駭,趕緊扭動了一下身子,卻發現自己被綁得死死的,根本動彈不得。

旁邊隱隱有一道細細的呼吸,帶著壓抑的急促,然後……一隻戰戰兢兢的小手忽然撫上了他的要害,楊浩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那隻小手柔軟細嫩,挑逗的動作十分生澀,一開始甚至不敢緊緊握著他。楊浩又驚又駭,喉中發出咿唔的聲音,只想質問她是哪個,可惜卻根本說不出話來。

那雙柔荑小手把玩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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