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八千里路雲和月 第十六章 疑雲重重

葉大少聽了楊浩調侃的問話,氣極敗壞地道:「誰眼神那麼差,連公母都分不出來?」

楊浩失笑道:「是你這麼說,我才這麼問,我還以為某些強人慾火攻心,也便將就了呢。」

葉大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伸手一分亂髮,悻悻地道:「說起來真是晦氣,我本來是到汴梁去見你的……」

楊浩插嘴道:「你不知道我隨官家西巡么?」

葉大少道:「官家西巡我知道啊,我還知道晉王、三宰相、樞密使、三司使……全都跟來了,可是沒聽說你的名字。」

楊浩糗糗地道:「跟他們比起來,我的官兒的確是小了些。好吧,你說,去汴梁找我,怎麼就成了這副模樣?」

葉大少一聽,苦笑道:「本來好端端的,到了開封我就去找你,正走在路上,就看到滿街的官兵,二話不說就向我撲來,我還以為泄露了身份,讓皇城司給盯上了,嚇得我跳下車就跑,大人你也曉得嘛,我用的可是自家的車子,如果讓他們抓到了我,證實了我的身份,那就把我葉家一勺燴了。」

楊浩緊張地道:「他們怎麼盯上你的,不曾被他們確認你的真實身份吧?」

葉大少一拍大腿道:「晦氣之極,待我跑開了,才曉得他們抓的不是我,而是所有如我一般書生打扮的人,私下裡一打聽,才曉得是有位大將軍剛剛遇刺,兇手就是如我一般書生打扮的一個人,那些官兵一時分辨不得,只好一一抓去,再由那位見過兇手的人進行辨認,整個東京城大亂,太學院的夫子學生們都跑去向魏王抗議了。」

楊浩奇道:「是哪位大將軍遇刺了?」

葉大少道:「就是剛剛在滅唐一戰中立下大功的曹翰曹大將軍。曹大將軍押運著五百尊鐵羅漢,剛剛到了汴梁碼頭,就有一位士子高舉一副畫軸,說是祝賀曹大將軍開疆拓土,戰功赫赫,是以繪了一副《黃沙百戰黃金甲》的圖,並題詩一首,贈送予曹大將軍,為他賀功。

曹將軍甚是歡喜,就讓那書生上前獻畫,那書生在眾目睽瞪之下獻圖於曹將軍面前時,卻自畫軸中抽出一柄短刃,一劍便刺入曹將軍左頸,隨即就像一隻大鳥兒似的,穿牆走壁,跑了個無影無蹤。可憐那曹大將軍身邊扈從如雲、又有一身好武功,死的忒也冤枉……」

楊浩吃驚地道:「曹翰受人行刺了?」

葉大少道:「是啊,滿大街的人都在傳,有人說,那位書生一身輕功可日行千里,手中一口飛劍乃大唐時的劍俠空空兒真傳,用的行刺之計是荊軻刺秦王的手段,嗨,反正傳的沸沸揚揚,那人倒是跑了,我們這些書生打扮的人可就倒了霉。旁人不怕被抓,我可心裡有鬼啊,一個人東躲西藏,趁夜才趕到你府上,這時才曉得你也隨皇駕來洛陽了,於是我便趕緊趕來。這一路上,畫影圖形,到處都在緝拿那書生,我一身書生打扮真是寸步難行,靈機一動,這才換了女裝……」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辛苦了。呵呵,不過話又說回來,幹了這一行,你不能只靠別人護衛,自己多少也該練些功夫,以後抽時間得找位師傅學學功夫……」

楊浩一邊安撫著他,一邊若有所思地道:「曹翰死了?我就知道他殺孽太重,老天不報,也自會有人來報復,江州一戰,屠滅滿城六萬生靈,這一定是江湖上的人物看不過他的手段,這才替天行道。」

葉大少道:「他死他的,關咱們什麼事兒呀。大人急著讓小的前來,可是有要事吩咐?」

楊浩回過神來,說道:「嗯,蘆州那邊情形如何,你要詳細說與我聽。還有,你訓練的神鷹,也要儘快想辦法給我弄一隻來,從現在起,得留人在我身邊,有什麼消息及時通報,另外,你還須迅速傳消息回去,讓義父派一支人馬赴雁門關外聽候穆羽吩咐。對了,義父的身體如今怎麼樣了?」

「唉,木老爺子的身體……夠嗆啊,丁大爺延請了名醫為他診治也無法讓他痊癒,誰都不讓他喝酒,木恩他們都跪下相求了,可他就是怎麼勸都不聽……」

車輪轆轆,漸漸消失在洛陽街頭……

◇◇◇

洛陽行宮內,趙匡胤徘徊在御花園中,此時冬雪消盡,春芽初萌,檐下的冰柱兒不停地滴著融化的水珠,初春的氣氛讓人心浮氣燥。

趙匡胤穿著一襲葛黃色的便袍,額頭系了一條同色的布巾,腳下一雙布履,闊口濃眉、龍行虎步,漫步御花園內,就像一位致仕還鄉的武夫。

他的確是病了,不過只是小恙,以他的強健體魄,根本不是問題,連著幾天不上朝,一方面的確是心情不太好,二來也是正在思索下一步的計畫。

他調虎離山、籠絡洛陽守軍,只是習慣性地防患手段,事實上他也不相信二弟會對他不利,敢對他不利,從一開始,他就想用柔和的手段來解決兄弟間的這個分岐。想不到二弟並沒有被他擺出的陣勢嚇倒,而且滿朝文武所有重臣幾乎一邊倒地反對遷都,他也不能置若罔聞,遷都這招從眼前來說是釜底抽薪、從長遠來說利在千秋的大計只得暫時擱置。

他還有的是時間,有的是手段,何必著急呢?

自從兩百多年前安史之亂後,中原漸漸開始淪喪,異族入侵,諸侯割據,不斷地改朝換代,不停地廝殺掠奪,可是他,洛陽夾馬營出生的一個武官之子,橫空出世的香孩兒,只用了十幾年的功夫,就讓中原大地重新統一,建立了一個穩定的強大的霸業政權,這樣的大事他都做得來,還有什麼是他辦不了的?

他不著急,既然二弟仍然不肯放棄,他可以用十年、二十年的時間,來慢慢消磨二弟的壯志。二弟是沒有反他的膽量的,也不會反他,二弟只是想創造在朝中無人可比的聲望,迫使他考慮一旦選擇了皇子來繼承大統,那麼他駕崩之後,大宋必會出現主弱臣強的危險局面,迫使他不得不把兄弟也納入立儲的選擇目標。

沒關係,不就是主弱臣強么?二弟這一手又怎能難得住我?

趙匡胤曬然一笑,停住腳步,把目光遙遙投向了西北天空……

那兒還有一個王國,一個搖搖欲墜的王國。

中原已經在手,接下來,他要滅掉北漢國,奪回幽雲十六州,在他有生之年,讓九州重新一統。但是天下初定,現在宋國需要休養生息,重新積聚力量,才能發動北伐,他清楚地意識到,契丹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它遠比蜀、漢、荊、湖、唐更加強大,比它們加起來還要強大,甚至比現在的宋國強大,北伐之戰不可能一蹴而就,這樣的話,一定得謀而後動,否則一旦敗了,很可能從此挫傷宋國的士氣,再次北伐將更加困難。

因此,託庇於契丹的北漢國,在決定與契丹正面開戰前也就動不得它。但是現在機會來了,契丹弱主登基,引得野心家紛紛登場,慶王暗鬥之後終於撕破臉面發動叛亂,引致契丹諸族大決裂。如今南院大王耶律斜軫發兵抄了他們的老家,慶王雖自上京倉惶退兵,但是他的實力並未受到太大的損失,這樣的話,如果要發兵征討北漢國,契丹正被慶王拖著後腿,很難予以幫助。沒有契丹人撐腰,北漢又豈堪一擊,何不趁此機會把它拿下來呢?

趙匡胤微笑起來:「此番回京之後,就讓德昭親自率兵北伐,朝中善戰之將盡可供他驅策,那些此番南征未得到戰功的將領必紛紛響應,再使趙普為參贊,隨軍輔戰,待皇兒功成歸來,便是以王爺之尊,有了滅國之功;光義是晉王,同樣有滅國之功,兩人算是打平。

那時朕再藉戰功,讓趙普還朝,受過這次教訓,趙普應該能收斂一些,有他制衡二弟,此後朕將國事多多交予德昭去辦,有朕一手扶持著,三年五年、十載八載之後,德昭之威望權勢還怕不在光義之上么?

光義,你就算是一棵參天大樹,如今也已長到盡頭了,而德昭,還只是這初春季節剛剛吐綠的一截枝芽,待到你們並駕齊驅的時候,到那時,你自然曉得收手,縱不肯收手,那時你也無力回天了,潤物無聲啊……」

◇◇◇

趙光義騎在馬上,意興蕭索地道:「趁興而去,敗興而歸。唉,記得小時候和大哥去洛河邊遊玩,風光無限,美不勝收,如今再看,怎麼就覺得毫無興緻了呢。」

慕容求醉微笑道:「千歲,如今積雪初消,尚未到春暖花開時節,洛河邊上自然沒有什麼風光可看了。」

趙光義搖頭一嘆道:「那時候,也是天氣剛剛放暖……」

慕容求醉笑道:「少年時的情趣,與成年後自然不同。呵呵,那時千歲去洛河邊上,想來破冰釣上一尾肥魚,便是最大樂事了。如今卻不然,要是此去洛河,能有洛神來迎,那才是無上之喜吧?」

趙光義仰首大笑:「不錯,不錯,少年時的樂趣,與成年後自然是大大的不同。唔……洛神……本王幼年時便聽說,洛神宓妃原是伏羲氏的女兒,她定居洛水之畔,被黃河河伯所覬覦,將她抓入水府,要迫她為妻,這時妻子偷了靈藥返回天宮,獨自一人留在人間的后羿聽說此事,便打敗河伯,將她救回人間,兩人日久生情,結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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