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出采江南蓮 第三十三章 衝突

唐國迎接契丹使節到訪的儀式十分隆重。契丹與唐國通過海上一直有生意往來。這一次李煜盛情邀請契丹遣使來訪,可謂是煞費苦心,他一面向宋稱臣,從名份上讓宋國找不到借口伐唐,另一方面與武力強大的契丹高調往來,這一招也算是綿里藏針,如今契丹使節已到,他自然要大肆張揚,造一造聲勢。

楊浩對契丹來使並不怎麼關注,倒是焦海濤緊張起來,一連派了幾起人手搜集契丹來使到訪的一切細節,在楊浩面前憤憤不平地發牢騷:「大人,唐國既已向我宋國稱臣,便是我宋國的臣屬,如今未經宋國允許,他們私自結交契丹,是何道理?這與理不合啊!」

「怎麼樣?嗯,等莫姑娘提開皇宮,你馬上告訴我,去吧,繼續盯著她。」楊浩揮手把一名侍衛打發走。回過身來懶洋洋地道:「契丹與我大宋已經建交,不是我宋國的敵人,唐國與之結交,並沒什麼好指責的吧?唐國只是宋之藩屬國,這個自主之權還是有的吧?」

焦海濤憤憤不語,過了一會得了些消息,焦海濤咋咋呼呼地又來找楊浩:「大人,契丹使節來訪,唐國擺出的歡迎儀仗是三百六十人,足足三百六十人吶,大人,咱們來的時候,可是只有一百八十人,厚此薄彼,是何道理?唐國是咱宋國藩屬,這總與理不合了吧?」

「他就是三千六百人那又如何?本官並不在意這些。」

焦海濤急了:「大人,這不是對咱們個人是否禮遇的事,大人持節鉞而來,代表的是宋國天子,禮儀規制上輸給契丹人,丟臉的是我們宋國啊。」

「那你說怎麼辦?讓李煜道歉,然後咱們出城,派個三百六十人的儀仗,把咱們再重新接回來?那不是耍猴戲么?焦寺丞,淡定一些,我想……有人正希望咱們驚怒不安呢。」

「這……是!」

眼看到了中午,楊浩用過午膳。剛剛沏了一壺茶來,焦海濤怒氣沖沖地又來了:「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吶!契丹使節貢獻羊羔美酒、貂裘錦襖於國主,國主賜還以金珠玉寶也罷了,竟還授之以金印紫綬,他如今已不是皇帝,一方國王也有權賜以金印紫綬么?」

楊浩翻個白眼道:「誰不知道本官棒槌,我哪知道他有沒有這個權力,你說有還是沒有?」

「呃,這個……下官不記得有此先例,待下官去好好查查古禮律制,要是與理不合,我們可以據此大作文章,聲討李煜,鄭重抗議。」

楊浩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也不往心裡去,焦海濤卻跟龜丞相似的轉來轉去,時刻關注著宮中動向。

「大人大人,」焦海濤屁顛屁顛地又跑過來了:「大人,國宴已罷,契丹使節往禮賓院來了。嘿!江南國主竟親自送到午門以外,大人您可是代表我宋國天子而來,尚無如此禮遇,江南國主此舉簡直是……簡直是……這太不成體統了……」

楊浩嘆了口氣道:「焦寺丞,看你這一頭汗,來,坐下喝杯茶。」

「謝大人,下官不渴,唐人以為抬高契丹人,就可以恫嚇我宋人么?哼!打得如意算盤,下官再瞧瞧去。」焦海濤一溜煙走了,楊浩望著他的背影不禁啞然失笑:「這位焦寺丞,一身的書生氣著實可愛,倒是有那麼點據理力爭的氣節,唔……不錯……」

一個侍衛輕手輕腳地走來,附在楊浩耳邊低語道:「大人,屬下奉命盯著那位莫姑娘,見她入宮久不出來,便換了便裝湊近去,從她車夫口中套話,說那莫姑娘要至晚方出。」

「喔?」楊浩眼珠轉了轉:「這麼久……她是有意躲我么?哼!這麼容易就擺脫我?我先去睡一覺,養足了精神晚上繼續跟你耗!」

楊浩剛剛站起來,焦海濤臉紅脖子粗地又跑回來了:「大人,你可知是誰親自送那契丹使節來禮賓院的?」

楊浩瞥了他一眼道:「應該是夜羽夜大人吧,他不是大鴻臚么,這接待外使,是他的份內之事。」

「嘿!」

焦海濤使勁一跺腳。憤憤然道:「夜羽當然要來,可是還有一個官兒親自陪同前來,那人就是唐國首輔大臣,樞密使陳喬,他如今是唐國宰相啊,大人您入住使館時,他怎麼不親自陪同前來?這是對我宋國的輕蔑和羞辱,大人應該立即入宮,向江南國主表示強烈抗議!」

楊浩打個哈欠,吐出一片茶葉,若無其事地道:「沒別的事了?沒別的事本官先去小睡一會兒,人說春困秋乏,真是不假,這江南雖已入冬,卻仍是深秋的感覺,很容易疲倦,焦大人若是沒事也去睡吧,養足了精神,多走幾處地方,盡量把江南的一些重要道路、河流、城池、駐軍等消息探聽明白,繪製下來,這才是正經。」

楊浩抻個懶腰,施施然去了。焦海濤望著他的背影好一陣發怔。

楊浩躺了兩柱香的時間,剛剛沉沉睡去,焦海濤火燒屁股似的又跑來了:「大人,大人……」

楊浩翻身坐起,苦笑道:「焦寺丞,又打聽到什麼忍無可忍的消息了?」

焦海濤憤怒地道:「下官不是打聽來的消息,是親眼看到的。契丹使節剛剛入駐館驛,就嫌房舍位置偏僻,庭院不及我們所住之處雅緻,他們的武士便蠻橫地要我們的人搬出去,為他們騰地方。張指揮與他們理論,他們竟然動手打人,已經傷了我們好幾名兵士了。」

楊浩一呆,眼中便露出怒意:「咱們這些侍衛,俱是上等禁軍,論武藝不在契丹武士之下吧,怎麼就由得他們動手欺侮么?」

焦海濤道:「大人有所不知,他們是誠心生事。張指揮聽說彼此軍士間發生爭執,匆匆帶人趕去調解,本不曾想過要與對方動手,連兵刃都沒有帶,可對方俱都配著兵刃,如何能不吃虧?鴻臚寺卿夜羽也在場,卻制止不了那些囂張的契丹武士,大人,我等出使唐國,理應被奉為上賓,唐國負有接迎、款待、維護之責,如今鬧出這樁事來,唐國難辭其咎,大人應該向唐國提出嚴正抗議……」

「抗議個屁呀,焦大人,你能不能說點別的?」

楊浩爆起了粗口,他抓過衣服一邊匆匆穿著,一邊教訓道:「凡抗議者,大多位卑而言高,否則何須抗議?抗議有個屁用,他們怎麼乾的,咱們就怎麼干,把他灰孫子打回去不就結了?」

「啊?要……要動手嗎?」

焦海濤結結巴巴地道,他沒想到一向好脾氣,好脾氣到幾乎懦弱的楊浩發作起來比他還凶,他怔怔地道:「這個……這個恐怕不妥吧,咱們是外使,如今在唐國作客,有什麼事應該要主人出面,如果咱們在館驛里和契丹使節大打出手。那不是和契丹人一樣不知禮儀、跋扈野蠻了?唐國因此顏面無存,江南國主追究起來,咱們也是理虧的。」

「理虧個鳥!」

楊浩蹬上靴子,起身從牆上摘下摺子渝送他的那口青霜劍,一按劍簧,「嗆」地一聲彈出半尺寒光閃閃的劍刃,他看了看刃口,又「嚓」地一聲還劍入鞘掛在腰帶上,收束著腕口、腰帶,一邊說道:「

漢武帝時,大將李廣利在大宛之戰殺得流血飄櫓,橫屍千里,那不是在他國領土上?按你的說法也是理虧了,理虧又怎麼樣?那一戰大獲全勝之後,西域諸國國君見了他們是什麼模樣?一個個黃土墊道、凈水潑街,畢恭畢敬,奉若神仙,唯恐上國天使有所不滿。李廣利帶兵去的時候,諸國國君都親自迎出城池數十里,歸國的時候他們的國君便攜帶奇珍異寶親自陪同,回來朝見中原天子。

到後來漢帝國不復昔日強盛時又怎樣?康居國王接見諸國使節時竟把大漢使節排在小小的烏孫國使節之後,罽賓國王更加傲慢,一言不合就要殺死持節使者,結果漢國忍氣吐聲,一連派出幾個使節,都是去送死的,為何前恭後倨?實力而已。你彬彬有禮就指望人家尊重你?那你得到君子國去,有些人卻是皮子緊、骨頭賤,只認得拳頭、不認得禮儀的,走!」

楊浩說完便風風火火地走了出去,焦海濤發了半天怔,急急一跺腳道:「早知道大人是這種驢脾氣,我就不告訴他了,這一下事情可鬧大了,可千萬不要鬧到不可收拾才好……」

◇◇◇

「現在我的神鷹應該已經飛到上京了吧?」

耶律文眺望遠方湛藍的天空,微微思索道。江南的酒,酒勁綿軟,雖在席上開懷暢飲,不過也只給他臉上添了兩道紅暈而已,並沒有太過明顯的變化。

丁承業走到他近前,說道:「是啊,以『哈力蓋』的飛行速度,此時應該已經到上京了。唉,大人不在上京親自主持大局,小的還是有些心裡發虛,也不知道那邊情形會怎麼樣。」

耶律文微微一笑道:「我在上京,他們就會時刻提高警惕,不止是我、就算是我的部族軍,也會時刻都在蕭綽的嚴密監視之中。任誰也不會想到,我遠在江南的時候,卻會發動攻擊,出其不意,才有奇效。」

他撫著鬍鬚,怡然自得:「你們漢人的兵書有雲,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就是這個道理。我離開上京,蕭綽自以為得計,他們才會放鬆警惕予我以機會,這比我在上京親自掌握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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