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出采江南蓮 第三十一章 雙僧

楊浩、焦海濤兩位宋使在皇甫繼勛的邀請下到了采石磯。此行雖是非官方邀請,但是負有全程陪同責任的大鴻臚夜羽還是跟屁蟲一般跟了來。

本來,皇甫繼勛是想邀請楊浩往棲霞山一游的,此時滿山楓葉紅如火焰山,風光正美,而且距金陵城也更近一些,不過楊浩說道:「在北方看的山已經夠多了,既到江南,理應看水,那才是江南風光。」

一心想要取悅討好楊浩,和宋朝官員巴結關係的皇甫繼勛自然要滿足他這個願望,燕子磯有駐軍,這樣的軍事重地是不能帶他前往的,於是便安排他往采石磯一游。

采石磯同樣是一個重要渡口,不過此地商運發達,與荊湖地區的商賈往來密切,不禁行人旅客,平素也沒有駐軍,而且論起風景來,采石磯突兀江中,絕壁臨空。扼據大江要衝,水流湍急,地勢險要,素有「千古一秀」之譽,比燕子磯更秀麗一些。更因李太白在此醉酒捉月,落水淹死的故事,更增幾分讓人尋幽訪勝的神秘氣息。

一行人到了采石磯附近,下了車轎舉步而行,過鎖溪橋,即見平地拔起的牛渚山。此山西北方向面臨大江,三面為牛渚河環抱,猶如一隻碩大的碧螺浮在水面,山間林木蔥綠,蔚然深秀,西麓突兀於江中的懸崖峭壁就是著名的采石磯;西北臨江低凹之處,人稱西大窪,北邊山脊樑叫蝸牛尾,山勢險峻;南麓林木蔥鬱,亭閣隱隱。

為憑弔李白而建的謫仙樓就在牛渚山翠螺峰上,登樓而遠望,面臨浩蕩長江,背連翠螺秀色,濃蔭簇擁,環境幽雅,令人心曠神怡。

焦海濤四下觀望,只覺此處江水湍急,易守難攻。戰時若調一支軍隊來,拆去渡口,收攏船隻,仗此天險足可以一敵萬,不禁暗暗心驚:「雖有保江必保淮之說,可這長江天險實是非同小可,官家雖坐擁淮南之地,調兵遣將、軍需供給不成問題,但是有這條長江在,欲取唐國,不知死傷該何等重大,若除江南早已四海昇平那也罷了,可是北方有猛虎,西北三頭狼,荊湖蜀粵盡皆新附,民心不穩,一旦折損太重,恐怕我宋國反成他人覬覦的目標,此天然之險要,務必要稟告官家,讓官家慎重決斷才行。」

焦海濤悄悄觀察地理。楊浩卻纏住皇甫繼勛和夜羽,與其殷勤勸酒,談笑風生。酒過三旬,楊浩貌似不經意地道:「江南山清水秀,以此水土孕育的人物也是不俗。似皇甫將軍這樣英俊不凡的少年將軍、夜大人這樣飽讀詩書的博學鴻儒自不待言,就是街頭偶見一販夫走卒,也帶三分斯文氣啊。」

皇甫繼勛一聽忙謙遜謝道:「左使謬讚了,若論男兒英雄,還當屬江北豪傑,民風剽悍、英武不凡,若較量武力,我南人萬難抵抗,幸好我主英明,向宋帝稱臣納貢,天下方得太平,否則,一旦生起戰事來,我唐國兵馬……」

楊浩一聽這位寶貝將軍又要拋出他的「三日亡國論」,自己雖是宋臣,聽著也覺彆扭,只覺此人之怯懦無恥簡直已到了無敵境界,一旁的夜羽更是滿臉尷尬,忙打斷皇甫繼勛的話,哈哈笑道:「若說男兒么,江北男兒或不遜於江南人物,但是說到美人兒,卻要數江南美人柔情似水了,我北方的姑娘豪爽大方,性情開朗。但是說起細膩柔情,比起江南女子不免便少了幾分女人味兒。

呃……旁的不說,楊某赴國主之宴時,但見宮中宮女婢侍、舞伎歌女,個個都是十分的標緻、窈窕的身材,換了我江北,這樣風情的女子可就少見了。那些女子不過是些侍婢舞伎,尚具如此美貌,江南女子風情,由此可見一斑。由此及彼,楊某不免便想,那萬中挑一的宮中美人又該是怎樣的美麗呢,國主坐擁江南,宮中佳麗想必早已人滿為患了吧?」

皇甫繼勛一談女人便眉開眼笑,笑嘻嘻答道:「左使這話卻是不假,我江南女子柔若春水,確是別具味道,與北方姑娘的風情大不相同。不過,國主專寵皇后一人,這幾年已不曾納過妃嬪了,嘿嘿,不瞞你說。國主愛極了娘娘,就算娘娘大度,國主恐她不悅,也不敢納妃的,國主平素臨幸的宮女倒是不少,卻都不曾冊封過。說起來,那些美貌宮女兒若是哪個運氣好,懷了國主的骨肉,就算國主不說,娘娘也會張羅給她冊封的,可惜。那些受國主臨幸過的美人兒肚皮不爭氣呀。」

說到這兒,他向楊浩擠擠眼睛,黠笑道:「楊左使此來江南,風土人物是見過不少了,卻還不曾嘗過我江南美人的溫柔滋味吧,嘿嘿,不如今晚回到金陵之後,就讓在下安排安排?待大人嘗過了那些美人的銷魂滋味,一定會留連忘返的……」

「咳,咳咳!」一旁鴻臚寺卿夜羽聽著不像話,連忙正襟危坐,咳嗽兩聲。

皇甫繼勛瞟他一眼,笑罵道:「男人嘛,談風月本是理所當然之事,夜大人的喉嚨癢個什麼勁兒,你就不要假正經兒啦,青樓畫舫之中,你也是出入常客嘛。我聽說,你上月剛納了一妾,是一個極俏美的小船娘,今年方只豆蔻十三年華,還是虛歲兒?嘖嘖嘖,老牛果然喜歡嚼嫩草,現在卻裝起正經人來啦……」

夜羽被他當著楊浩的面揭破老底,登時臊了個滿臉通紅,可是楊浩他得罪不起,皇甫繼勛這個皇帝跟前的紅人他同樣得罪不起,只是乾笑兩聲,支唔著想把話岔開去,一時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話題。

楊浩介面笑道:「是啊,此風流韻事也,夜大人何必羞澀,說起來,夜大人尚未過知命之年,也不算老。在我家鄉,有一夫子,叫查語茗。這老夫子年逾八旬,還娶了一個十八歲的美貌姑娘為妾,有人曾賦詩調侃,說他是『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此等風光,遐想無限啊。」

皇甫繼勛撫掌笑道:「妙,妙啊,一樹梨花壓海棠,這比喻端妙,這一個壓字更是絕妙,只是這位查先生如此高齡,恐怕壓下去就起不來了,哈哈哈哈……」

焦海濤和夜羽聽了也不禁露出笑意,楊浩目光微微一閃,趁機又道:「是啊,鄉間一夫子尚有如此艷福,羨煞旁人了。哦,對了,皇甫將軍說國主近幾年不曾納過妃嬪么?那可奇怪了,本官赴宮中飲宴時,曾見一宮裝麗人,看其髮髻,不似嫁過的婦人,看其裝飾,卻又不是宮中的侍婢,這可有些奇怪。」

夜羽有了查語茗那八十老翁作比,已經不那麼尷尬了,聞言介面道:「左使大人,那也沒有甚麼奇怪的,每個月,朝臣的命婦、千金們都要入宮覲見娘娘的,左使所見,想必是哪位大臣的內眷。」

他拱拱手,贊道:「我國主與娘娘皆平宜近人,最喜與民同樂,時常還要出宮遊玩、入寺廟上香禮佛的,各位朝臣的命婦、千金更是時常接見,賞賜禮物。哦,對了,林仁肇林大將軍的甥女兒莫姑娘,就是隨林夫人進宮晉見時得了娘娘的歡心,如今已是娘娘身邊的紅人,情同姊妹呢。」

「林虎子的甥女兒?」

楊浩心中不由一跳,林虎子?娃娃說過子渝曾與林虎子計議,欲借唐軍趁宋內部空虛出兵襲之,卻被鼠目寸光的李煜所阻。自己在宮中恰見一女,與摺子渝有九分相似,莫非……

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浮上他的心頭:如果子渝不死心,開封斷糧的危機被破之後她不曾返回西北,卻重又到了江南,那麼……我在宮中所見那個有九分酷肖子渝的背影,恐怕真的是子渝了,如果真的是她,她來唐國、混入唐宮,要做些什麼?

如此一想,楊浩真是如坐針氈,摺子渝所圖甚大,所做的事也甚大,她想憑一己之力,改變天下的命數。在開封,她不動聲色地便為宋廷引來一場幾乎撼動社稷的大災難,天知道她潛來江南又是什麼目的,萬一惹出什麼潑天大禍來,豈不傷及她的性命?涉及軍國此等大事,一旦事敗,可不會有人憐惜她是女子啊。

楊浩越想越是緊張,摺子渝雖與他早已分道揚鏢,可那是摺子渝因為唐焰焰而負氣離開,楊浩對她的感情卻始終未變,而且自覺有虧於她,為此還憑添幾分愧疚之意,他若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他是無論如何不能看著摺子渝引火燒身的。在他的印象中,宋國滅唐大概就是這兩年的事情,戰火一起,就算是一條池魚尚要遭殃,何況子渝混跡於唐國宮廷,絕非一條無辜的池魚,而是興風作浪的一個妖精啊。

楊浩恨不得馬上插翅飛回金陵城去,看看那莫姑娘到底是不是摺子渝,面上卻還不便表現出來,只是沉吟說道:「莫姑娘?喔……我所見的那美貌女子,當時只她一人入宮,並無其他命婦相伴,想來就是夜大人所說的莫姑娘了。」

「那應該就是她了。」皇甫繼勛有些垂涎地道:「莫以茗姑娘的確美貌非凡,這就難怪楊左使一見難忘了,嘿嘿,不瞞左使大人,林仁肇這個甥女兒,也是前不久才到的金陵,在下初見她時,也頗為她美貌動心。」

他惋惜地搖搖頭,嘆氣道:「以她的身份和美貌,本也配得上本將軍,只是……某與她的舅舅那個死老頭子一向不對路,要不然……倒真想使人上門提親來著。」

楊浩聽說這莫以茗剛剛出現在金陵不久,心中疑竇更深,很想馬上趕去驗明她的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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