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出采江南蓮 第十三章 來使

鄂巴多是契丹使節。精通漢語和中原的風俗民情,他還為自己取了個漢人名字,叫許操。

如今諸國外事衙門都是最清閑的,不過出公差時例外。鄂巴多做為契丹使節,倨傲地來到開封遞交了國書,便住進了禮賓院。宋人的伙食做的精細,在他看來已是最精美可口的食物,當然,這只是他私下的想法,當著禮賓院的人,他卻是橫挑鼻子豎挑眼,一百個不滿意的。

午飯時候,他又尋釁了,喚來了禮賓院的小吏,許操義正辭嚴地譴責禮賓院款待他這個契丹使節的飲食規格不夠,弄出來的食物難以下咽,簡直是豬都不吃,等他威風耍夠了,把那可憐的小吏趕出去,這才美美地享用起豐盛的午餐來,撐得小辮兒朝天。

吃過了午飯。許操抱著一壺茶,正美美地用牙籤剔著牙齒,手下幾個隨從就跟作賊似的,大包小裹地扛了回來。

「大人,今天又採買了些東西回來,我看差不多了,再買車子可裝不下了。」

「唔唔……」許操跳了起來,那幾個侍從打開包裹和匣子,只見裡面都是精美的絲綢、薄如蟬翼的瓷器等昂貴華麗的中原物產,不能怪他們,北國雖比宋國立國早五十多年,工商業也算髮達,但是絕對造不出這麼美倫美奐的產品。

好不容易出一趟公差,立場上當然是要堅定的,行動上當然是不能有損契丹國格的,但是……千里迢迢而來,幾個隨從給自己的家人買一兩件紀念品,不算丟人吧。東西太多,都能開店了?廢話,人家家裡親戚多,不行嗎?

許操滿意地盤點著商品,心裡估算著捎帶回去之後轉手一賣,能撈幾倍的利潤,忽地又想起一事,忙道:「噯,羅尚官交待的,要咱們捎買的釵子可曾買來了么?」

「買來了買來了。大人你看,這裡滿滿一匣子,全是鳳釵,回去可著羅尚官挑選,她要喜歡,都送她都成。羅姑娘貴為尚官,乃皇后娘娘身邊最得寵的女官,她要是一高興,幫大人你美言幾句,下回有這差使,還是大人你的。」

許操連忙搶過匣子,「呼啦」倒了一桌子,逐個兒撿起來看,看了半天,許操惱將起來,劈頭蓋臉沖著他們就是一通打:「你們這些不成器的混帳東西,大人我說的還不夠明白?不要金釵、不要銀釵、不要玉釵,是要……是要……」

許操漲紅了臉,比劃半晌,才氣極敗壞地大吼道:「是要假的鳳頭銀釵,你們明白?得是木頭的。漆了層銀的,那鳳珠要松脂的,羅尚官千叮嚀萬囑咐,你……你們這麼點事情都辦不好?」

那幾個隨從被他劈頭蓋臉一通打,捂著腦袋訥訥地道:「我……我們打聽過的,可是沒有那種釵子賣么,賣首飾頭面的人聽說我們要買那樣廉價的釵子,都笑話我們,說那是鄉下地方才有得賣的廉價貨,賺不了什麼錢,開封城裡哪有得賣?這些釵子比起大人說的釵子要貴了百倍,羅尚官見了哪有可能不喜的……」

另一個隨從兩眼一亮,拍手道:「是啊,大人,依小的看,恐怕羅尚官想要的釵子是越貴越好,只是不好意思跟大人說,所以才指明要什麼漆銀的木釵,這一定是反話。俺那婆娘說過,女兒家就好說反話,不要就是想要,討厭就是喜歡,木釵就是金……」

「啪!」他還沒說完,腮幫子就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許操大罵道:「放你母親的狗屁,羅尚官反覆叮囑,還能有假,大人我連是不是反話都聽不出來?去,都別吃飯了。統統給我滾出去,別挑賣貴重貨物的地方去呀,人家想誑你買貴重的首飾,能不說沒有這廉價貨么?往小巷子里鑽,找挑擔賣貨的小貨郎、小經紀去,今天要是還買不來,你們他娘的就別回來,一群蠢材呀……」

許操罵得痛心疾首,幾個隨從急忙抱頭鼠竄,他們剛走,外邊就響起禮賓院小吏諂媚的聲音:「鴻臚寺柳功曹,求見契丹國使鄂巴多大人。」

「哦?」許操跳將起來,趕緊把那大包小裹的全堆到床上去,看看那一桌子首飾來不及撿拾,乾脆用桌布一兜,全都扔到了床上,然後放下帷幄,跑回桌旁正襟危坐,從容說道:「進來吧。」

柳林西沉著臉走了進來,站在門口向他拱了拱手:「鄂巴多使者,我國國主已經看過了貴國國書,現已寫下回書,著令本官送來。交予使者。」

「嗯?」鄂巴多詫然站起:「已經寫好了回書?宋國皇帝不見見我么?我國皇帝陛下可是詔令本使者,務必要等到貴國確實的消息方可迴轉,這一來一往大為不易,還請柳功曹明白示下,貴國皇帝是個什麼意思?」

柳林西怎麼也沒想到,皇帝居然同意了楊浩草擬的國書,甚至不易一字,就謄抄下來,加蓋了璽印,心中悶悶不樂,聽他一問。便將楊浩的話撿些重要的對他說了一遍,然後翻翻眼睛,冷哼道:「我宋國皇帝,就是這麼個意思了,煩請貴使回稟貴國皇帝陛下,為敵為友,全在他一念之間,我國皇帝靜候迴音便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誰若把我主當敵人,我主則必是他最稱職的敵人!」鄂巴多重複了一句,絲地吸了口冷氣,頷首道:「好,好氣掀,我主……請問柳功曹,這代貴國朝廷擬寫國書的是什麼人?」

柳林西沒好氣地道:「他么……乃是我鴻臚寺左卿楊浩。」

鄂巴多蹙眉道:「左卿,那就是還有一位右卿了,貴國鴻臚少卿不是高翔高大人么,什麼時候設立了兩位少卿?」

柳林西木然道:「昨天。」

「昨天?」鄂巴多驚訝道:「昨天?未知這位楊左使是個什麼來頭兒?」

柳林西把嘴一撇,將楊浩來歷向他簡單說明,然後將國書奉上,不陰不陽地道:「鄂巴多使者……」

鄂巴多一把搶過去,冷笑道:「我記住了!」

◇◇◇

「噢~~噢噢噢噢……」

隨著呼喝聲,馬蹄急如驟雨,一群驍勇的騎士呼嘯而過,迅速與其他幾路合攏過來的騎士組成了一個嚴密的包圍圈,這個圈子很大,驚慌失措的野獸被驅趕到這個圈子裡,越來越往中間密集,哪怕是天敵之間,在人類這個共同的大敵面前,現在也要並肩作戰、負隅頑抗了。

「傳令,西路讓開!」

包圍圈越來越小,無處可逃的一群群野獸凶性大發,試圖主動**了。居高臨下看著狩獵場面的一個俏麗女子端坐馬上,嬌聲發出命令。

大旗揮動,四面合圍的騎士們將這個女子所在的山坡方向讓了開來,無數的大小野獸彷彿找到了渲泄口的洪水,向這個方向亡命奔來,那女子一提馬韁,嬌斥一聲便向山坡下猛撲過去,同時反手自背後箭壺中取箭。

在她身後,是一群人如虎、馬如龍的女兵,俱都是身披銀白色戰袍,個個明眸皓齒、花容月貌的大姑娘,卻是身手矯健、殺氣騰騰,沖在最前面的那個女子,身穿銀白色一襲戰袍,頭上是一頂白狼頭皮製成的帽子,狼頭雙耳高高豎起,眼窩裡不知鑲了什麼,烏黑髮亮,看起來栩栩如生。

但是這位姑娘卻是生得水一樣柔媚,肌膚嫩得能滴出水來,以此花容相襯,頭頂雪白的狼頭帽子也像一隻小狗狗般可愛了。可這女子姿容雖然嫵媚,但她策馬而馳,張弓搭箭的英姿,卻於嫵媚中透出三分颯爽,絲毫不遜於那些狩獵的男性武士。

箭如驟雨,許多兇狠地撲來的野獸被釘死在地上,隨即整個衝鋒向前的馬隊迅速向右劃著弧形飛馳,避開了與野獸們的正面衝突,同時不斷發箭阻殺。那些野獸對百十匹駿馬組馬的馬陣同樣懷有懼意,趁隙向左側賓士。

然而另一標人馬卻從坡後突然冒了出來,為首者也是一員女將,身披火紅色戰袍,胸前有一方明閃閃的護心寶鏡,兜鍪及護項上飾著純白色的銀狐毛,頭頂銀盔上一束長長的雉羽飄揚。在她身後,是一支俱著火紅戰袍的女兵隊伍。

她們就象是前一波巨*尚未平息時再度湧起的又一個浪頭,向那群野獸迎面衝去,與此同時,那個銀白戰袍的女子已兜馬迴轉,如同一把鑿子,把獸群一截為二,遠處,那支合圍隊伍已經向她們馳來,再度形成合圍之勢,如此反覆絞殺,獸群漸戰漸稀,已全無抵抗之力,兩隊女將縱騎退出狩獵場,合圍上來的騎士擎出了雪亮的鋼刀,開始了刈草般的最後一戰……

那名銀白戰袍的女將掀下了頭上的狼頭帽子,額頭汗津津的,幾綹秀髮貼在白皙的額頭,臉上露出一副與她方才的英武不相稱的羞澀笑容:「娘娘……」

那個全副披掛的紅衣美少女策馬到了她的身邊,讚許道:「不錯,冬兒果然天姿聰穎,頭一次指揮狩獵,沒有讓朕失望。」

這銀白戰袍,胯下馬,肋下刀,手中提弓,背後荷箭的美貌女子竟是羅冬兒,聽了蕭綽的讚揚,羅冬兒道:「可不及娘娘神勇,方才冬兒心中忐忑的很,生怕指揮失當,放走了野獸,會讓姐妹們笑話呢。」

蕭後爽快地大笑:「你是朕的尚宮,誰敢笑你?來,野物讓他們去打掃吧,咱們走。」

二女並轡而行,蕭綽道:「你們漢人兵法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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