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王對王 第三十一章 亂拳打死老師傅

船來了,一條條平底沙船駛入了洪澤湖,向碼頭靠近,周南山喜道:「噫,船來了。」

張牛兒暗暗鬆了口氣,微笑道:「不錯,我們的船……來了。」

自兩位夫人決定冒充大糧商開始,對整個計畫就進行了詳細的擬定,自然不會遺忘了這個「人臟並獲」的重要環節。運河上往來運輸的平底沙船很多,其中大多隸屬於汴河幫張行龍,雙方只一接洽,便得到了對方的響應,而且巧得很,臊豬兒和張懷袖正押船南下,便充做了「賴富貴」的運糧船隊。

兩個錦衣美人兒站在塔樓一角,正在談笑聊天,兩個大和尚只聽她們時而議論這一家的綢緞色染的好,時而那一家的胭脂味比較甜。聽著她們的咯咯嬌笑,瞄著她們的衣香鬢影,心裡頭直念:「色即是空」,哪裡還會生起什麼疑心。

唐大姑娘取出一面小鏡兒憑欄自照,取水粉補妝的動作看在他們眼裡自然也不生疑,八棱銅鏡的一道道反光傳向了遠處,遠處湖邊一幢酒樓上有人一直在遙望此塔,一見陽光頻閃,立即依樣向遠方發送燈光訊號。

楚昭輔騎了匹高頭大馬,帶著十幾個禁軍侍衛,數百名皂隸嘍羅,正不緊不慢地趕路,前方突然有一道巨大的閃光襲來,幾乎把他晃下馬去,楚昭輔趕緊遮住眼睛,大喝一聲道:「小跑前行。」

大隊人馬跑出一里多地,只見一個百姓服裝的禁軍侍衛從一座小樓中跑出來,歡天喜地的叫道:「大人,信號傳來了。」

楚昭輔沒好氣地罵道:「老夫幾乎被你晃瞎了雙眼,難道還看不到?」

那侍衛訕訕笑道:「這個……屬下怕鏡光細小大人您看不到,特地取了那戶人家最大的一口鏡子。」

楚昭輔冷哼一聲,吼道:「快,都快些,此行如同打仗,本官差人如同行軍,膽敢懈怠不行者。以資敵賣國論處,都給老子甩開雙腿,拿出吃奶的勁兒,跑!」說罷策馬揚鞭,向前飛奔而去。

碼頭上,第一條大船剛一靠岸,碼頭上早已等候在那兒的役夫們便打開倉門,將一袋袋糧食肩扛車運,急急碼頭。船上也跳下許多水手,兩下里配合默契,急急搶運上船。

周南山陪著「賴富貴」到了碼頭,自矜地一笑:「賴員外,如何?」

張牛兒笑道:「甚好!」

話音剛落,遠處有人上氣不接下手地跑來,大叫道:「叔,叔,叔啊,快,快快,官府來人啦。」

周南山大吃一驚,一看那人正是自己本家侄子周清。忙問道:「你說甚麼?」

周清一邊跑一邊喊:「快藏糧食啊,府衙出動大批人馬,直奔這兒來了。」

周南山瞿然變色,剛要高聲下令,吳娃兒和唐焰焰兩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兒已一左一右站到了他的身後,吳娃兒嫣然笑道:「周員外,公人來得甚急,來不及藏糧了,不如靜待其變如何?」

周南山剛剛對他們起了警覺,卻還吃不准他們是否和官府一夥兒,聽了這話似乎有點不對勁,卻又不像朝廷的探子,正想作答時,只覺腰眼兒被人一頂,另一側的唐大小姐鳳目含威,冷冷笑道:「照我妹子說的去做,不然一劍搠翻了你,丟進洪澤湖裡喂王八!」

周南山大驚失色,這才曉得果然上當。

兩個姑娘站在他的身側,臉上又是淺笑嫣然的模樣,周清不明狀況,跑至近前說道:「叔啊,還愣著做什麼?趕快收糧啊。」

笑容可掬的「賴員外」突然一個箭步縱過去,抬手就是一記「衝天炮」,「砰」地一拳把他的鼻子打歪了,周清鼻血直流,仰面跌出去時,兩顆帶血的門牙凄然落地。

「抄傢伙,動手拿人啦!」張牛兒一聲厲喝。站在碼頭上的臊豬兒和張懷袖立即動手,他們那些正往船上運糧的手下也丟了糧袋,紛紛就地擒拿碼頭工人。袖兒姑娘自幼隨父習武,功夫比臊豬兒還要紮實的多,她手中一根白蠟桿兒指指點點,一路便往糧庫衝去,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那白蠟桿兒是做槍桿的極好木料,通體潔白如玉、堅而不硬、柔而不折,桿身可彎曲到180度而不劈裂,乾燥的地方不劈裂,潮濕的地方不變形,其彈性和韌性是其他木料所不能比擬的,這一根白蠟桿兒在袖兒姑娘手中時而如鞭、時而如槍,時而如棍,揮灑自如,風雷殷殷,自然是所向披靡。

臊豬兒也不怠慢,緊緊隨在她的身側,重拳如槌,互相依傍,欲搶佔了糧倉。

周南山腰眼兒被短劍抵住,站在碼頭上看著自己手下狼奔豕突,遠處一行人馬虎狼般疾撲而至。不禁嗒然若喪:「完了,完了,中了官府的計了……」

吳娃兒抿嘴一笑,搖曳生姿地向前走去,那幾步道兒讓她走得真是禍國殃民,有幾個大漢雖在揮拳奮戰之中,都禁不住偷空兒向這美人兒瞄上兩眼,這一看自然免不得要多吃對頭幾記老拳。

吳娃兒站在碼頭上風情萬種地一撫鬢邊髮絲,向河中一艘三層的畫舫做了個手勢,早已候在船頂上的杏兒姑娘立即再向遠處施放燈光信號,一道道山光從普光寺碼頭徑直傳進城內。須臾之間便進了知府衙門。

得到信號的楊浩等人裝束整齊,一擁而出,府衙院中還站了許多弓手步快,剩下的禁軍侍衛也都候在那裡,楊浩、程羽、慕容求醉等人各領一標人馬,依著事先計畫大開府門而去……

◇◇◇

泗洲知府鄧祖揚被魏王趙德昭的一連串列動驚呆了。

先是魏王派楚昭輔來找他,要他下令調集三班衙役、弓手皂隸,一概聽候吩咐,鄧祖揚雖不解其意,卻也照辦了。緊接著楚昭輔便率人突然殺奔洪澤湖畔的普光寺去了,沒多久,剩下的人便被楊浩、程德玄等人全部帶走,也不知分頭去拿什麼人了。他身邊只剩下站班衙頭、主簿幕僚等寥寥幾人,作為泗洲知府、牧守一方的主官,他對整樁行動竟一無所知,驚訝之餘心中自然不無憤慨。

鄧祖揚正發獃的功夫,泗洲通判陳暉帶著觀察衙門的皂隸來了。各地知府與通判的關係一向比較緊張,因為通判負有監監督知府的責任,儘管這只是通判的職責,但是卻也造成了知府與通判的隔閡。

鄧祖揚與這位陳通判一向沒甚麼私交,他正坐在大堂上發獃,考慮要不要去官船上見見避不露面的魏王,忽見陳暉來了,忙起身道:「陳通判,何故到衙,怎也不要人通稟一聲?來來來,快給陳通判看座。」

陳通判板著一張臉向他施禮道:「下官陳暉,參見府台大人,下官有公務待辦,就不坐了。」

鄧祖揚一呆,問道:「甚麼公務?」

陳通判面無表情地道:「奉魏王之命,拘捕知府衙門三班都頭劉安之、拘捕知府衙門帳房先生劉書晨、抵捕府台大人內管事劉全。來人啊,把他們給我帶走!」

眾衙差皂隸轟應一聲,撲上來把呆若木雞的劉安之和劉書晨摁翻在地,登時捆了起來,另有幾個直撲後院,鄧祖揚變色道:「陳通判。這是何意?」

陳暉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下官也是聽命從事,還請府台恕罪,告辭!」說罷袖子一甩,揚長而去,好似在這兒多呆一刻都會沾上一身晦氣,走得是急急如風。

「官人,官人,陳通判吃了吞天的膽子,怎麼到咱府上來拿人了,劉全再有什麼不是,咱們自己不能處治么,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還要看主人,這個陳暉也太不把官人你放在眼裡了。」

劉夫人氣得臉面通紅,也顧不得這是官衙大堂,不是她的私宅後院,徑直闖了進來,鄧祖揚直勾勾地看著堂外,只覺似乎發生了什麼對他不利的大事,偏生毫無頭緒,心中茫然的當口兒,對夫人的叫罵便未聽進耳中。

一個素與劉書晨交好的府衙幕僚趕緊迎上去,在劉娥耳邊低語道:「夫人噤聲,好象是出了大事了,陳通判一行人是被魏王千歲派來的,他們不止捕了劉全管事,還拿了劉班頭和……和劉帳房。」

劉書晨是劉夫人的幼弟,素來受她寵愛,一聽這話恍若五雷轟頂,她一把扯住鄧祖揚,哭叫道:「甚麼?還……還捉了我兄弟?官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鄧祖揚失魂落魄地站著,任她扯著自己的袖子搖晃,半晌才緩緩說道:「發生了什麼事?我也蒙在鼓裡,一無所知。發生了什麼事?」

他轉向夫人,直勾勾地看她,一字字問道:「他們……他們瞞著我到底幹了些什麼不法的勾當,你說,你說?」

劉夫人從未見過丈夫這樣可怕的臉色,忍不住後退了兩步,隨即卻跳將起來道:「我劉家的人都是忠厚老實的莊戶人出身,能幹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你說?你說?我們就在這泗洲府衙住著,若他們幹些什麼不法的事兒來能瞞得過咱們,還能沒人對咱們講?你說他們能幹些什麼不法的事兒來?」

鄧祖揚臉頰抽搐了幾下,緩緩搖了搖頭:「劉忠放錢取息,那也罷了,何以那麼巧,人家的債還不上,他想占人家的地、納人家的閨女為妾時,人家的田地就無緣無故遭了水火之災?我一直在擔心,生怕他利令智昏,干出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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