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王對王 第十七章 泗水洲

吳娃兒提心弔膽地道:「不知……你那郎君尊姓大名啊?」

「他……」唐焰焰瞪了吳娃兒一眼道:「他跟你這小滑頭一個姓兒。哼,姓楊的真沒一個好人。」

吳娃兒芳心一震:「糟了,果然是她,她定然就是唐姑娘,原來官人誤會了她,唐姑娘並沒有攀附權貴尋覓高枝兒。當時官人只道她已移情別戀,哪裡還會問她同意與否?這下慘了,她氣勢洶洶來尋我晦氣,我可如何應對?」

唐焰焰恨恨地道:「那死沒良心的大混蛋如今就在朝廷南下江淮的那艘大官船上,本姑娘追上去,一定要當面問問那負心人虧不虧心,我還要瞧瞧那隻狐狸精,看她底有甚麼狐媚手段,迷得我家官人神魂顛倒!」

吳娃兒花容失色,唐焰焰一瞧她模樣,忙安慰道:「我所說的句句實言,你現在知道我不是為非作歹的江湖匪類了吧,對了,姑娘你又是什麼身份,為何女扮男裝,遠赴江淮。」

吳娃兒一驚。脫口便道:「啊!我……我追他南下而已。」

「他?他是哪個?」

「他么……」,吳娃兒急急轉念,幽幽說道:「奴家本是汴梁人氏,與一位公子陰差陽錯地成了仇家,那位公子聰穎多智,品性高潔,有出口成章,七步成詩之才,奴家在他手上接連吃了幾次大虧,卻也因此對他生出傾慕。」

她說那位公子有出口成章,七步成詩之才,唐焰焰便全未想到自家郎君頭上,聽她說彼此先做了仇家,卻是因仇生恨,想起自己當初在普濟寺中沐浴,卻被楊浩偷窺了身子,恨得自己一路追殺,與她經歷大有異曲同工之妙,不禁生起親切感覺,笑道:「你這丫頭才幾歲年紀,居然也動了春心,不過……你這模樣兒我見猶憐,若換上女裝不知要迷死多少男兒,那人定也喜歡了你的。」

吳娃兒微微頷首,羞顏道:「那位公子……感我一片深情,卻也對我有了情意。其實奴家出身卑微,並不算是大戶人家。自知以我身份,要尋這樣的良配,難為人家正室,去也甘居妾室的。可是……那位公子家中早已定了一門親事,聽說那大婦十分厲害,奴家也不知能與官人相聚多久,今官人南行,奴家割捨不下,這才一路尾隨,只盼能與他多聚一時便是一刻。」

說到這兒,吳娃兒已是淚盈於睫,瞧來更是可憐。她這眼淚一半是作假,一半倒是真意。她初為人婦,兩下里正是恩愛甜蜜的時候,本來滿懷的憧憬與歡喜。至於楊浩將來定要再娶正妻,她也並不擔心,因為她是楊浩娶妻之前納的妾,是必須被承認的。

天下間未娶正妻先納妾的人有許多,比如霸州那位曾想娶丁玉落為妻的胥舉人就已先納了兩房妾室,這樣的妾是受律法保護的。然而如果丈夫有了正妻,那納妾就需要經過妻子的同意了。汴河幫龍頭老大張興龍家裡鬧的不可開交,他娘子不點頭,那福田小百合就是進不了門,原因就在於此。

如今唐焰焰出現了,她並沒有變心,以楊浩的性情,一旦得知真相,只會對她既敬且愛,那時她仗大婦身份、倚楊浩敬愛,若是棒打鴛鴦,執意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該如何是好?想到這裡吳娃兒心亂如麻,心中確也悲苦。

唐焰焰見她淚珠盈盈,想起當初楊浩與摺子渝兩情相悅時,自己一腔相思無人理會,幾次三番受人折辱,同病相憐之下,對她更為同情,便柔聲勸道:「看你嬌美無儔,如此美人兒傾心於他,那是他的福氣。你對他一往情深,他敢辜負了你?若你得了他的喜愛,相信他那妻子也不會太過為難你的。」

吳娃兒淚眼迷離地道:「奴家……現在也只能如此期盼了,唉,只怕她執意不肯,從中作祟,我那郎君必也為難,到那時……」

唐焰焰怒道:「你如此委曲自己還不夠么,她若容不下你。就是心胸狹窄,好妒無德之輩。」

唐焰焰想起小樊樓中摺子渝當著楊浩的面對她故示大度、背後卻把她氣得幾乎吐血;等到她與楊浩真的有了感情,她卻妒性大發拂袖而去,害得楊浩意志消沉,自己整日里擔驚受怕,直到楊浩要離任赴京這才壯起膽子去見他,那些時日不知吃過多少苦頭,吳娃兒口中那個妒婦在她眼中依稀便成了摺子渝的可惡模樣。

她怒氣陡生,仗義說道::「那婦人若真這般蠻橫好妒、不通情理,就是犯了七出之條,還怕治不了她么?你且把你們的事說與我聽,我這人最看不得人家受欺,我來幫你出謀畫策。」

吳娃兒訝然半晌,拉住她手道:「姑娘對我真好,奴家真不知該怎樣感謝你才好。奴家既無兄弟,也無姊妹,若是你不嫌棄,我願與你義結金蘭,不知你意下如何?」

唐焰焰一聽登時大喜,她家中俱是些臭男人,兄弟眾多,但姊妹不但一個沒有,而且那些兄弟還都比她歲數大。論起排行她是家中老幺,如今竟有這樣一個粉妝玉琢的小丫頭要與她結拜姐妹,心中哪能不喜,當下便連連點頭。

吳娃兒趁勢打鐵,當即便拉她結拜,唐焰焰說道:「既要結拜,論起齒序,我今年恰恰的十七歲了,不知你是幾歲?」

吳娃兒一語雙關地道:「怎麼看我都是比你小的,從今往後便認了你做姐姐。」

唐焰焰大樂,在她粉嫩嫩的臉蛋上捏了一把。笑道:「長了一張巧嘴,呵呵,不過義結金蘭,總要通報真名實姓,論起齒序生辰的,今日成了姐妹,一世都是姐妹,你有什麼難處,姐姐總要幫你的。」

吳娃兒感動地道:「姐姐溫柔賢淑、通情達理、姿容傾城、心地良善,我那郎君府上的正室夫人若有姐姐一半的好品性,妹妹也就知足了。」

唐焰焰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忸怩道:「你已見過那位才子的正室夫人了么?她那人很是刁蠻么?」

吳娃兒道:「妹妹不曾見過她,有位摺子渝姑娘是認得她的,折姑娘對我說,我家官人那位姓唐的正室夫人脾氣暴燥、性情彪悍、好妒無德、輒施拳腳,妹妹一想起來,心中就忐忑不安。」

唐焰焰笑上笑容一僵,失聲道:「你說甚麼,你聽誰說的?」

吳娃兒一臉天真,眨眨眼道:「摺子渝折姑娘呀,姐姐認得她么?」

唐焰焰兩道嫵媚的細眉慢慢豎起,眸中燃起兩簇火苗,吳娃兒驚退了一步,就見唐焰焰咬牙切齒,幾欲抓狂地道:「脾氣暴燥、性情彪悍、好妒無德、輒施拳腳,我……我唐焰焰就是那樣不堪的人嗎?她還編排了我些什麼 ?」

吳娃兒「大驚失色」道:「姐姐你……你說你姓甚名誰?」

◇◇◇

這一天,欽差官船到了長橋鎮渡口,再往前去就是泗洲城了。泗洲城位於洪澤湖畔,是水陸都會、徐邳要衝,汴河漕運的一個極重要碼頭,同揚州一樣,是江淮地區極繁華的一處大阜,舟舡泊聚、車馬雲集,廛市繁榮,人文薈萃。如此要害之地,魏王趙德昭是無論如何都要在此停泊一陣,視察一番當地情況的。

因此官船隻在長橋渡小停片刻。使人上岸購了些時令菜蔬,眾人稍做休息,就繼續趕路,壁宿恰於此時一路打聽來到了渡口,便即取出信物登船去見楊浩,隨船一同繼續趕路。

壁宿將他途中所見各處糧紳趁火打劫、屯積糧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楊浩說了一遍,怒聲道:「大人,這些人太無人性,大人應向魏王請旨,予以嚴懲。」

楊浩微微一笑,冷靜地道:「壁宿,你這偷兒也知道憐憫百姓了,可見那些不義糧紳趁火打劫,大發橫財,真的是**人怨了。不過,就算是一堆糞肥,也有它的用處,這些糧紳惡霸,現在同樣大有利用之處,不能急著下手。」

他在艙中徐徐踱步,沉沉說道:「等他們把糧食運進了京,賺了錢,才會起到現身說法的作用,誘引更多的遠近糧紳把主意打到汴梁去,他們才會不遺餘力地幫助朝廷完成這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如同螞蟻搬家,把京師所需要的數目龐大的糧草,運到京城裡去。甜頭,總是有些先下手的人會嘗到的,只有讓他們嘗到了甜頭,咱們才能讓更多的貪心奸商吃一個大大的苦頭」

壁宿氣猶不平地道:「眼見他們如此惡行,我心中總是放不下。我原本是個偷兒,偷幾個小錢便人人喊打,他們卻俱是大盜,明目張胆地劫掠民財。」

楊浩含笑道:「且忍一時,想釣魚,總得下點魚餌吧。」

他拍拍壁宿肩膀道:「你這一路往來奔波,辛苦的很,先喝杯茶,在我艙中歇息一會兒,船正往泗州城去,在那裡是要停靠幾日的,屆時你再提前趕路,探訪一路官風民情。」

楊浩安頓了壁宿,便走出了房間,只見程羽等人正在船頭指指點點,楊浩走過去,只見道路兩旁水田處處、阡陌縱橫,看來今年風調雨順,糧食定然豐收。一見楊浩過來,程羽便向他笑道:「楊院使,如今已進了泗州地境了,你看這糧食長勢這麼好,豐收在望,泗州府的儲糧這下盡可放心地起運京城了。」

楊浩也是連連點頭,說道:「這泗州左近,多大小水源,只要不鬧蟲害,農事自然興旺,千歲要在泗州駐蹕幾日的,可曾派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