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王對王 第七章 擠神仙

金水河一帶雖不是最繁華的市中心,但是風景秀麗優雅,所以許多達官貴人都在這裡置辦宅院別墅,成了大宋的一個高檔別墅區。於是附近便隨之衍生了許多米店、藥鋪、酒樓、裁縫店。

宋朝時的女人是頂得了半邊天的,鄉下的女人要和男人一樣下地勞作,城裡呢,這些米店、藥鋪、酒樓、裁縫店,和羊肉豬肉鋪子里同樣有許多打扮利落的婦人腰系一條青花布的手巾,綰著危髻坐店經營。街頭男男女女往來不息,一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都大大方方地漫步街頭,並不怕拋頭露面,瓦子勾欄裡面雜耍百戲當街表演,許多人圍觀喝彩,十分的熱鬧。

摺子渝離開劉家藥鋪,正人群中匆匆行走。忽然聽到路旁瓦舍裡面傳出一陣歌聲:「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這一聲唱如暮鼓晨鐘,勾起摺子渝暗傷的情懷,她的心不由砰然一動,連忙止住腳步,慢慢轉向路旁。

台上正在演一齣戲,自從楊浩在「千金一笑樓」首創新穎的表演形式,將歌舞才藝溶於一爐,用一個委婉動人的故事串聯起來進行表演的模式大為成功之後,開封藝人紛紛慕仿,自行編練曲目以招攬客人,有些戲班子更是直接抄襲「一笑樓」的曲目回來表演。台上這一出《桃花扇》就是他們從「千金一笑樓」抄來的。

這出《桃花扇》可不是後世戲曲中有名的那一出《桃花扇》,只是楊浩借用了一個名字而已。楊浩搜腸刮肚地為四大行首『想』故事,大多只是提供故事概況,如果有經曲唱段就哼唱出來,四大行首俱是多才多藝之人,便以他所提供的材料進行再加工和再創作,他這個大編劇做的便非常輕鬆。

這出「桃花扇」卻不是從他記得的戲曲曲目而來,而是他用自己和摺子渝的故事為原型改編的一齣戲劇,故事氛圍淡淡雋永,沒有太多的起落,故事情節與事實相比也修改了許多,並不是「一笑樓」最火的曲目,然而一些細節,尤其是兩人初見、再見的那種難忘場面,卻被他寫入了戲中。旁人看這曲目只是在看戲,摺子渝看在眼中卻大是不同。

她痴痴地看著台上兩人的表演,台上的優伶唱過了定場詩,便開始了正式表演。第一幕就是將軍府邸的一個小管事與女主角在壽宴上初次相見的場面,摺子渝一看就曉得這齣戲是出自楊浩之手了,裡邊許多對答之詞,本就是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

當看到二人在街頭再度重逢,男主角問起女主角姓名,女主答曰易子渝時,摺子渝心中默念著:「易子渝,憶子渝……」,想著那個想忘也忘不了,偏偏和她在開封重逢的大混蛋,一時百感交集,傷心難言。

人群中有一些男子走來走去到處閑誑,他們既不像是上街購買,也不像是有事急急經過,而是專門在人多的地方擠來擠去,尤喜留連於出售脂粉、頭面、衣飾、花朵的鋪子,再不然便是擠進人群,觀看「瓦子」、「勾欄」等處的百戲伎藝競演。和旁人一般拍手叫好,兩隻賊眼卻是四下打量。

他們倒不是偷兒,準確地說也是偷兒。只不過叫你看不出行跡的專業偷兒,偷的是行人的財物,而他們只是偷香而已。他們是「擠神仙的」,「擠神仙」是開封百姓給這種人起的一個綽號,如果擱現代,把他們稱為「電車色狼」,相信就會有更多的人理解他們是幹什麼的了。

不錯,他們就是在人群中東遊西逛,看見容貌姣好、體態迷人的女子,便找機會湊過去擠擠擦擦佔便宜的小混混罷了。每逢上元、中元、重陽等重大節日,街頭人潮最多的時候,他們最是如魚得水,平時若有機會,他們自然也不會放過。

摺子渝此刻雖穿了一身素雅檢朴的衣衫,但是嬌軀窈窕,姿容婉媚,站在人群中珠玉之彩難以遮掩,登時引起了兩個混混的注意,他們一見摺子渝越走越近,痴痴地看著台上,好象已經看入了迷,登時互相打個眼色,便裝著看戲的模樣向她靠近過來。

摺子渝看著戲台,心思卻已完全浸入回憶當中,一時如痴如醉,那兩個「擠神仙」的小混混擺出一副專心看戲卻找不到好角度的模樣,在她身邊蹭來蹭去。她也渾未注意。

可惜這條街上雖然繁華,但是人並不算多,他的行跡很難掩飾,只是尋常路人看到了也懶得去管罷了。楊浩是坐在駟馬高車之上,居高臨下看的清楚,他一眼瞧見摺子渝,心頭登時又驚又喜,隨即就發現有個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摺子渝身邊蹭來蹭去,手背一連兩次「無意」地擦過摺子渝的翹臀。

楊浩一見騰地火起,他對摺子渝又敬又愛,哪怕私室相見,也從不敢對摺子渝有如此狎昵的行為,這廝竟連連去占子渝的便宜,大庭廣眾之下,連她的屁股都敢摸,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楊浩想也不想,騰身下車,一拳便揮了過去。

「砰!」那混混見摺子渝全無反應,膽氣漸壯,正想湊近過去再摸摸她柔滑的大腿,後心突然挨了一拳,整個人都飛了起來。一下子撞倒了前邊幾名看客。另一個混混見狀瞪起眼來大喝道:「你這廝……」

「砰!」他下巴挨了重重一拳,兩顆大門牙蹦出來的同時,整個人也仰面跌了出去。

「混帳東西,竟敢佔人便宜!」

楊浩還想撲上去痛毆那兩個流氓,摺子渝被驚醒過來,扭頭一看,剛剛還想著的那隻混蛋居然臉紅脖子粗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禁愕然道:「你做甚麼?」

「我做甚麼?你個白痴,給人佔了便宜你都不知道!」楊浩剛剛嗔怪了一句,被他一拳打中後心的那個混混惱羞成怒,哇呀怪叫地撲上前來。楊浩立即搶步上前,伸手一叼他的手腕,折腕下壓,一個漂亮的擒拿動作,那人疼得一哈腰,楊浩已抽身後退,一腳又踹在他的小肚子上,那人再度仰面摔了出去,這回可是爬不起來了。

這時人群中才有人悄悄說道:「瞧啊,那兩個擠神仙的這下可碰上厲害角色了。」

摺子渝在開封待得久了,也聽說過「擠神仙」這個詞兒,登時會意過來,眼見楊浩如此維護,她芳心中頓時暖洋洋的,可是以她的矜持和對楊浩的氣惱,又豈肯就此回心轉意,給他一副好臉色。

就在這時,趙德昭、趙德芳兩兄弟也跑了過來,這兩人一來,七八名膀大腰圓的侍衛立即護在前面,把一眾百姓擋開了去。

趙家兩兄弟現在也看明白怎麼回事了,他們也是自幼習武的,看到楊浩乾淨俐落的身手,心中大為嘆服,尤其是楊浩的出手與爹爹傳授給他們的拳法竟有七分神似,更令他們嘖嘖稱奇。

趙德芳欣然笑道:「楊院使教訓那兩個潑皮的拳腳功夫著實了得,不知你師從何人吶?」

趙德昭卻瞟了一眼那兩個倒在地上哼哼哈哈的混混,厭惡地道:「來人,把這兩個潑皮送官究辦。」轉眼看清摺子渝的姿容,卻是眼前一亮:「楊院使,你與這位姑娘……可相識么?」

楊浩還未答話,摺子渝已板起臉來道:「本姑娘不認得他!」

楊浩笑了,摺子渝那副耿耿於懷的模樣,分明是也未忘記了他,如果她真的恨他厭他到了極點,豈會還是這副小兒女般的鬥氣模樣。雖說他不敢奢望能與折藩家的貴小姐結親,可是昔日的戀人對他仍心中有情。還是令他愉悅不已。

他微笑道:「以前縱不認得,今日卻算是相識了。未知姑娘尊姓大名?」

摺子渝沒想到他這人厚臉皮,居然打蛇隨棍上,便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信口說道:「王子渝。」

她說的姓氏本是母親的姓氏,楊浩卻道她是要自己忘了子渝,心中不由一酸,脫口道:「子渝,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魚?」

這本是兩人在廣原街頭重逢時的一番對答,摺子渝聽了心中一酸,兩隻大眼睛登時蓄滿了淚水。

趙德芳奇道:「姑娘,你怎麼了?」

「沒怎麼,沙迷了眼睛而已。」

摺子渝匆匆拭去眼淚,目光不再向楊浩看上一眼,只是低聲道:「多謝公子仗義相助,小女子感激不盡。這廂謝過公子,奴家還有事在身,告辭了。」

摺子渝向楊浩匆匆一禮便轉身急急奔去,楊浩張口欲言,望著她的背影卻只搖頭嘆息一聲,忽一回頭,便瞧見趙德昭好奇而玩味的眼神,楊浩尷尬地笑笑,說道:「這個……這個……楊浩一介粗人,實在是莽撞了。」

◇◇◇

摺子渝在楊浩面前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待奔到無人處,卻再也抑不住雙淚長流。她使勁擦擦淚水,倔強地咬緊牙關,到了金水河畔,也就著清澈的河水洗了把臉,這才以水為鏡整理了一下容顏,看看再無破綻,這才沿河而行,不久便上了系在河邊的一艘小船。

「……依我看,朝廷很難將足夠的糧食運回來,可是官家偏偏行此下策,也不知他到底有何打算。為保萬無一失,我要隨欽使南下,看看他們倒底有甚麼妙計。」

「小姐打算怎麼對會他們?」

船頭一釣叟頭也不回地問道。

摺子渝道:「我們在中原只有一些探馬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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