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軟紅十丈,煙火人間 第四十章 誘

穿過幾條巷弄。走進青瓦白牆院落的一個角門兒,就見滿院桃李盛開,一派爛漫春光,若非他早知這男裝少女就是大名鼎鼎的汴梁青樓第一行首吳娃兒,實難想像這樣一處所在就是赫赫有名的「媚狐窟」後院兒。

一間精緻的小房,左邊依牆一架書櫃,櫃頂植有藤蘿,幾彎翠綠流淌而下,掩映著一冊冊經史文章。書架旁有木架銅盆,旁邊還有一面光可鑒人的一人高銅鏡,價格不菲。房間右側一張書案,上置文房四寶,案頭放一細瓷凈瓶兒,裡邊插三五枝桃花,間疏錯落,雅緻清幽。

再往後去,不大的空間就是繪著仕女踏青的六葉屏風,屏風後面隱隱現出錦帷羅帳的輪廓,室內暗香流動,想來這就是清吟小築主人吳娃兒的香閨了。

楊浩反客為主,往書案後的圈椅上大馬金刀地一坐。微笑道:「楊某已被你們劫來了,不知道三位姑娘哪位先來劫色啊?」

那兩個長身玉立,唇紅齒白的假書生舉袖掩唇,「吃吃」地笑了起來,二人雖是男裝,姿容卻極俏麗,這一笑更是女人味十足,再加上那嫵媚眼波顧盼流動,登時滿室春光,旖旎風起。

吳娃兒嫣然笑道:「大人已經猜出奴家身份了?」

楊浩順手把玩著案上那方呈天青色,有細密花紋,中間一隻鳳眼,鳳眼隱現翠綠的極品端硯,笑吟吟地道:「若是用猜的,楊某怕要以為今日是被修鍊成精的三隻狐狸擄進了她們的洞府了。哈哈,當日龍亭湖四大行首畢至,楊某當時就在樓下,娃娃姑娘就在我身邊翩然而過,如此嬌艷的美女,楊某既已看過,又怎麼能忘記呢?」

「這麼說,大人也知道奴家強邀大人過來的意思了?」

吳娃兒擺擺手:「看茶!」

那兩個男裝麗人抿嘴一笑,眸波向楊浩雙雙一盪,便搖曳生姿地退了出去,吳娃兒款款走到書案前,順手挪過一隻錦墩,在楊浩對面坐下來。眨眨眼睛,一副天真爛漫模樣:「春日踏青,聚三千舉子,古吹台前,野炊歌舞,諸般不俗作為,俱是出自院長大人之手吧?」

楊浩訝然道:「娃兒姑娘何出此言?」

吳娃兒豐潤嬌媚的唇珠微開一隙,眼波流轉:「奴家聽說,院長大人因西北遷民之壯舉,得功而授蘆州知府,又文武並用,收服橫山諸羌,功勛甚重,因此得官家青睞,入朝為官,風光一時無兩,甚受士紳敬重。如此人物,禮當愛惜羽毛,文人士子,斗詩飲酒,紅袖添香。本是一樁雅事,但日日留連ji舍,還與她們做了一道,如此驚世駭俗之舉卻是大大不妥,是要為人詬病的,大人您何苦摻合到我們這些弱女子的爭鬥中來呢?」

楊浩翻開硯台蓋兒,順手拈起一支兔肩紫毫筆,蘸了蘸研好的墨汁,扯過一張銅綠色的「薛濤箋」胡亂塗抹起來,一邊笑道:「柳姑娘實在悲苦,楊浩動了惻隱之心,忍不住就要出手相助了,有位西域詩僧說過,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可做註解否?」

吳娃兒含辭微吐,氣若幽蘭,向他昵聲說道:「如此處境可悲、進退兩難的,卻是娃娃這個苦命女子了,不知大師您願不願意大發慈悲,也把小女子救出苦海呢?」

楊浩目光一抬,問道:「姑娘此話何解?」

吳娃兒纖腰一折,肘彎抵在案上,嬌嫩的小手托起圓潤小巧的下巴,就像正在書室里聆聽先生授課的一個童子,形容天真,憨態可拘,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柔昵的叫人想入非非:「大人,真佛面前不燒假香。娃娃就直言了吧,柳朵兒給了你甚麼,娃娃都能給你呢,而且……願意加倍相酬,大人……可肯慨施援手,指點娃兒。」

「嗯?」楊浩目光灼灼地笑道:「姑娘倒是爽快,這般開門見山,呵呵……只是不知……姑娘你能給本官什麼呢?」

吳娃兒眸波生暈,那雙動人的柳眉輕揚,說道:「我們這些女子,能報答大人的,不外乎錢與色罷了。柳朵兒許了大人多少好處,娃娃都願付出雙倍。至於美色……不知院長大人覺得娃兒那兩位姐妹如何?」

恰在此時,那兩位姑娘端了茶水進來,一聽這話,臉現羞意,含情的眸子向楊浩一瞥,欲語還休,風韻撩人,真是做足了功夫。

若論姿色,她們不比柳朵兒遜色幾分,而且媚狐窟的女子都專註於學習穿著打扮、坐卧行走,著力把女性自身的魅力發揮的淋漓盡致。所以一鼙一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展示出一種特別的風情。

坦率地說,比起柳朵兒午夜曇花般的柔美氣質,她們才是做床伴的絕佳尤物,她們就像兩隻成熟的水蜜桃,從頭到腳,哪怕一綹頭髮絲兒,給人的都是一種風流的感覺,這樣成熟嫵媚的姑娘,知情識趣。榻上風月才會發揮的淋漓盡致。

「怎麼樣?大人可還滿意否?」

兩個仍著男裝的少女羞澀退下,捕捉到楊浩在她們身上微一凝注的目光,吳娃兒更開心了,那張有些孩子氣的臉蛋笑的又妖又媚:「大人,『如雪坊』只是歌舞伎館,禁止姑娘陪宿客人的,可是奴家這『媚狐窟』卻不同,只要兩廂情願,奴家從不去管她們的事,如果院長大人肯為奴家的『媚狐窟』出謀畫策,相信院子里的姑娘都會把院長大人拱為上賓,任你取捨,說起風月功夫,整個汴梁城還沒有哪家院子的姑娘比得過我這媚狐窟呢。」

吳娃兒拋個媚眼兒給他,昵聲誘惑道:「大人仕途如錦,年少風流,正是有花堪折直須折的最好光景,不覺得奴家這媚狐窟才是大人的溫柔鄉么?」

「哈哈,『媚狐窟』拱為上賓,任我取捨,這一院兒的狐狸精,也包括吳行首你么?」

吳娃兒本是慣經風雨的人物,聽了這話臉蛋兒卻是一紅,羞嗔他一眼道:「奴家這院子里,上上下下許多絕色佳人,大人還覺不夠么?你也忒貪心了些。」

楊浩把玩著毛筆,微笑道:「要,當然就要最好的,若是任它弱水三千,楊某偏只想取一瓢飲呢?」

吳娃兒的容色愈加嬌艷,那雙盈盈的眸子凝視著楊浩,漸漸水潤起來,她咬了咬紅嘟嘟的嘴唇,橫下心道:「若是……若是大人肯站在奴家這一邊,奴家遂了你的心意便是,這樣可成了么?」

楊浩知道這媚狐窟雖也是第一流的青樓,來往多是品流高貴的士子。主業同『如雪坊』一般,也是接待應答各路客人,為他們牽線搭橋創造機會,不過這媚狐窟卻是不禁客人們留宿的。

只是同別的院子不同,這裡的姑娘不是你有錢就接待的,總要她自己看著順眼才成,講究一個兩情相悅,這一來尋花問柳的達官貴人反而更喜歡到『媚狐窟』來。不過吳娃兒雖是這一院妖嬈狐精的行首,卻從不曾聽說有哪個高官名士能做了她的恩客,與她金風玉露,一夕繾綣。

吳娃兒名氣甚大,如果有哪個尋訪客得為她入幕之賓,沒有不向知交好友賣弄吹噓的道理,但是迄今未止,從未有過她的香艷傳聞,她雖一身媚骨,舉止妖嬈,不像個未破瓜的處子,但是在楊浩想來,能得她首肯,得以與她把臂並枕、共赴巫山的男人恐怕是屈指可數。

楊浩這個官兒在百姓們眼中算是大的不得了,可是在東京汴梁天子腳下,比他權高位重的官兒多了去了,以吳娃兒的名氣和身份,若是在那些人中都沒幾個相好,怎麼可能應允他,一聽娃兒答應的這麼爽快,楊浩反而呆住了,怔了半晌,才苦笑道:「娃兒姑娘,這行首之名就這般重要麼?值得你不惜一切?」

娃兒臉上的魅惑之色淡了一些,微微露出一抹冷意:「大人以為那柳朵兒便比奴家看得恬淡么?當初她向陸仁喜索詞,已出到了十金的高價,只是陸仁嘉打起她本人的主意,這才作罷。若不是她運氣好碰上了大人你,到最後她走投無路,以身相就於陸仁嘉那皓首老翁的事,你道她就做不出來?」

她微微直起腰來,直視著自己的纖纖十指,幽幽嘆道:「其實,這勾欄里成了名的姑娘,都是從幾歲的女娃兒里千挑萬選出來的美人胚子,再授之以琴棋書畫,種種娛人之道。論身段、論相貌,及至長成,彼此又有多少差距?之所以天差地別,差的就是這個名氣兒。

我們這些勾欄中的女子,賴以存身的就是一個名兒,有了名氣,就能錦衣玉食,就能被達官貴人奉若上賓,就沒有誰敢做出強折花枝的無賴事兒來。可是一旦沒了名氣,那就得日漸沒落,大人只見我們人前歡笑,怎知我們背後苦苦掙扎求存的殘酷與艱辛?」

她瞟了楊浩一眼,微現苦澀神情道:「在大人你想來,只是一時興起,擅助那柳朵兒,無論成敗,不過是一樁風流韻事,你可知這不見金戈鐵馬的香艷爭鬥,卻關乎我們的身家性命、命運前程?」

她垂下頭,幽幽說道:「可是,大人的奇思妙想層出不窮,娃娃真的是斗不下去了。若是就此沒落不名,境遇每況愈下,到那時娃兒仰恃護身的名氣兒沒了,豈不是任人作踐。娃娃思來想去,便把這身子給了大人,也只是你一個,大人是個憐香惜玉的男子,也不會委曲了奴家……」

說著說著,她美眸眨動,兩顆晶瑩的淚珠攸然落下,她急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