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軟紅十丈,煙火人間 第三十二章 歌、舞、劍

當夜色降臨的時候。別開生面的野餐會才算正式結束,每個人都飲了酒,帶著幾分醺醺醉意,有些疏狂書生已放聲高歌起來,酒意漸生的人們絲毫不以為怪,而且還擊掌應和著。

他們對今天的踏青野遊相當的滿意,讓他們感到最快樂的是,他們在這裡不再是一個看客,他們不需對台上的某位美女品頭論足,而是直接參与其中,這是讓他們最痴迷的一點。

月兒悄悄的爬上天空,已經有些看不清彼此的臉了,他們知道該是回城的時候了,心中充滿了不舍。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人高喊起來:「請柳行首給大家歌舞一曲,請柳行首歌舞一曲。」

正在興頭上的書生們立即興緻勃勃地跟著呼喊起來,可是很快他們就醒悟到,天色已經黯了,他們或許能聽柳行首高歌一曲,要她獻舞,大家又怎麼看得到呢?

這時又有人喊了起來:「快看。柳行首在台上,她要為大家歌舞了。」

這種把戲,瞞得過那些醉眼朦朧的書生,卻瞞不過吳娃三人的眼睛,她們知道這些人都是被柳朵兒安排到其中的,要歌舞也不難,挑起燈籠,或者燃起篝火,自然可以高歌狂舞,可是……那台上並不見多少木料,現在現去拾柴回來?

就在這時,那些少女們已經笑盈盈地拉著過於靠近古吹台的書生們向後退去,昏暗中忽然有人高呼一聲,然後就聽「砰」的一聲,一條火龍燃起,劃著弧線迅速向前燃去,一圈、兩圈、三圈,最後整個古吹台的四角都燃起了烈火。

原來,早有人在那裡掘好了淺溝,待到時辰一倒,將火油傾倒下去,一經點燃,就造成了這樣驚艷的效果,許多人都驚呼起來,紅紅的火光映著他們興奮的臉,這個噱頭完全把他們吸引住了。

然後,他們就發現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正站在那烈火中間。她背向大家立著,一襲火一般鮮艷的舞裙,一頭青絲長發完全打開,瀑布般披散在她的肩頭,她的雙手高高舉起,腰肢隨之扭動,擺出一個古怪而魅惑的舞姿。

「咚咚咚咚咚!」聲調古怪的鼓聲一響而止,那紅衣的女子髖部急急一擺,也隨那鼓聲戛然而止,腰鈴和腳鏈悅耳的響聲這時才傳出來。

收腰的紅裙把她的身材完美地呈現出來,苗條的腰肢、挺翹的臀部,只是剎那一動,一下子就懾住了所有人的心神,他們屏住了呼吸,瞪大了雙眼,看著這從不曾見過的,但是絕對勾魂攝魂的舞蹈。

古怪的樂曲突然大作,台上的紅衣美人也隨著樂曲聲動作起來,她的舞蹈與大家見慣了的舞蹈大不相同,傳統的舞蹈大量利用手腳動作,而她的舞蹈卻主要利用腰部、胯部和臀部。與樂曲完全合拍的嬌媚舞動,一下子把大家的心都緊緊系住,隨著她的舞姿用同樣的頻率跳動著,舉子們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們的臉漲得通紅,強遏著想要隨著那節奏跳動的衝動,緊攥雙拳,漸漸向前圍攏過來。

楊浩教給柳朵兒的這舞蹈,既有印度舞的特點,又大量借鑒了肚皮舞的招牌動作,一旦舞動起來,簡直把性感發揮的淋漓盡致。楊浩自己是不會跳這種舞蹈的,但他有這方面的見識,對方又是一個舞伎造詣出神入化的高手,有他比劃說明,柳朵兒自行領悟創造,再由他來糾正一些錯誤,竟也完全把那種異域風情的舞姿神韻發揮了出來。

當柳朵兒纖纖的腰兒整個向後彎去,雙臂做著嬌魅的擺動,雙腿跪地,柔軟的身子整個兒仰躺在台上,然後又像蛇一般扭動著再度拔身而起,以芭蕾舞的步姿向前奔出,揚起手中一片紅紗,整個人躍到空中去接那紅紗時,她修長大腿旋飛起來的紅裙彷彿也成了一團燃燒的烈火,台下終於發出了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

吳娃兒和文惜君、沈嬈三人也看呆了,她們見識過波斯大食人的異族舞蹈,甚至還認真學習過。但是她們也沒想到舞蹈可以這樣奔放、這樣狂熱,這樣勾魂懾魄。舞姿狂野迷人,樂曲聞所未聞,妙妙等少女站在台邊用一種近似呻吟的氣聲腔調哼唱著古怪的和聲,不時發出一聲嬌媚短促的呼喊,光是那古怪的音樂就足以讓人癲狂了。

從來沒有人能把舞蹈跳得像她這麼隨意,當她似乎舞累了的時候,就那麼隨意地坐在了古吹台上,一隻皓腕搭在膝蓋上,只用足尖、捏成蘭花狀的手指顫動,還有隨著樂曲聳動的肩頭,就能把一種難言的媚惑傳到每個人心裡。

她就這麼坐在那兒,側首看向台下,臉上帶著嬌媚的笑容,長發披肩,紅衣如火,古吹台四周的火焰起伏跳躍著,時而升騰而起,眾人能夠看到的只有她那張嬌媚的面孔,整個身子都沒在火焰里,時而火焰落下,又將她嬌俏、性感、調皮的動作完全呈現出來。

當柳朵兒一甩紅裙,用一個令人驚艷的動作定格在台上時。台下的舉子們都瘋狂地叫喊起來,他們從未見這樣撼人心志的舞蹈,無數的人期盼著她能再舞一曲,但是柳朵兒卻退回了小轎中去。

楊浩正微笑著坐在裡面,柳朵兒氣喘吁吁,不過雙眸發亮,臉頰緋紅,顯然這一刻的舉動連她自己都陶醉其中了:「楊大人,成功了,成功了,奴家本來還有些擔心呢。想不到他們真的能夠接受、喜歡。」

「呵呵,那是自然,有些東西,是不分時代、不分時空的。」

楊浩微笑道:「舞已罷,接下來就是歌了,我說過,今天要讓你一鳴驚人,明天,將會有無數的舉子把今晚的驚艷一幕竭其所能,用最艷麗的詞藻寫出來,傳遍汴梁城的大街小巷,你歇一下,然後就要用歌聲再讓他們顛狂一次了。」

「是,大人。」柳朵兒雙眼星星一般閃亮,她看著楊浩,按捺不住心中極度的喜悅,突然湊上去在他頰上飛快地吻了一下。

趕進來幫忙換妝的姆依可恰巧看到了這一幕,柳朵兒的臉蛋頓時變得緋紅如火,姆依可也紅了臉,楊浩一怔,知道她是因為演出的巨大成功而有些忘形,輕笑一聲便走了出去。

當妙妙高聲宣布柳行首還要為大家高歌一曲時,整個古吹台周圍的歡呼聲如海浪般掀了起來。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只有古吹台周圍的火焰還在燃燒,可是舉子的心都被酒精和方才的一支艷舞給點燃了,他們翹首期盼著、期盼著,直到古吹台周圍的火光一點點黯淡、熄滅……

人群剛剛傳出一點騷動,蒼涼的羌笛聲忽然悠悠響起,姆依可吹著羌笛走到了月光下,緊跟著,穆羽穿著一身羌服,牽著一頭駱駝走上了台去。月光下,他們的身影隱隱綽綽,一股蒼涼的大漠氣息卻隨著那駝鈴聲傳進了每個人心裡,舉子們因為一支艷舞而悸動的心像是突然被一場春雨澆透,在那蒼涼悠越的羌笛聲受到了洗滌,變得和那月光一般透明。

「姐姐。唱支曲兒竟也能想出這樣的方法,那個楊浩哪來這麼多神鬼莫測的奇思妙想?」沈嬈按捺不住驚奇和興奮,向吳娃兒低聲問道。

「噤聲,看下去。」吳娃兒也是滿腹驚奇,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與柳朵兒是對手,她現在也要為之鼓掌喝彩了,同樣是唱曲兒,但是這樣一番做作,人還沒有出場,已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也是此道行家,對這種看似簡單,卻有點鐵成金效果的技巧,自然感觸更深。

「我問佛,為何不給所有女子羞花閉月的容顏?

佛曰:那只是曇花的一現,用來蒙蔽世俗的眼,沒有什麼美可以抵過一顆純凈仁愛的心,我把它賜給每一個女子,可有人讓它蒙上了灰塵……」

洞簫般的聲音,帶著磁性,把空靈的感覺整個兒瀰漫開來,當這一段兒唱罷,柳朵兒持著一支熊熊的火把從轎後緩緩走了出來。

方才一身紅衣似火的艷舞女郎,此時換穿了一襲白裳,頭戴一頂白色的風帽,彷彿一位持戒修行的比丘。清風明月之下,她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捻著念珠,唱的縹緲空靈,走得雲淡風清。

半瓶醋導演楊浩原本能把這首歌從頭到尾唱下來,可是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歌詞他已經記不全了,中間缺失的一部分只好由柳朵兒按著前後文的風格和意境自己寫了兩段,最後再繞回原來的詞。

「我問佛∶如果遇到了可以愛的人,卻又怕不能把握怎麽辦?

佛曰∶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柳朵兒用的詞比較白話,但是誰也不會懷疑她做不出詞,尤其是她背後還有一個驚才艷艷,寫得出《明月幾時有》這樣曠世好詞的大才子支持,尤其是用這樣的曲調唱出來,細細品味,只會令人覺得更加不俗。

「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許多人默念著,已是神顛之,魂倒之,情緒不能自己了。

柳朵兒一襲白衣,簡潔莊重中透出一股飄渺出塵的意味,腳下赤雪足,穿芒鞋,別有一番翩然行者的瀟洒氣度,其白勝雪的臉龐清雅出塵,與方才的艷媚狂野判若兩人。從愛欲,到空靈,強烈的反差,使得所有人鴉雀無聲。

「我問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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