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開花十丈藕如船 第二十章 禮物

「呵呵,你……會製造弓箭?」

楊浩聽了李興的話,只覺啼笑皆非,一旁的李光岑也有些忍俊不禁。草原上的人家,誰家沒有弓,誰家沒有箭。獵弓利箭,家家都要用到,幾乎家家都會製作,論起製作弓箭的技藝,中原的漢人的確比不了他們,因為那本就是他們用以維生的一件重要工具,就像他們每日必須騎射狩錯,所以弓馬嫻熟一樣,在這一點上,中原的戰士苦練十年,可能也比不了他們。生活的艱辛、特殊的環境,自然保證了他們在這方面的不斷進步。不管是什麼民族,總有他們的長處的。

在羌寨前時,楊浩就問起這李興擅長什麼技藝,他卻欲言又止,一副有所顧慮的樣子,楊浩還道他有甚麼重大機密,便把他帶回了知府衙門,將他請入後堂細細詢問,誰想卻問出這麼一個答案來。

李興見他不感興趣,急道:「大人,小人的話可能沒有說明白。小人所造的弓箭,與大人手下的軍弓是不同的,也與草原上普通的獵弓不同。」

楊浩笑道:「喔?有甚麼不同啊,你且說來聽聽。」

李興身材高大,但是面貌平庸,滿臉的麻點疤痕甚至透著些醜陋,可是這時露出自信的光采來,卻也陡然顯出幾分神采。他自豪地說道:「大人,小人所造的這弓,用堅韌的山桑木為弩弓,又用堅實的檀木作弩身,鐵為登子槍頭,銅為馬面牙發,麻繩扎絲為弦。弓身三尺二寸,弦長二尺五寸,輕巧堅勁,二百四十步**榆樹可入半箭,其力足以貫穿重甲,及遠則可在三百四十餘步左右。」

李興這番話說出來後,面上已露出自信的笑容,只道楊浩聽了必然大吃一驚,不料楊浩端坐不動,神色從容,竟是大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威風,李興不禁嗒然若喪:「這位大人對我的武器根本不感興趣么?」

他哪知道,楊浩不是不感興趣,而是在這種兵器的認知上,根本就是一個二百五。這位楊大人壓根就沒聽明白他所說的這番話到底意味著什麼。一旁李光岑聽得清清楚楚,心裡卻跟明鏡兒似的。李興這番話剛說完,李光岑一口才吞到嘴裡的茶水便「噗」地一聲噴了出去。

他也顧不上擦擦自己的虯須,便跳將起來,驚駭道:「你說甚麼?一箭射出,二百四十步內可入榆木半箭,及遠可達三百四十步?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李興,你可不要大話誑人。」

李興躬身說道:「小人不敢哄瞞大人,尋常的弓,縱是你有千斤神力,但是弓弩本身不濟事,也是萬萬射不了這麼遠的。而我這弓,若非大力之人,當然也是射不了這麼遠,但是,小人所制的弓上,設有機輪借力之物,尋常氣力的漢子,射不得三百四十步,兩百四十步也能射穿人體。」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你果真不是逛騙老夫?」李光岑鼻息咻咻,臉上生暈,顯見已是激動已極。楊浩本來還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兒,一見李光岑如此模樣,這才察覺其中有異,連忙也站起身來,詫然問道:「木大人,此弓……呃……很是了得么?」

楊浩這話一問,李光岑和李興的頰肉不約而同地抽搐了一下,敢情這位壓根沒聽明白?這弓當然了得。

漫說當時世間從不曾有如此強勁的神弓問世,就是直到五百年之後,在西方名揚一時的長弓,比起李興所說的弓來也成了垃圾。五百年後,在西方戰場上大展神威的長弓是什麼性能?拉力大約七十公斤力,零點五八米的做功距離,已經接近長弓的極限了,大仰角射擊時,使用六十克重的箭,最大射程也不過二百四十米。

這李興所說的弓是什麼性能?這弓的尺寸不但非常緊湊,較長弓小巧,而且性能更是超越了長弓一倍,二百四十步合三百七十米,三百四十步合五百二十米。這是什麼概念?

若是中原的堡壘攻防戰時,守方有城池御護,攻方有大盾保護,雙方從容施展,它的作用可能還不是十分明顯,可是草原上多是騎兵機動作戰,游騎遠射,根本不做短兵接觸,又無什麼憑倚之物遮擋弓箭,這個時候如果你的弓射程比對方超出一倍不止,其力可貫重甲,那意味著什麼?

◇◇◇

不管是冷兵器時代還是熱兵器時代,一件性能遠超當前武器水平的新式武器,將使擁有它的人掌握多大的戰爭優勢,那是不言而喻的。這時楊浩也認真起來,忙讓李興坐下,細細詢問了一番。

聽他說來,他所造的這弓有如此優越的性能,全賴他在精巧製作的基礎上,又明了一些機輪、齒輪等機巧之物,從而才將這機械之力發揮得淋漓盡致。這種弓是他才研製出來不久的,還不曾在世間流傳開來,是以連李光岑也不曾耳聞。

楊浩聽他解說清楚,不禁為之大喜。蘆嶺州若得這般犀利的武器守城,安全上勢必更上層樓,大宋若得此武器相助,勢必也會如虎添翼,只是現在還是李興一面之辭,未見實物之前,他造的弓是否真有這般效果尚難預料,還須待他打造出來一件試演之後,才知真假。這時不忙做何安排。

當下楊浩便給他斟了杯茶,細細問起他的來歷。原來,這李興本是靈州人,亦是拓拔氏一族後人,只是到了他父親那一輩時,因為觸怒了當時的定難軍節度使李彝殷,連牛馬和族人都被吞併,從貴族淪為了一個平民。

其父便攜族人遷居靈州,在此定居下來,因為其父擅於冶鐵鍛造,在定難軍中時就是一個冶工大匠,所以便開了一家兵器鋪子,取了個店名叫「一品堂」,採買了鋼鐵自行打制武器出售。

「一品堂」製造的武器中,以弓箭和長劍最為出色,遠近馳名,因此當地人提起「一品堂」時都稱之為李氏一品。意思是李家製造的劍與箭,堪稱極品。二十多年的功夫下來,一品堂名氣越來越大,生意也越做越大,就連定難軍中的將官也常來李家的「一品堂」購買武器。

楊浩聽到這裡心中忽地一動,他昨日還為鋼鐵發愁,據他所知,夏州草原自己是沒有鋼鐵產處的,鋼鐵皆從他處購來,這也正是契丹與大宋用以鉗制夏州之處,如今聽他李興口氣,他這鐵鋪在靈州還非常有名,生意做的很大,不覺有了疑惑。

楊浩忙打斷他問道:「李興,你說……你李家以鍛造兵器為生?你們的銅鐵需用量必然不小,這銅鐵自何處購來?」

李興「嘿」地一聲,痛聲說道:「大人,我李家家破人亡,正因這銅鐵而起啊。」說到這兒,偌大的漢子,已是淚水漣漣。

他擦擦淚水,才道:「大人,說到這銅鐵,就涉及到夏州一樁大秘密了。小人既已投到大人門下,便對大人直說了吧。大人,本來我草原上的銅鐵均購自契丹與中原,夏州每次派遣使節出使契丹與大宋時,常常大量購買銅鐵,以使節的車馬載回,因為他們是使節,沿途不會受到檢查,是以往返甚是安全。此外,重利之下,亦有契丹與中原人私下出售銅鐵,但是數量終究有限,西北羌人驍勇善戰,卻一味向中原之主稱臣,銅鐵之物受人鉗制,也是一個主因。而夏州……夏州李節度,對此深感不忿,早在十幾年前,便遣人在境內開始尋找鐵礦,十餘年下來,還真被他們給找著了。」

楊浩聽得瞿然動容,西夏素有野心,這他是早就知道的,夏州李氏即便沒有立國稱王的時候,在西夏地界也是無冕之王。而且夏州李氏一直很享受這種名為臣實為王的感覺,直到大宋接連削掉折氏、楊氏兩藩,開始對夏州下手的時候,他們才幹脆扯旗造反。但是在此之前,夏州並非就忠於大宋,他們一直想把西夏地區變成自己的獨立王國,要達到這一目的,就必須擺脫大宋的鉗制,鋼鐵,無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種戰略物資,想不到西夏李氏從現在開始就已著手圖謀了。

楊浩急問道:「定難軍已發現了鐵礦?在什麼地方?」

李興答道:「李光睿一共發現了兩處鐵礦,其中一處在夏州城東外的山嶺之中,另外一處在橫山東部的茶山地區,因茶山地區距夏州較遠,而且他們現在的開採能力有限,所以現在只在夏州東境內秘密開採礦石,冶鍊鋼鐵。」

楊浩心道:「夏州城東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他們當然會就地取材了。橫山東部的茶山有鐵礦?這倒是個好主意,比起夏州來,我蘆嶺距茶山可近得多了,而且那裡是党項七氏的地盤,我這裡正缺鋼鐵,怎麼想個法兒能去那裡開採才好,這可比採買成鐵還要省得多。只不過,這樣大的舉動可瞞不住党項七氏,這消息要不要與他們分享?」

李興見他沉思,便住口不言,楊浩醒覺過來,忙道:「你繼續講。」

李興道:「是,李光睿如今有了大批的鋼鐵,對外卻密而不宣,就連夏州治下的百姓大多也不知道。我家如今雖做了鐵匠,但我爹當年可是定難軍中的將領,現在尚有一些袍澤在軍中為將,是以才會知曉。

以前夏州自中原或契丹採買一次鐵器大為不易,而且數量有限,如今李光睿自己有了鐵礦,便想大量鑄造兵器,論到打造兵器,我靈州李家最為出色,且不說我家打造的長劍犀利無比,所制的弓箭射程遠甚一般的弓箭,便是我家打造的槍、斧、刀等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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