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開花十丈藕如船 第十四章 風雲再起

唐焰焰坐在廊下,懷裡抱著個玉缽,提著玉杵「咚咚」地搗著,興緻勃勃地道:「繼續說,繼續說,後來怎麼樣了?」

在她旁邊坐著唐威,兩人中間一個躺椅,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腰間搭了一條駝絨的毛毯,正在似睡非睡地打著瞌睡。

唐焰焰此時正在搗制胭脂,像唐家這樣的大戶人家,縱是有名的胭脂社所產的胭脂,也嫌不入品流,府上的女眷喜歡自己製作胭脂。這時的胭脂,都是用桃花、梔子花、紅藍花、玫瑰、薔薇、重絳、石榴等應季的花朵搗成花泥,淘澄凈了,配了花露蒸成的,一旦用了,不但鮮艷異常,且又甜香滿頰。

這樣的胭脂是純天然綠色產品,可以吃的,賈寶玉喜歡吃別人嘴上的胭脂,就是因為它是各種花瓣做成的,要是換了現代那些不是含鉛就是含雌性激素的所謂高檔化妝品,他敢吃下去,不中毒而死,也變得不男不女了。

唐威攤攤手道:「哪還有後來啊。楊浩的劍法你也見過了,武功本就不在逸雲之下,逸雲又喝得暈頭轉向的,哪裡是他對手啊。據那小二說,其實兩人壓根就沒交過手,那小二說他當時剛從水裡爬出來,攀著石欄正要往上爬,就看見逸雲掄起一棍,楊浩側身一躲,他就敲了自己一下,然後跟抽瘋似的跌進了池去,還壓中了那個小二。還多虧了那小二,要不然,就那半人高的水,都能把他淹死。這夯貨……喝的都找不著北了……」

唐焰焰又搗兩下,歪著頭想想,心花怒放地問道:「這事……已鬧得滿府谷的盡人皆知了?」

「是啊。」

唐焰焰沾沾自喜地道:「呵呵,總算有人去為我爭風了,我做人也不是那麼失敗,哦?」

唐三兒翻個白眼兒沒理她。

唐焰焰又問:「那楊浩呢?現在在做什麼?」

唐威苦笑道:「還能做什麼,前日因為你和折二姑娘的時候,已鬧得滿城風雨,如今又和逸雲起了風波,秦家什麼勢力?而且與折府又是一向親密,我想……楊浩大概也不想與秦家結仇,擔心鬧到不可收拾,所以離開『碧荷院』後就回了驛站,再也沒有出來。今天一早他又去了趟百花塢,然後便急急趕回蘆嶺州去了。」

唐焰焰樂不可支,傻笑幾聲道:「呵呵,呵呵,知道他日子也不好過,我就開心了。」

唐威又翻了個白眼兒,對這個傻妹妹,他是一點轍也沒有了,他嘆了口氣,說道:「妹兒呀,哥要去開封府一趟,你去不去?哥帶你散散心。」

唐焰焰喜滋滋地跳起來道:「我不去,我要去蘆嶺州。」

唐威吃驚地道:「你去蘆嶺州做什麼?」

唐焰焰得意洋洋地道:「做生意呀,我去蘆嶺州做生意,他楊浩還能擋著門兒不讓我進?哼哼,想起摺子渝那副得意樣兒我就生氣,這一局我要不扳回來,我還是唐焰焰么?我跟她耗定了!」

她低頭看看,失聲叫道:「哎呀,光顧聽你說話了,花瓣早都搗好了,現在該用細紗濾過才是……」說著抱著玉缽興沖沖地跑進了房去。

唐威摸著鼻子喃喃自語道:「這丫頭……怎麼沒心沒肺的……」

一旁躺椅上好像正在打瞌睡的老太太忽然張開了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放屁,我那乖孫女兒這叫性情開朗,心裡頭不放事兒,不管多大的氣性兒,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哭一氣兒發泄出來也就完了。」

唐威苦笑道:「奶奶……」

老太太哼了一聲道:「你說,這樣的姑娘有啥不好?要是有點什麼委曲都擱心裡頭,見花落了也心悲,見雨起了也傷感,整天幽幽怨怨,哭天抹淚的閨女家,看了就惹人生厭,難道你受得了?哼!」

唐家老太君是個苗家女子,年輕時就是個活潑開朗的性兒,唐焰焰的脾氣直追祖母,自然稻對這老太太的脾氣。再說唐家男丁興旺,女子稀少,連著兩輩兒都是只生了一個閨女,唐家的長輩們自然把這小孫女兒看成了掌中至寶,縱然她真有什麼不是,他們瞧在眼裡也只覺可愛,只覺喜歡。

唐威被奶奶訓斥了一頓,見她還要嘮叼,忙跳起身道:「哎呀,我忽想起還有一樁要緊的事情沒辦呢,奶奶您好生歇著,孫兒得趕快去料理一下。」唐威尋了個由頭,便趕緊腳底抹油,溜之乎也。

唐焰焰濾了花泥,交與侍女再做處理,然後又跑出房來,卻見唐威已溜得不見人影,不禁頓足埋怨道:「這個傢伙,人家還有話問他呢,居然又溜了。」

那滿臉褶皺的老太太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意,招手道:「乖孫吶,到奶奶這兒來。」

唐焰焰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子,老太太握住她的手道:「乖孫吶,你喜歡的那個人,是什麼樣的人吶?」

「他呀……」

一提起楊浩,唐焰焰的兩隻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興緻勃勃地道:「這個傢伙……怎麼說呢,他呀,很無賴、很好色、很下流,嗯……而且還很無恥……一點也不像個道德君子。」

「嗯?」老太太瞪大一雙老花眼,吃驚地看著自己的寶貝孫女兒。

唐焰焰全未察覺,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似喜還羞地道:「可是他這個人呢,又是大智大勇,大仁大義,所作所為,比起許多道德君子更加的了不起,叫人從心眼裡佩服他。」

她的嘴角溢起一絲甜笑,用柔柔的嗓音道:「而且吧,你要說他不學無術呢,他有時偏能講出許多發人深省的大道理來,我平時想都想不到的。你說他學問高深吧,他的言談舉止卻又沒有一點讀過聖賢書的文人模樣。

以前呢,我總覺得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誰曉得他突然之間就學了一身武功,而且還會一種特~~~別好看的劍法,奶奶,那種好看的劍法真的很厲害喔,連大狗熊似的李繼筠都敗在了他的劍下。這個臭傢伙,動不動就會做出一件讓你大吃一驚的事來……」

「呵呵呵……」老太太笑起來,她寵溺地攬過孫女兒,說道:「我的乖孫女兒,不再是個羞顏未開的小丫頭啦,看來你是真的喜歡了人家,和你奶奶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嗯,我家乖孫的眼力當然差不了的,你既然喜歡了他,這個臭傢伙么,就一定有他的可取之處。」

唐焰焰垮下小臉,委曲地道:「可是……這個臭傢伙如今已經喜歡了摺子渝。當初可是我先喜歡了他的,你說我哪點配不上他呀,除了……除了脾氣大一些,一定是,所以把他給嚇著了,可那不是以前嗎?」

她垂下頭,怏怏地道:「再說,人家就是對他說話喜歡大聲,也沒真把他怎麼著哇。現在可好,後悔也晚了。奶奶,你別看我在哥哥們面前說話膽氣很壯,其實……其實人家心裡一點底兒都沒有,他要是喜歡了旁人,我還能爭一爭,可是摺子渝……畢竟是折家的女子……

我現在就是氣不過她在我面前那副洋洋得意的樣兒,想起來就恨得牙痒痒的,我咽不下這口氣,可我……我能怎麼樣啊,一個女孩兒家,人家根本不喜歡我,我卻三番兩次找上門去,這臉都丟盡了,整個府谷的人現在指不定怎麼笑話我呢,我……我……」

唐焰焰扁扁嘴,已是珠淚盈盈。

老太太「哼」了一聲,把兩道白眉一挑,剽悍地道:「丟人?現在退縮,啥也沒撈著,那才是把人丟到姥姥家去了。折家勢大,不假,可咱唐家也不致於連這個都得讓著他。咱唐家富比王侯,就一定要指著他折家過日子,他折家就沒有依賴咱們唐家的地方?

我就不信,他折御勛會為了小兒女的私情,跟咱們唐家翻臉。再說,要是連個喜歡的人都不敢去爭,那就算擁有一座金山、一條銀海,做人又有什麼快活。乖孫女兒,給奶奶追,看中了就絕不撒手,跟她拚到底!」

「嗯!」唐焰焰重重一點頭。

老太太坐起身來,威風凜凜地道:「女追男,隔層紗,奶奶就不信了,憑我孫女兒這人見人愛的小模樣兒,還迷不住他一個混小子。你爺爺又怎麼樣,當初那可是唐家的少主,身份何等的尊貴。奶奶我呢,就是一個普通的苗女,論身份,配得上他么?可我看上了他,喜歡了他,就一直追著他,從苗寨一直追上了唐家去,到底還是嫁給了他。要不怎麼生出那一窩子的小王八蛋。」

老太太一拍大腿道:「哎喲,對了!你的太姥兒,是咱苗寨的大巫師,當年,我離開苗寨的時候,你太姥姥送了我一對瓶子,那瓶兒是你太姥姥祭了巫神施過了法術的,你太姥姥姥說,用那瓶兒盛了酒給男人喝,再把瓶兒打碎,那男人就會對你死心踏地的了。」

唐焰焰連忙擦擦眼淚,睜大眼睛道:「真的?爺爺就是因為這個喜歡了奶奶?」

老太太嘟囔道:「誰知道是不是因為它呢,反正……我後來就成你奶奶了。」

唐焰焰迫不及待地問道:「這個東西要用一對兒么?」

老太太道:「一對倒是不用,當初自苗寨出來,翻山越嶺的,我不是怕打碎了么。所以就拿了兩個,妥當一些。」

唐焰焰兩眼放光地道:「奶奶,剩下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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