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如日之升 第259章 驅虎吞狼

慶忌先後收到了梁虎子和成碧的來信,對東夷的形勢也深感憂慮,這種實為爭權奪利的事情,一旦打起民族旗號,向來都很棘手,因為那些野心家確能迷惑許多普通百姓,而且東夷現在還未建國,也未簽訂國書成為吳國的屬國,如果吳國悍然以武力征服,勢必把成碧現在所做的努力也付之流水。

范蠡使秦還沒回來,燭庸自被排擠出權力核心後自覺無趣,藉著敲榨勒索越國的機會,跑到越國耀武揚威去了,也不在姑蘇,其他諸臣都參與了朝議,對東夷這種文也不成、武也不行的局面都是一籌莫展,拿不出個解決辦法。

就在這時,公山不狃的信使到了,公山不狃的信使知道慶忌與魯國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擔心直接求見會被他當場拒絕,於是輾轉求告到相國孫武府上。孫武本是齊人,與魯國三桓和陽虎素來沒什麼交往,不會過多考慮魯國的感受。而且他是慶忌最器重的人,如果能說服他,事情才有成功的可能。

這就是公山不狃的人與展跖的人不同的地方,展跖的人都是山賊強盜出身,個個擅長武力,而公山不狃的人都是三桓家臣、家奴出身,其中做過家臣的,大多曾供三桓奔走,為他們做過許多事情,像官場、經商、經營治理乃至用兵打仗,各個方面都有涉獵,雖不精通,卻勝在全面,做事懂得些斡旋之法。

孫武接見了公山不狃的使者,聽他說明來意,也覺他的這支力量對吳國來說用處不大,展跖現在不到兩萬兵馬,公山不狃能拉得出來的不到一半,慶忌如今不是致力於伐吳復國的階段了,一萬兵丁的作用。遠不及與其他諸侯國之間幾個信使往來,合縱連橫所取得的成果。慶忌不可能為了公山不狃這支走投無路的人馬,讓魯人和東夷人心生不滿。

不過孫武是那種為人處事謹小慎微的性格,他今雖身為相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從不獨斷專行,擅拿主意。雖知不可能,他在公山不狃的使者面前卻未表露出自己的意見,冷靜地聽完他的來意,便使人將他帶下好生款待,孫武便起身入宮將此事奏與慶忌。

此時已是新的一年二月初的季節,江南開始籌備春耕,鑄鐵農具、耕牛、從各國弄來的上等糧種的配備分發、農戶拓荒墾田的安排部署,種種事情雖然繁瑣,卻關乎一年的生計。吳國的糧荒去年靠著商運解決了,今年註定整個天下都有糧荒,吳國不得不早做打算。像這樣的大事,關係吳國的穩定和今後的發展,所以慶忌不敢疏忽,把掩余、文種等幾個主管農事的官員都找了來,仔細商措。

好在文種確是這方面一等一的人才,而且自各國趕到吳國投效的士子們中,許多都來自農耕文明發達的中原地帶,擅長管理農耕,有許多這方面的經驗和知識。在文種的帶領和這些士子們群策群力之下,已經擬定了詳細的計畫,並在有條不紊地執行著,慶忌垂詢了一番,方才放下心來。

農事議罷,幾位重臣不由又說到了東夷之事,原以為可以順利接收東夷領土,在疆域和人口上迅速擴張,增強吳國實力。可是現如今在東夷所遇到的困難,卻把東夷納入吳國勢力範圍的過程不斷推後,變得遙遙無期了。議論一番之後,掩余恨道:「這些東夷人真是忘恩負義,想當初他們幾乎要被齊人消滅時,便趕著要來依附我吳國,如今齊人退兵了,他們立即翻臉,偏生我們還得擺出王師義軍的模樣,不能與他們兵戎相見。」

慶忌道:「每個人。先都要為他自己,為他族群的利益去考慮。這事無可厚非,就像我吳國與楚國結盟,不是出於什麼情誼,都是出於各自利益。那些惹事生非的部落,就是不想屈居人下,受人管轄。而因為威盛德隆,於是是群起投效,那只有數千年前一個部落獨立生存很成問題的時候才有可能,自夏商周三朝以下,任何一個國家開疆拓土,鮮有不動刀兵,不以武力征服的。」

慶忌正色道:「吳國才是寡人的根基,吳國的百姓才是寡人的基礎。為了吳國江山永固,擴張不可避免,對異族異域,必先威而服之,懾其驕妄野心,然後徹底納入吳國治下,不縱容、不岐視,恩威並重予以治理。幾世下來便徹底融合而為吳人了。寡人從沒想過扮出一副聖賢模樣,就能感化其他部族心悅誠服地歸順。那是最愚蠢的想法。如果需要,何妨動兵?問題是,如今寡人出兵,師出無名。齊人可正憋著勁兒要殺回東夷呢,而且越人楚人都是吳國的心腹大患。腹心之患未除,我們也不能在東夷擴大擴大戰局,樹立更多的敵人。棘手之處便在於此。」

慶忌剛剛說到這兒,寺人上前稟報:「大王,相國孫武求見。」

「長卿來了。快快有請!」

孫武上殿,先向慶忌施禮,再向掩余、文種還禮,然後說道:「臣啟大王。東夷公山不狃遣秘使來見。因其身份不能直接入宮見駕。因此找到臣的府上。」

「公山不狃?」慶忌訝然道:「梁虎子正在東夷圍剿他們。他們來見寡人做什麼?」

見殿上幾位都是朝中重臣。孫武也不予遮掩,便將公山不狃使者的來意訴說了一遍。慶忌還未說話。掩余已失笑道:「真是異想天開。我吳師在東夷用兵。打的就是剿滅他們的旗號。若接受他們投降,我吳人豈非要放棄東夷。退兵回國?再說,若收留了他們。魯人、東夷人都要對我吳國不滿。公山不狃是甚麼東西?季氏門下一走狗耳。值得我吳國為他付出如此之多?」

孫武看向慶忌,慶忌也蹙眉道:「他們若是去投齊國,似還有情可原。來投寡人?也虧他想得出,天下有用之人。有才之士,不計出身來歷,寡人都願意接納,但公山不狃、仲梁懷這樣的人物,收了只有一大堆的麻煩,得不償失。長卿可以打發他的使者回去了。」

掩余眼珠一轉,說道:「大王,來人是公山不狃所派,而不是展跖,看來公山不狃對展跖已生了異心,咱們要不要把這消息透露出去,使他們內部傾軋,立形分裂?」

孫武急忙道:「掩余大夫,萬萬不可。公山不狃雖是我吳國敵人,此番卻是遣使秘談。允與不允在我,不允,再戰便是,卻萬萬不可透露來使的目的,此事傳開,展跖說不定會立即斬殺公山不狃,清除他的內患,去我一個強敵,可對我吳國來說,損失卻更加重大。從此以後,天下間還有誰敢與我吳國秘使往來。有所計議?此大失信義之舉,萬不可行。」

掩余臉上一紅,訕笑道:「相國大人過慮了,我的意思是,可俟公山不狃的使者回去後,再找個機會在賊伙內部散播消息……」

「大司徒用心雖好,但此法卻不可行!」慶忌說道:「公山不狃不過一末路窮寇而已,我吳國信義卻是無價之物,這種機密會唔,必得嚴守規矩。」

「是!」掩余拱手道:「臣只是想著分裂匪人,倒未思及許多,此事,臣絕不會泄露。」

「嗯!」慶忌頷道:「公山的使者,不宜在我吳國多做停留,長卿,你這便回去,說明寡人的意思,送他們離開吧。」

「遵旨!」孫武向慶忌一施禮,轉身便走。文種在一旁一直未發一言,此時見孫武退下,忽向慶忌施禮道:「大王,臣忽想起一事,要與相國大人商議……」

「嗯,你去吧。」

「是!臣告退!」文種急急轉身追了出去,孫武正大步向外走去,文種提著袍襟追了上來,遠遠便喊道:「相國大人留步,相國大人……」

孫武聽見呼喊,回頭一看,訝然止步道:「子禽,可是大王改變了主意?」

文種追上來,笑道:「大王沒有改變主意,文種斟酌再三,卻想與相國大人商議一下,勸咱們大王改變主意。」

孫武目光一凝,問道:「子禽的意思是……」

文種左右一看,見不遠處有一間輔臣在宮中臨時處理政務的偏殿,便肅手道:「相國大人請,文種有些想法,還需與相國大人仔細商量一下。」

偏殿中,孫武聽了文種的想法,半晌不語,文種不禁惴惴地道:「相國大人可是覺得不妥?」

孫武搖頭道:「非也。驅虎吞狼,倒是能解決我吳國不方便出面解決的事情。可是之後怎麼辦?那樣一來,他們與東夷人的仇恨更深,吳國更不能接受他們了。不想好解決的辦法,如何去說服大王?」

兩人四目相對,目光閃爍半晌,忽然同時抬起手來,豎掌如刀,向下狠狠一劈。

兩人笑了笑,文種忐忑道:「相國大人,這樣做,會不會太……」

孫武沉聲道:「規小節不能成功名,惡小恥不能立大功。」

文種如釋重負地笑道:「相國大人高見,該死的總歸是要死的,這一來卻能活了許多無辜之人,我們的目的還是好的,結果嘛……也是好的。」

兩人嘿嘿地又笑了幾聲,互相看了兩眼,忽然又同聲問道:「誰去跟大王說?」

「唔……」文種摸摸鼻子,沉吟道:「司徒大人是大王的至親,當今的王叔,相國大人,你看……由司徒大人去說,會不會好一點?」

孫武鬆了口氣,連忙說道:「少司徒大人高見,你是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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