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合縱連橫 第176章 重返艾城

「慶忌公子,明日便要回艾城么?」

「是,衛侯能夠恩准慶忌招兵,慶忌感激不盡,此去艾城,慶忌當秣馬厲兵,加緊籌備伐吳事宜,明年三月,慶忌便要再度出兵伐吳。」

慶忌滿臉微笑地說著,舉杯道:「如今帝丘情形複雜,慶忌不便公開露面,還請子暇代奏衛侯,就說衛侯之助,慶忌沒齒難忘,此番若能伐吳復國,衛侯便是慶忌的大恩人,從此慶忌當與衛國永結同好,守望互助。」

這番話慶忌說的十分誠懇,他確是發自內心,不管此前為了各自的利益如何爾虞我詐,但是官場上,政體間的合作和友誼,本就是出自於各自的根本利益。哪怕彼此之間昨日還斗得死去活來,一旦利益相同,就能握手言和,成為最親密的政治同盟,數百年來,類似的故事在春秋時代已不知上演了多少次。

何況他的作為並非針對衛侯姬元。作為一個人,姬元可以憎恨他暗中主導、插手衛國事宜,但是作為一國之君、一個政治領袖,哪怕他恨得咬牙切齒,目前的情形下,他都不會無端自樹強敵。

而且他明白,一旦慶忌復國成功,便成為一國之君。那時慶忌不管是出於感恩,亦或是道義上或利益上的需要,他和完全沒有利害衝突的衛國只有成為政治盟友的可能,而不會成為政治對手,因此當一切已成為現實的時候,衛侯姬元只有放棄私人好惡,選擇支持他。

在政治上締結盟友,如果象私人交朋友一樣,純憑一腔意氣和真誠。那是很天真很幼稚的表現。無論是衛侯姬元還是公子慶忌,都不是那種人。」

彌子暇欣然笑道:「慶忌公子放心,我相信衛侯一定會很樂於聽到公子這番話的。」

他很開心,因為他的依靠是衛侯,而衛侯不但沒有倒下,君權的集中較之公孟縶在時反而大大增加了,以前衛侯要做什麼,中間有個公孟縶上傳下達。把他和滿朝的公卿大夫,舉國的采邑牧守隔斷了開來。而現在,有些力量是直接掌握在姬元手中了。

按照慶忌那日「酒醉後」賣弄的主意,衛侯姬元對公孟縶死後產生的權力真空進行了巧妙的調整,在朝堂上掌握了主動,現在衛國的局勢已經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這種平衡從總體上來說。對衛侯更為有利。

公叔拔、蘧伯玉、公孟彄裡應外合,把一支忠於公室的軍隊突然帶進了帝丘,這樣一來,原本完全陷入齊豹等人控制的衛侯方面一下子實力大增,腰桿硬了起來,可以按照他的想法適當進行調整。由於衛侯姬元對公子朝、齊豹一伙人採用的是又拉又打的手段,並沒有把他們逼入絕境,在這種情形下,他們沒有拚死反抗的勇氣,便也只能接受衛侯的安排。

衛侯姬元仍然承認他們的功勞,承認公孟縶的罪名,以安撫已經掌握了都城軍馬的齊豹一伙人,但是在新的權力分配上,他卻沒有按照公子朝等人私下達成的協議來進行,而是玩了些小花樣。

宮衛方面,由一支宮衛軍變成了兩支,從此劃分為隸屬兩位將軍統領。直接向衛侯負責的兩支軍隊。其中一支是由原宮衛力量控制的,這支軍隊現由公子朝統領。他把自己從宋國帶來的十餘名死士全部安插到宮衛軍中做了統領,已經把這支力量完全掌握在手中,到了嘴的肥肉他絕不會再吐出來,衛候姬元便借口原宮衛受制於公孟縶,在平亂中幾乎沒有發生作用,為杜絕這種事情,於是再立一軍,相互協助,相互監視。

這支宮衛軍就從公孫拔、蘧伯玉帶來的私軍中募集,由公孫拔的兒子公孫戊統領。同時,城衛方面,加強了原來就有統軍之權的大將軍公孟彄的作用,這樣在宮、城兩支防禦力量上,就對公子朝、齊豹等人形成了一種制衡。

為了防止齊豹、公子朝等人感覺他是在籌謀對付自己,姬元對他們同時進行了封賞和安撫。對於掌握著一半宮衛力量的公子朝,衛侯姬元從原屬於公孟縶的封地中划出了一座城、三千畝土地,做為公子朝的采邑,並把公子朝提拔為上卿。

而朝中原本由公孟縶一人獨霸的大權,分解成了五塊,分別由齊豹、北宮喜、褚師圃、公孫拔、蘧伯玉擔任其中的要職。表面看來,公孫拔、蘧伯玉只有兩人,比起齊豹、北宮喜、褚師圃三大權臣來說勢力還要薄弱一些,不至對他們造成什麼太大威脅。

齊豹受封為太師、太保兩個尊榮無比的官職,三公之中他獨佔其二,在衛國歷史上前所未有。同時作為「除逆」的首功人員,他還提前獲贈了謚號「文子」,並且分得了原屬於公孟縶所有的最大、最肥沃的一塊土地做為采邑,表面看來風光一時無兩,然而他能插手政治的實際權力卻有限得很。

而北宮喜作為此次誅殺公孟縶的二號人物卻從大司寇晉陞為大司徒,大司徒,本是齊豹屬意的位置,司徒掌管民政徭役,位同宰相,在九卿之中實權最重,雖然論官職地位,他比起位列三公的齊豹低了一頭,不及同時兼任太師、太保的齊豹風光,但他獲得的實惠卻在齊豹之上。

北宮喜得獲如此高位,實是意外之喜,他未必不明白衛侯此舉有挑撥之嫌,問題是這種誘惑是叫人完全沒有辦法拒絕的。齊豹見了北宮喜的態度,恨得咬牙切齒,但是公孫拔、蘧伯玉一入城,他們的絕對優勢已然不在,對衛侯姬元已談不到絕對控制,此時他是萬萬不能和北宮喜鬧翻的,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強顏歡笑地向北宮喜表示祝賀。

北宮喜也提前獲得了一個謚號:「貞子」,貞者忠也。北宮喜欣然接受這個謚號的同時。也就給自己套上了一個道德的箍子,雖然這個虛名沒有絕對的約束力,然而在注重身後名的春秋時代,除非危及自己的生死存亡。否則今後北宮喜如果再欲對衛侯不利,勢必要考慮所需付出的代價,不得不考慮自己百年之後是否會成為千秋笑柄。

抬北宮喜以抑齊豹,使衛侯姬元不動聲色地成為了這場政爭的最大得益者。慶忌明白,這種政治角逐的暫時平衡之後。姬元需要的是穩定局面,這個時候他只能容忍自己的存在,接受自己的條件。

而慶忌需要的,也只是這幾個月的時間,如果他不能伐吳成功,身死而已。如果能夠成功,那他就是吳國大王,那時衛侯更得接受現實,與他結成聯盟。而公子朝雖然仍然兼任著控制援助給他的糧草和負有初審投效慶忌從軍者的權力,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敢為難這個隨便站在哪一邊都將起改變整個局勢的一股強大力量嗎?有著新宮衛軍的牽制,他敢離開宮廷攙和他的事情嗎?一切,正在按照慶忌想要的結果順利發展著,所以他離開帝丘時,心情非常愉快。

慶忌將種種利害關係想個透澈,愉悅地拉開轎簾向外望去。兩旁是持著兵器,排著整齊的隊伍向前行進的士卒。由於慶忌在軍中,左右的士卒沒有人敢大聲喧嘩和笑鬧,只有沙沙的腳步聲。

他們穿著大號的葛布夾袍,看起來身材有些臃腫,可是保暖性能卻很好。腳下也穿上了狗皮靴子。這些,都是慶忌從青瓦關打秋風擠兌來的,此外就是衛侯姬元和齊豹、北宮喜等人各自出於不同目的,私下饋贈於慶忌的。

慶忌的眼睛微微地彎了起來。這支軍隊經過幾個月的打磨訓練。經過春天時伐吳的洗禮,精神面貌與以前相比已大不相同。此次青瓦關之戰,他的軍隊所表現出的戰力和令行禁止的紀律性,較之以前的銳氣,又多了幾分沉穩。

慶忌的手不禁摸向了身旁一卷竹簡,那是梁虎子敘功的名冊,當初在魯國,他曾經說過,凡立軍功者,皆有封賞,現在是他實踐諾言的時候了。人無信不立,一軍之帥更是如此,賞罰分明,一定可以讓他的軍隊戰力更上層樓。還有豆驍勁,和許多已經犧牲了的無畏勇士們,慶忌沒有忘記他們,他會為這些勇士們立碑以銘記其名。這不只是對犧牲者的追念,天下勇士更是會聞聲往附,相信僅僅三四個月的時候,他仍能再招募一批自各國趕來投效的勇士,那些人都是素質極高的武士,不需訓練就是一個成熟的戰士。

此次回艾城,派去同孫武、英淘和掩余、燭庸分別聯絡的信使也該回來了,返攻吳國的大計就該投入緊鑼密鼓的籌備當中。鑒於慶忌的伐吳力量分屬三地,在那個沒有無線電的時代,分駐於三國的軍隊很難形成緊密的聯繫和配合,於是慶忌利用讓利於各地鹽商的手段,把這兩條路線上的鹽商店鋪都變成了自己的驛站,這樣消息傳遞速度至少要快上兩倍,這對明年三年的統一行動將有極大助益。

他吁了口氣,目光落在身旁戰車上扶欄而立的季孫小蠻身上,她穿著一身武服,外罩皮甲,頭戴皮盔,肋下一口寶劍,劍鞘過膝。身材嬌小的季孫小蠻身著男裝時,就象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不過看她臉上神色,倒是十分嚴肅。

秋風已寒,車中暖意融融,然而戰車上八面透風,季孫小蠻臉色有些發青,扶欄的手指緊緊握著欄杆,指節處都有些發白了。

「艾將軍,請到車上來。」

慶忌見了心中不忍,揚聲向她說了一句。

季孫小蠻瞟了他一眼,揉揉凍得發紅的鼻尖,一聲不吭,縱身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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