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孫小蠻退後一步,左手平提寶劍,右手一搭劍柄,「嗆啷」一聲,承影劍出鞘,那劍刃既長又薄,乍一出鞘如一泓秋水流瀉,龍吟聲不絕於耳,真似九宵之上一條神龍長嘯一聲,餘音裊裊流到地上來。
姬元坐在廳中看得清清楚楚,不由贊了一聲:「果然好劍!」
只是他口中贊劍,雙眼卻始終不離季孫小蠻身子,上上下下看個不停,看得越久,眼中越是沉迷歡喜之色。
承影劍長二尺八寸,下垂的腥紅劍穗倒有三尺多長,季孫小蠻持劍後退,屏氣凝神,雙眸盯著胸前一泓秋水,清音說道:「艾子蠻別無所長,唯知一身粗鄙劍技,充其量只算一劍童,君前獻醜,貽笑大家,若有不當之處,尚祈指謬。」
獻醜?哪裡丑了,在姬元眼中,這艾子蠻周身上下可是無一處不可愛,再聽了那甜甜脆脆的嗓音,半邊身子都酥了,他剛剛捻須讚揚兩聲,季孫小蠻把劍一橫,劍隨身轉,一條火紅長穗已颯然抖成了筆直的一條直線。
莫看季孫小蠻身材嬌小,這一支劍舞起來,輾轉騰挪,身形飛快,片刻功夫就見電光颯颯,劍風殷殷,整個角亭處處都是凌厲無匹的劍影和那如影隨形的一條火紅長鞭,看來驚心動魄,令人神為之馳那亭子只有四根亭柱,亭中空間寬闊,此時卻似所有空間盡被她手中一支利劍籠罩,陽光斜照劍上,劍影反光生寒。一道道反映的毫光不時掠過姬元與孟縶所站的廳內,就象有人拿著一面鏡子不時將陽光反照進來。
衛侯姬元亦通劍術,見了她這般功夫雙眸中更是露出驚艷之色。不禁讚歎道:「美人如玉,劍氣如虹,寡人今日真是不虛此行。妙啊,真是絕妙。」
他向前兩步,雙手扶住欄杆,恨不得探身到亭中去,心中只想:「寡人身邊已有彌暇,彌暇斯文秀氣。溫柔可愛。此子英姿勃勃,更勝一籌,寡人若再得此美少年,左擁右抱,那便再無遺憾了。」
季孫小蠻在亭中身形翩若驚鴻、矯若游龍,劍器一展,劍勢雄渾洒脫,凌厲無匹。那不止是一套劍舞。也是真正的殺人劍法。舞到後來,季孫小蠻就象追著一個倉惶閃避的敵人滿亭遊走,掌中一柄劍如驚虹掣電,到處都被森森劍氣所籠罩,滿天陽光的絢麗都不及其萬一……
季孫小蠻這套劍法習自魯國第一劍客袁公,她雖嬌小,又嫌力氣有限。但是一招一式都出自袁公真傳。掌中一柄劍大開大闔,充滿霸道之氣。再加上那口承影劍的確是一柄難得的寶劍,劍光霍霍,令人神為之奪,很難令人相信這樣凌厲無匹的劍法竟是由一個這樣嬌小的美少年使將出來。
突然,漫天劍光一斂,季孫小蠻突然由動而靜,捧劍端立當地,彷彿她剛剛抽劍出鞘時的嬌俏模樣,而姬元和公孟縶眼中猶自閃耀著方才滿亭的爍爍光華余影。
「好!」公孟縶擊掌叫好,衛侯隨之響應。
季孫小蠻甜甜一笑,收劍後退,一禮,再拜,說道:「子蠻現丑了。」她躬身禮畢,便飄然退下。
姬元見他年紀幼小,模樣本就可愛,尤其剛剛舞罷了劍,白嫩的臉蛋上兩抹酡紅如桃,竟與處子一般無二,把他饞得心癢難搔,恨不得立即把自己的大腿當了坐席,喚這少年坐在懷裡親著嘴兒說話,只是這美少年是公孟縶門下客,他堂堂衛國國君身份尊崇,一時可沒有合適理由喚他近前。
公孟縶捻著鬍鬚,望著季孫小蠻離去的背影,讚賞地道:「孟縶門下食客千人,象這樣人品出眾,劍藝出色的卻是極少,尤其他方到志學之年,是個可堪造就的人才。臣對他寄予極大厚望,所以臣才毫不猶豫地把隨身至寶承影劍贈給了他,一柄所謂價值連城的劍器,終究也不過是一件死物,如何及得上一個才幹之士呢?呵呵……」
姬元本想開口向他討人,料想不過是個門下食客,他堂堂一國之君開口,公孟縶自無不允的道理,可是公孟縶這樣一說,他就不便開口討人了,畢竟……他那特殊癖好,公孟縶知之甚詳。公孟縶既有心把這艾子蠻培養成國之棟樑,怎捨得讓他做了自己孌童。難道臣下一片公心,他這國君反而只思淫慾嗎?
想到那樣翩躚美少年,他卻見得碰不得,把個姬元急得簡直要抓耳撓腮了。公孟縶含笑道:「國君,你看這少年一身劍術可還使得嗎?」
「使得,使得,寡人一見,如見天人,竟爾為之神魂顛倒,啊……寡人是說他超卓的劍術,真是了得啊,寡人身邊劍客無數,卻也沒有一人有這樣高超的武藝。」
公孟縶一笑,忽地蹙眉道:「臣想起一事,齊豹、北宮喜皆有一身勇力,如今要徹底奪其爵位,收其封邑,恐怕他們會狗急跳牆,對國君不利呢。」
姬元一呆道:「不會吧,寡人諒他們也沒這個膽子。」
公孟縶淡淡一笑:「國君一身繫於萬千庶民,縱有萬一可能,也不可不妨啊。臣想,這艾子蠻一身劍藝十分了得,而且除了我府中的人,無人知其底細。待懲治齊豹、北宮喜時,不防讓他扮成寺人,隨侍於國君左右,萬一有事,憑他武藝也可保得國君安全,不知國君意下如何?」姬元一聽大喜若狂,這少年到了自己手裡那還能跑得了嗎?公孟縶這提議真如久旱甘霖,姬元迫不及待連連點頭道:「好主意,好主意,還是孟縶想得周到。寡人此刻想來,齊豹、北宮喜等人素來凶頑。若是沒了退路,說不定真的會鋌而走險,那今日寡人回宮便把他帶回去吧。」
公孟縶道:「這卻不妥。齊豹、北宮喜家將食客都不少。若是做起亂來可不是小事,國君既已決意懲罰奸佞,臣就得做出萬全準備。方好下令捕人。這調度兵馬,尚需些時日,此時消息泄露不得。這艾子蠻畢竟不是閹人,此刻便進宮去,終是不太適。況且,他對宮中規矩也一無所知。臣總得囑咐一番才好。」
「這樣……也好……」姬元抓心撓肝,咬著牙點了點頭。他原本是個耳根子甚軟的人,今日答應了公孟縶,明日說不定聽誰一說便又改了主意,可是他現在一顆心都被那美少年的身姿佔滿了,恨不得立刻便發布命令,奪齊豹、北宮喜爵祿,好讓那少年到自己身邊來。是以殷殷囑咐道:「孟縶。夜長夢多,遲則生變。此事,寡人便全權授予你負責了,務必要儘快安排妥當,清除齊豹一眾奸佞。」
公孟縶肅然拱手道:「諾,臣孟縶,恭領君命!」
「慶忌公子。雍疽當時在場。但他聽說的也就是這些了,唉。想不到公孟縶大夫不動則已,欲要反擊時,竟是必置政敵為死地方肯甘休,平日里大家見了面都是談笑殷殷,十分客氣的,彌暇聽了這樣的事只覺心驚膽寒呢,這廟堂真是太可怕了。齊豹、北宮喜一倒,君夫人在朝中沒有可用之人,令不出宮闈,那時朝野上下便只有公孟縶大夫一人了,公子,如今看來,你只能求助於公孟縶大夫了。」
慶忌繞室疾走,聽彌暇說完,又思索良久,忽地回首問道:「子暇,你與齊豹、北宮喜、公子朝等人一向關係如何?」
彌暇呆了一呆,說道:「公子朝剛剛來我衛國,彌暇還不曾見過他人呢。至於齊豹、北宮喜兩人平素倒還融洽,大家見了面說說笑笑,客客氣氣,至於深交倒談不上。哦……相對來說,彌暇和齊豹大夫關係更好一些。」
說到這兒,他臉上微現羞色,慶忌心中明了,恐怕這齊豹也是個好男風的,彌子暇是衛侯地禁臠,齊豹未必敢打彌子暇主意,但是見了自己心儀的美少年,言談交往親昵些還是可能的,彌子暇臉現羞色,恐怕是那齊豹曾對他說過些暖昧兩可的親熱話。這樣說來,這齊豹不但與彌子暇友好,而且膽子還不小。這便成了,沒有膽量的人能成甚麼事?
慶忌立即頷首道:「好,就是他了。子暇,我欲請你幫忙,安排我與齊豹見面,不知……你可為難么?」
彌子暇怔道:「齊豹馬上就要完蛋了,公子去見他做什麼?呃……在彌暇來說,自無問題,彌暇若要登門拜訪,齊豹總不會不見我的,公子藏在我車中同去齊府就是啦。」
慶忌看著彌子暇,一雙天生嫵媚的桃花眼,偏生眼神純凈無邪,如一泓澄澈清泉。慶忌不忍利用這個也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憑著美色坐上大夫之位的少年,便點明道:「子暇,不是那麼簡單。如今公孟縶與君夫人已成勢不兩立之勢,你幫我去見齊豹,便是與公孟縶做對。本來,在衛中,你是與各方皆無利害的人物,可是這一來,就把你拖下了渾水,說不定也會受到公孟縶報復,你明白么?」
彌子暇愣了愣,眼圈忽然紅了,他拉住慶忌衣袖,依依說道:「彌暇本一懵懂少年,帝丘諸大夫見了我雖親熱,但我知道他們心裡都不大看得起我的,更無一人對我推心置腹。公子對我竟……」
他吸吸鼻子,說道:「公子是我救命恩人,這點事彌暇如果還做不來,便枉為人了,何況你如此以誠相待,公子不必說了,你要什麼時候去見齊豹,彌暇便陪你去。」
慶忌重重一點頭,拍拍他肩膀道:「好!子暇雖少不更事,卻比許多男子更有擔待。你如此助我,慶忌但有一口氣在,必不讓你受人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