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合縱連橫 第156章 返衛在即

看著成碧夫人站在山脊上依依不捨的樣子,慶忌的心弦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心神蕩漾了許久,對這個女人,他真的是又憐又愛。

季孫小蠻與成碧夫人那一晚的事情,成碧始終不知道他在旁邊。其實慶忌搜遍全谷,得知季孫小蠻沒有從山門離開時,就已經懷疑她仍藏在谷中了。四處的秘林他早就勘察過,千百年來,林木之間藤蘿密布,雜草叢生,又有各種蛇蟲,是絕難通過的,季孫小蠻絕不可能從此處離開,最大的可能是她找地方逃避了起來。

而她無論藏在哪裡,目標都毫無疑問是成碧夫人,所以他當晚故意拖延時間,使成碧宿在山上,然後就近保護。他未曾向成碧親口問起過她的傷心事,但是成碧夫人倚門痛哭,自我吐露的那番話他都聽在耳中,更令他驚詫的是,那時他才知道季孫笙竟不是成碧的親生骨肉。

將她斷斷續續的話聯繫起來,慶忌對整個事情經過約略猜出一些大概,雖然不夠詳盡,但他並不是審理季氏家庭慘案的士師官,知道了整個經過又有何用處,他並不想觸及成碧心頭深藏的痛苦,於是對此佯做不知。

當初艾氏夫人與成碧夫人爭風,最終落敗自殺的經過,季氏家諱莫如深,旁人都不大了解詳情,這許多年來以訛傳訛,謠言傳來傳去。與真相已大相徑庭,全部事實真相,現在也只有成碧夫人和仲梁懷才知道。

當時,成碧夫人深受季孫子菲寵愛,令艾夫人妒火中燒,等她有了身孕,對艾夫人的威脅更大。艾夫人終於動了殺機。於是趁丈夫隨國君赴晉國朝見晉侯時,密令府中心腹劍客袁素刺殺成碧。

不料袁素一劍刺出時終於動了惻隱之心,這一劍自肋下穿入,沒有刺進她的心口。出劍向下歪了一歪。眼見成碧倒在血泊之中,袁素再難狠心刺出第二劍。這時成碧的護衛家將已然受到驚動,袁素長嘆一聲,便硬著頭皮回去向夫人復命。

但是他也沒想到的是,這一劍雖沒殺了成碧,卻已傷及她腹中嬰兒導致流產。慶碧當時仗著季孫子菲的寵愛,和她的聰穎機智。已經掌握了季府中相當大的一部分勢力,受傷之後她立即躲入她自己的勢力範圍,並由此展開了對艾夫人的報復。

她深知一個孩子,尤其是一個男孩兒在今後與艾夫人的爭鬥中要起的重大作用,因此對流產一事密而不宣,對外只宣稱身染重疾,卧床休息。然後密令當時因為在艾夫人手下不得志。投靠到她門下的管事仲梁懷秘密物色孕齡相當的一些貧民婦人。在她到了臨產日期前後時,弄回一個初生的男嬰充當她生的兒子。

這一招偷天換日。從此奠定了她與艾夫人爭權奪勢地優勢地位。這段期間,由於成碧擁有自己的勢力,避不與艾夫人見面,其中種種詳情艾夫人全然不知。她只知袁素失手,卻不知他是不忍心殺害成碧有意放水,更不知成碧已因此流產,而且袁素雖然蒙了面,但是成碧夫人已從他的身形舉止,已猜出了他的來歷。

雖說艾夫人是季孫子菲家的主母,但是絕嗣的罪名也絕不是她能承擔得起的,她以前因為善妒,在豪門貴族間已經令人對她頗有微詞,季孫子菲一脈人丁單薄,若是再被人知道她竟想殺死身懷丈夫骨肉的侍妾,那她唯有被休棄,再無第二條路走。艾夫人心虛之下,也不敢再有妄動。

成碧當時小小年紀,逢此大難,重傷奄奄下能從容布置,不讓她再有機可趁,已是極為難得的心機,更叫人想不到的是,她極能隱忍,待季孫子菲回國,對此事也絕口不提,只是丈夫要逗弄孩子,必到她的別院,她絕不帶兒子離開自己所住的別院半步,季孫子菲只當她過於寵溺愛子,也未生疑。

直至孩子周歲,家主季孫意如過府慶祝,成碧夫人才突然要求摒退左右,跪在家主面前,當著丈夫季孫子菲和主母艾夫人的面說明自己遇刺前後經過,抱著兒子哭求季孫意如,只求季孫意如抱走季孫笙代為撫養,以留子菲一脈香火。

成碧夫人這一手確實狠辣,季孫子菲縱想遮下這件家醜也不成,季孫子菲氣得臉色鐵青,當場就要拔劍殺妻,還是季孫意如攔了下來。當時季孫意如剛剛接替父親季武子成為魯國大司徒,不願家門傳出醜事令各世家豪門笑話,在他斡旋之下,艾夫人沒有受到嚴懲,也未被休,但是從此被打入冷宮,遷居漆城別院,限制了她的行動。

艾夫人努力過幾次,但季孫子菲心如鐵石,一想起自己唯一的骨血後嗣險些便喪在她的手中,哪肯饒她,絕望之中的艾氏夫人這才一條白綾上吊自盡。說起來,其中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也很難說的清楚。成碧夫人與艾夫人當時已是勢同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結局,成碧不使這一招,早晚連著孩子仍要喪命在她手中,孰是孰非,如今也沒有計較的必要了。

而經此生死之搏之後,成碧也宛然死過一遭一般,從此對男子再不假以辭色,縱是在季孫子菲死後,也未見傳出半點風流韻事,實實是對男女之事已有些倦怠,天地之大,有哪個男子又是可以託付終身的?然而,彷彿天意使然,竟讓她得遇慶忌,這個風一般的男人,最終吹開了她緊鎖的心門,俘獲了她的人,偷走了她的心。

在慶忌心中,當然是同情成碧多些,兩人初次歡好時。慶忌也曾撫到她肋下傷疤,只是一來時機不對,不便動問,二來愛美的女人,對年齡和身體上的缺陷總是諱莫如深,慶忌謹守紳士風度,從不曾問起。縱然問起。成碧怕也不會把這番傷心往事說與他聽,他卻不知原來那道傷疤竟然包含著這樣的故事。

此番歸衛,成碧心中戚戚,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過多的安慰只會令她更加不安,有時候一百句甜言蜜語抵不住一件實際的行動。要想打消成碧患得患失的疑慮,只能待他來日表現了。在慶忌心中,是絕不會負了這個命運多桀的苦命女子的。

慶忌此番返回衛國走地是水路,沿浚河北上,轉泗水,經曲阜。渡淶水,再走一段陸路,經過大野澤和後世被稱為水泊梁山地一帶地區,過了古黃河,便進入衛國,那時再乘車馬赴艾城或去衛國都城朝歌。

這條路線雖然慢了一些,但是少了一路車馬奔波的勞累。所經的關卡、山川大澤也少。真要比較起來,並不比陸路更慢。

慶忌乘了渡船。行經曲阜時停靠了一下,此番離開,自然要拜會三桓。季孫意如正在府中,慶忌去拜會了,回來再去叔孫玉府上時卻撲了個空,叔孫玉的兒子叔孫羽剛剛回國不久,叔孫玉攜家眷回封邑去了。慶忌轉而再去孟孫子淵府上又撲了個空,於是便去尋訪陽虎。

到了陽虎府上,慶忌仍以從弟陽斌的身份求見,上得堂來,只見陽虎喜氣洋洋,笑得合不攏嘴地迎上來。兩人寒喧一番,慶忌說明返回衛國的事情,然後便笑問道:「虎兄,什麼喜事如此開心?」

陽虎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公子想必還不知道,這兩個月來,我魯國兩大聞人孔丘與少正卯坐而論辯,孔丘三辯三敗,灰頭土臉,便連他許多弟子都轉而投到少正卯門下,孔丘卻還不服,今日在風雅台與少正卯還要再辯一番,哈哈,少不得又要丟一次人。」

慶忌大吃一驚,連忙追問詳情,陽虎便喜孜孜地對他道來。原來這少正卯乃是魯國一位大夫。少正是主管朝堂事務的「正」的副職。魯國兩大聞人,孔丘以博聞強記著名,這位少正卿則以能言善辯著稱,兩人都可謂是才華橫溢、知識廣博的人。而且這個少正卯也喜歡聚徒講學,宣揚主張,只是孔丘主張復周禮,為政以德。而少正卯卻主張革新,以法治天下。因此在當時來講,孔丘受到堅持奴隸制的世襲貴族的讚揚,而少正卯在中下階層的士民百姓中卻更有影響。若要講到君子修養,孔丘的學說在當時算得完美,但是說到治國方略,孔丘夢想復周禮,恢複周公之治,無視當時井田制、奴隸制行將崩潰的事實,他又不擅辯才,哪裡辯得過少正卯,故此兩人的學術之辯,他已接連失敗幾次,在陽虎看來,自然是大快人心。

他笑道:「孔丘如今是我魯國大行人,也算官高爵顯,嘿,只是這番辯講學術,他可是大大地丟了臉面。哈哈……」

大行人,相當於魯國的外交部長,同時掌國君於國內國外一切重大禮儀,是隸從於大司寇孫叔玉的一個屬官,這個官職方便他及時接受魯君姬宋的各種垂詢,同時,他等於是叔孫玉引薦為官的,而叔孫玉把持著魯國地外交,把他扶上這個位置,也是出於叔孫玉地一片私心。

陽虎說得眉開眼笑,他看看天色,說道:「啊呀,公子莫怪,陽虎還有一件大事要為國君去辦,這樣辦,公子不妨明日再啟程,今晚陽虎在魯膾居設宴相請公子。」

他捋須笑道:「那魯膾居的老袁不知從何處學來許多新的烹飪之法,菜肴燒制與住昔大不相同,許多菜式端上來還鮮艷翠綠一如剛剛採摘,味道卻是極美。他還別出心裁,將麥子研成粉面,或蒸或煮,味道尤其可口……」

聽他一一說來,不過就是炒菜和饅頭、麵條、烙餅一類的東西,慶忌聽得心頭一動:季孫小蠻一定回過魯膾居了,這些燒菜做飯的法子必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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