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曲阜春秋 第120章 大管事

「本夫人要你買的東西呢?」

成碧夫人倚在軟榻上,有種故意挑釁的神氣,但是因為她天生嬌媚的模樣,再加上現如今春色盈然的打扮,那語氣在旁人看來倒似有些輕佻。一襲輕袍,赤著雙足,懶洋洋地斜卧榻上,翹著秀氣的蘭花指,拈起盤裡的櫻桃,輕咬兩口,再睨他一眼,濡著櫻桃汁液的粉唇濕濕亮亮的,竟比櫻桃還要紅嫩,那雙眼睛貓兒般嫵媚。

佳人高卧,舒衣鬆軟,那雪酥酥的半截胸脯上,似乎有一抹瑩光貼著嫩肌流淌開來,襯得膚光賽雪,白得教人眩目。慶忌不敢多看,但目光向下一移,一雙秀氣、動人的蓮足又躍然入目,慶忌不由心中一盪,這絕色尤物真是周身上下無一處不媚呀。

慶忌忽地想起了中世紀的歐洲貴婦,中國上古貴族雖然一樣不怎麼把下人當人看,許多事並不避著他們,可比起西方來要差得遠了,歐洲中世紀的貴族家庭,貴婦入沐時,那男姓家僕都是可以提著開水登堂入室的,嗯……好象還有貴婦在浴室里見男賓的,要是成碧夫人也讓自己打水搓背,呵呵……,慶忌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壞壞的笑意。

同樣都是美女,如果其中一個身份高貴、舉止端莊,在男人的心裡,就會覺得她尤其難得而珍貴。對女人來說,也有同樣的心理,成碧夫人府上侍候的僕役要多少有多少,但是眼前這個是慶忌,哪怕只是虛應其事,並非真的家僕,她對使喚慶忌也有種樂此不疲的感覺。她盯著慶忌,忽見慶忌嘴角露出一絲壞壞的笑意,那雙眼睛還盯著自己的腳尖,不由臉上微熱。下意識地便把雙腳一縮,收回袍中,嗔道:「喂。跟你說話呢,本夫人要的東西呢?」

慶忌眉尖一挑,瞟了眼站在席旁侍候的六個侍婢。又忍下了這口氣,恢複了恭順模樣。成碧夫人把他的神情舉止都瞧在眼裡,知道但有一個旁人在場,他就得乖乖扮家奴,不禁向他得意的一笑,象個佔了人家便宜的小孩子。

慶忌嘆了口氣,便解開口袋,裝模作樣地從裡邊往外掏東西,成碧夫人張大了雙眼,饒有興緻地看著,待見他掏出的東西,不由發怔道:「這……這是甚麼東西?」

慶忌一本正經地道:「這就是在下為夫人買回的東西。」

成碧夫人看看那兩樣東西,一隻青銅鏡,一尊青銅細頸高腳瓶,不禁失笑道:「你出去一遭,就……就買回這麼兩樣東西嗎?」

慶忌道:「正是,夫人看,在下買的這東西,可還中意么?」

成碧夫人又好氣又好笑,掩口道:「這兩樣東西再尋常不過。有什麼稀奇?」

「夫人覺得這兩樣東西太過尋常么?夫人府上,無所不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得不到?這兩樣東西在夫人眼中雖然尋常,可是在下自能化腐朽為神奇,叫它變得不再尋常,夫人說,那樣是不是就算稀罕之物了?」

「哦?」成碧夫人果然來了興趣,輕輕坐起,說道:「你要如何化腐朽為神奇?」

慶忌一笑,提起高腳細頸青銅瓶轉身走了出去。成碧夫人好奇地等著,過了一陣兒,便見慶忌又走回來,瓶中插著幾枝嬌艷欲滴的鮮花,慶忌手捧花瓶,微笑說道:「這瓶兒本是一件死物,但是插了這幾枝鮮花進去,味道便大大不同了。」

成碧夫人鼻子一皺,便似一湖春水盪起了微微地漣漪,那一種幽雅中隱含地媚態亦是禁制不住地流瀉出來,沒有責怪,倒似撒嬌,看來在自己這些貼身的侍女們面前,成碧夫人是比較隨意的:「便是這麼個化腐朽為神奇么?」

慶忌一本正經地道:「不然,夫人請近前來仔細觀看。」

「哦?內中還有什麼玄機?」成碧夫人果然上當,好奇地起身上前,低頭仔細端詳那瓶中鮮花,便是這一俯身,她胸前絲羅輕盪,一抹香肌乍現,半截溝壑隱藏,近處看去,如脂如玉,白膩幼滑,光芒耀眼,落在慶忌眼中那一雙眼珠幾乎便掉了進去。

成碧夫人一抬頭,正迎上他異樣的目光,白凈如玉的雪腮上便浮起淡淡嫣紅,她狠狠瞪了慶忌一眼,有些不自在地緊了緊領口,問道:「有什麼古怪啊?」

慶忌壓低了嗓音,小聲道:「人如花嬌,花如人艷,春風蓓蕾,瑟瑟動人。若是比較起來,花不足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嬌容,夫人覺得……此時這瓶花擺在面前,是否別有一番情趣呢?」

成碧夫人聽出他話中之意,喜悅和羞意如同春風裡的蓓蕾,突然就綻上了面龐,她咬了咬唇,哼道:「算你啦,就一張嘴能說會道,那這銅鏡又有何神奇之處?」

慶忌一笑,拿起銅鏡走向一角,那裡有一張書案,書案旁放著幾卷竹簡,還有筆墨刻刀。慶忌滴水研磨,拈起筆來,仔細想了一想,便任銅鏡上寫起了字。寫罷了字,吹了吹讓那墨跡稍干,便微笑著走回來道:「請夫人過目。」

成碧夫人好奇地接過那面銅鏡,銅鏡的做工並不好,鏡面打磨得還算光亮,銅鏡一角題著四行小字,吳國特有的鳥篆體字,字形如飛鳥,題在上面就象修飾的畫紋一樣漂亮:「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台近鏡台。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里一枝開。」

這首唐詩的意思一見瞭然,不受時代限制,而且春秋時代尚沒有比較統一的文體,這七律的文體也不顯突兀,而且頗顯端整。成碧夫人反覆吟誦兩遍,不由喜上眉梢。女人喜歡的東西,果然最是特別,幾句恭維話,再做得雅緻一些,把個成碧夫人哄得春心蕩漾,眉開眼笑。

這個馬屁拍下去,成碧夫人心花怒放。雙頰一片嫣紅,映在銅鏡中倒正符合那句詩文了。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里一枝開。那青銅鏡里可不正有一枝出水芙蓉,嬌艷欲滴嗎?

「在下所買的這兩件物品,可還合夫人的意嗎?」慶忌見她神色,笑問道。

成碧夫人眉梢一挑,盈盈笑道:「滿意。非常滿意。」

她愛不釋手地捧著那銅鏡回到席上盈盈落座,欣然道:「陽斌啊,你果然不愧是跟著陽虎大人做過大事的人,人機靈,又會辦事,很討人喜歡。從今天起,你就做本夫人所建新城的大管事吧,為夫人負責新城內外一切事物,能做主的就自己做主,如果有什麼難決的事便向本夫人請示。明白么?」

慶忌一愣,抬頭看去,正望見成碧夫人那雙慧黠的笑眼,慶忌心頭一動,突地恍然大悟,這個婦人……不簡單啊。一路上種種做為,原來她都有自己的目的。這座新城,主要地目的其實是為了慶忌練兵之用,然而他的身份是陽虎的從弟。縱然看在陽虎的面子上,給他一個管事的位置,可是一個外人也決不可能做上大管事的位置。如果他不能做大管事,要在鹽城後山建軍營,秘密招納軍士,便有諸多不便,那樣的話。成碧夫人就得安排一個知曉機密的大管事來配合他才成。

然而現在一切問題迎刃而解。這一路上成碧夫人對他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兩人之間的種種作態,任是誰看了。都會認為這位孀居多年的美貌少婦萌動了春心,喜歡了這個青年男子。此時她再借兩件討好與她的小事,把自己傾心的男子提拔上來,擔任了她地大管事,這理由再恰當不過,誰還會生疑呢?只消自己做了這一人之下的成府大管事,那以後無論做什麼事都要方便得多了。

慶忌自以為領悟了成碧諸般行為的真正用意,想及這一路種種,兩人若即若離的曖昧情挑,原來只是人家為了給自己尋找一個合適的身份而有意為之,並非真箇對他動了心思,慶忌心裡忽然有點悵然若失起來……

第二日上午,天氣不太好,風有點急,天也陰沉著。然而慶忌急著建好反攻吳國的秘密基地、成碧則急著儘早建好一個經營集運的大本營,兩人有志一同,都不願空耗一天,便登車出了北城,去山中選擇營建地址。

費城以北五里,便是莽莽群山。這裡是沂蒙山脈余支,植被繁茂,林木蔥鬱,山中多野獸毒蛇,除了一些獵戶,便連樵夫也很少深入其中。出城北走四里多路,浚河彎彎曲曲,在這裡正好拐彎,如果在附近修一條路,在山谷中建一座城,在河邊建一個碼頭,海鹽運來,盡可登車送入城中,交通也算便利。

慶忌今日便行使了大管事的職責,隨著成碧夫人便走便討論附近的地理,到了此處便拐入荒野,沿山向西而行,行至第三個谷口,瞧見此處地勢險峻,他們便停了下來。

聘來的嚮導是當地獵戶,聽他講此谷名叫飛狐口,不過這名字只是當地獵戶、農夫們口口相傳的,費城中人大多不知其名。飛狐口因為谷中多狐狸而得名,看這座谷口的山勢,谷口極狹窄,兩側山勢陡峭,谷中有山泉瀉下。

而谷腹中卻是極寬闊的一個平原,三面環山,皆是千百年形成的密林,難以穿行。谷中有一個湖,湖不大,自高處望下,就如一面鏡子擱在草地上,澄澈透明,不染俗氣。

這谷口懸崖的內側是一道緩坡,沒有多少樹木,從那兒上來並不費力,因為此番明為建鹽城,實為建兵營,許多討論的話題不可讓別人聽到。成碧便把隨從侍衛們都留在谷口,只帶著她剛任命的新城大管事爬上了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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