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曲阜春秋 第092章 梁上君子

傍晚,又見一隊車馬駛向館驛區,這隊車馬有五輛車,三十餘騎騎士,馬車華麗,騎士兵甲鮮明,看起來又是一位豪門人物。

就在這時,左側衚衕里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好象才看到突然冒出來的這隊人馬似的,馬上的車夫大喊大叫,手舞足蹈,慌得忘了去扯住馬兒,那隊騎士大驚,紛紛拔出佩劍迎了上去。

另一側路邊的慶忌,一個就地打滾,借著這片刻的機會滾進了最後一輛車底,待到了車下,心頭還是怦怦直跳。這時間必須拿捏得恰到好處才行,此時天色已晚,路上行人寥寥,左側衚衕突然躥出一輛馬車,吸引了所有騎士的目光,但是並非所有騎士都迎了上去,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卒大多只是提馬向前行了幾步,以備萬一時策應,但離開原地並不甚遠。

馬車兩側有長長的車軸,道路並不算十分寬敞,騎士們不能和馬車並列同行,這樣提馬向前就在另一側讓開了些許距離,而前兩車中有這行隊伍的重要人物,一出意外,所有護衛的騎士本能地向前趕去,後邊一輛普通車子便無人看顧了。

但是這中間的時間十分短暫,身上稍不靈活,速度稍一遲緩,就會被人看到。慶忌剛剛撲進去,那些本來護在後側,只是本能地提馬前行的騎士見事故不是太嚴重,已有被控制住的態勢,便又退了回來。

駕車闖來的正是豆驍勁,他大喊大叫的驅車趕來,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待衝到馬車旁時。才一提馬韁,急急扯住了馬韁,幾個騎士大怒,揮鞭抽去,口中大罵不止,豆驍勁匆匆辯解幾句,已經挨了幾鞭子,一時假做抵擋不得,抱頭逃開。連那竊來的馬車也不要了。幾個騎士見他如此狼狽,不禁哈哈大笑。

「什麼事?」前邊馬車拉開了車簾,一個年青公子探頭問道。

一個騎士連忙提馬過去,向他解說幾句,那位公子瞥了眼豆驍勁遺下的馬車,淡淡一笑道:「走吧,父親已經等得久了。」

「是是!」騎士策馬退後。揮手讓車隊繼續前行,慶忌抓著車底木架,暗暗吁了口氣。車子過橋不遠,路邊有幾叢花樹,慶忌本想過了橋便抽身遁入花叢,等天色再黑一些再繼續前行,但是眼見兩旁都是邁動地馬腿天色雖然昏暗。卻還不能隱蔽身形,只好走一步是一步,隨那馬車繼續前行。

一路上左拐右拐,也不知經過了幾處住宅。慶忌轉的頭都暈了,已經忘了來時的路,才見馬車在一處宅院前停了下來,有人鋪好木板,馬車直趨入內,然後那位公子和其他車上的人一一下了車,便有僕人牽了馬車到側院。把馬卸下牽入馬棚喂上草料。車子就停在馬廊旁邊。

慶忌耐心等在車下,過了一會兒。那僕人離開了馬廊,慶忌左右看看,不見有人活動,這才放開雙手,自車底直直垂落,悄悄爬出車底,左右窺視一番動靜,然後隱到了馬廊旁的草料堆後。

等待,等待,天色終於完全黑下來了,一輪新月向大地上灑著淡淡的清輝,慶忌移動了一下插在腰間的短劍,舉步離開側院,遁入了夜色之中。

這間院落很大,院中不時有僕役女婢仍在行走,後院里燈火通明,看來主人不但沒有安歇,而且猶在堂上歡宴。慶忌大模大樣在院中行走,這院中僕役女婢只當他是府中的武將,並無人詢問。慶忌想找個人問清這館驛區各戶人家的分布,然而這些普通地家婢奴僕肯定不會掌握得清楚,他心念一轉,便向後宅行去。

後宅中自有家將們往來巡邏,想要矇混進去就不成了,慶忌眼珠一轉,又悄悄沿著內外院牆向一側牆角隱去,藉著夜色之助,翻牆進去,蹲身藏在一處花叢後面,旁邊隱隱傳來一股臭味,原來旁邊不遠就是一間茅房。

過不多時,一個男人醉醺醺地走來,鑽進了茅廁,慶忌本想進去擒住他問個清楚,轉念一想,既是客人,就是重要人物,問清了情況就得殺他滅口,否則他一聲張起來那便什麼事都做不成了。然而殺了他堂上的人必來尋找,那時事機極要敗露,於是便放過了他。

那醉酒的男子不知險些便要葬送了性命,從茅廁出來哼著歌兒便向來路行去,慶忌立即矮身在後面跟去。

「大……大人。」迎面走來一個武士,腳下虛浮,也有了幾分醉意,但是見到先前那醉酒的男子,連忙站定身子一旁行禮,那醉酒男子也不理他,自顧哼著歌兒行去,待他過去,那家將直起腰來,剛剛向前邁出一步,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將他的身子向草叢中拖去。

那家將瞪大驚駭的雙眼,雙腿連蹬帶踹,口中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見花草叢一陣搖曳,便迅速恢複了平靜。過了一陣兒,從草叢中重新鑽出個人來,他扯扯衣襟,機警的目光四下一掃,匆匆走開了。

慶忌在草叢中已經逼問出了一些消息,一聽他要找的人並非自家主人,那個武士便把他要問的消息合盤吐露了出來。原來這裡住的是田氏家主田乞,今晚在此宴請另外四大世家的家主。如今入住館驛區的許多大人物,他都知道住處,但是魯君姬稠,一個在位時也無所作為的廢物而已,何況如今落魄到要以跪拜禮面見齊君的地步,誰還理會他住甚麼地方。

慶忌一無所獲,便把主意又打到了堂上這五位家主身上,他們多少總該知道些消息,說不定從這些家主們的談論中,還能得到一些其他重要訊息。由於五大家族家主在此歡宴,每人都攜來了不少衛士,因此堂前站著的侍衛分屬五家。彼此各不相識,這給了他可乘之機,就算大模大樣子走進去,也不會露了馬腳。

但是一個侍衛是沒有資格登堂入室的,他便繞到房後,趁人不備悄悄地攀上了房頂,把一塊瓦移動出一條縫隙,眯起眼睛看向房中。齊國上卿田氏家主田乞此時正在堂上宴客,受邀而來的是國、高、鮑、欒幾大世家的客人。這些人談笑言歡。行跡親密,完全看不出他們是數十年來爾虞我詐的死對頭。如今,他們的共同敵人是晏嬰,強大的敵人已使他們拋卻舊怨,成為堅定的政治盟友。

瓦縫裡伴著一縷燈光,飄上來一縷淡淡的煙霧,撲鼻生香。那是焚燒淑蘭散發出來的香味,編鐘發出清脆的樂聲,大堂上,窈窕的舞女扭動著曼妙的身體,和著鐘磬的樂聲翩翩起舞。坐在正中的主人田乞,手中端著酒樽,眯著眼睛笑望著舞伎們。眼中偶爾有精明的光芒閃過,偶爾那眼神偷偷一瞟那些東倒西歪已然大醉的客人,但隨即便上一副混混沌沌的醉態。

慶忌趕來的時候,他們的酒宴已將結束。客人們似乎都醉了。世襲上卿的國氏、高氏家主醉卧席上,一個枕著一個俏美侍妾的大腿,手在她們懷中掏掏摸摸,不時就著她們的手飲一口酒,吃一口肉,酒漬流的滿臉都是。

鮑氏和欒氏坐在下首,身邊也各有一個千嬌百媚的女人陪酒。他們只是中卿。而上座的三位是上卿,畢竟職位稍低一籌。而懷裡的女人……卻又不是普通的侍女,而是上卿田乞有名有份的妾侍,他們不敢象國、高二氏一樣過於放肆,但也摟著女人的纖腰,不時悄悄向下探向臀部,趁主人不注意恣意品嘗著那裡豐盈翹挺的誘人觸感。

「晏相八十大壽,舉國同慶,恐怕除了我齊國君主,再無一人能聚起這麼多人來為他賀壽了,真是盛況空前啊,呵呵」,田乞貌似感慨地笑嘆著。國氏聽了冷哼一聲,臉上略顯不愉。高氏從美人膝上抬起頭來,望了田乞一眼,微笑不語。

他也是滿臉的醉色,但是眼神非常清明,可看不出一點酒意。高氏家主高昭子,身體肥胖,那眉眼總是眯縫著,慈眉善目,看起來極是安詳,實則無人不知此人的心狠手辣,高昭子殺人都是笑著刺下去的。此番幾大家族聯手,想借壽誕之機圖謀晏嬰,就是出自他的授意,而行之于田乞。

國氏冷笑一聲道:「晏銼子有什麼了不起的,趕來慶祝他生日的各家各族,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而是看在國君的面子上才來的,誰讓他是國君面前第一紅人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老傢伙……還真能活!」

田乞笑眯眯地道:「不管是不是看他的面子,不過晏相的確是有大本事的人啊,輔佐我齊國君主已歷三代,三代皆受重用,他的人可是遍布朝野啊。別看他老了,人可精明著呢,手中的權力更是一刻不曾放下。別的不說,前年魯君姬稠來投時,我等便欲起兵助他復國,多好的機會啊,可惜,大軍都出發了,晏銼子聞訊從外地趕回都城,一道令諭下去,便把大軍調了回來,讓我們大家都丟了面子。」

聽他們說起魯君姬稠,慶忌頓時精神一振,連忙凝神繼續聽下去。不料國氏聽了只罵了姬稠一句廢物,便又把話題轉到了晏嬰身上:「老夫就討厭你們這樣遮遮掩掩娘們一般的行為,有什麼話不能擺到明面上來說呢,咱們不是已經定下……」

「咳!」高昭子猛咳一聲,止住了他的話,眼神向一旁的侍妾、舞伎們一掃,國氏嘿地一聲,舉杯一飲而盡,攬過那妖嬈美人兒向她口中渡酒,拋開正事不談了。

高昭子又瞪了田乞一眼,田乞臉上一紅,尷尬地笑道:「呃……今晚諸友在我府上歡宴愉快,是田乞不該提起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