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顏可汗伐瓦剌,火篩於圖爾根河畔夜驅牛馬為先鋒,伯顏陣腳大亂,被迫倉促撤退,火篩趁勢掩殺,伯顏大軍全面潰敗。
隨即,初戰告捷氣勢大盛的火篩軍隊繞向和林格爾,截斷瓦拉特部退路,內外夾擊之下,大將色古色兩萬鐵騎全軍覆沒。得到消息的科爾沁部倉促退兵,被鄂爾多斯部窮追不捨,一敗千里。
草原形勢急轉直下,瓦剌新任大汗火篩,威望直趨巔峰。
窮寇莫放過!火篩根本不給伯顏喘息之機,盡出右翼三萬戶的精兵討伐伯顏,戰火由西向東,漸漸燒回遼東地帶。一個半月的時間,火篩如有神助,攻戰殺伐每每料敵機先,大小百餘戰戰無不勝。
損兵折將的伯顏猛可被迫彙集瓦拉特、科爾沁和本部將士,共計可戰之兵約七萬人,布陣於賽音山達,擺出了在此地與瓦剌軍決一死戰的姿態。
一輪紅日半懸於天際,映得沙漠上一片金黃。
天邊的蘆葦在風中搖曳著,就像一簇簇燃燒的火焰。
李大仁早已經趕回了大沙漠,此刻,他正陪著伯顏猛可站在一處戈壁坡上,眺望觀察著遠近的形勢。
「大汗,火篩雖然悍勇,可是瓦剌聯軍不可能有這麼強大的戰力,可以這麼輕易擊敗您的軍隊。從這一場場戰鬥來看,火篩能料我機先,必有內奸策應,不斷將我軍的消息透露給他們知道。」李大仁沉聲說道。
伯顏猛可停住了腳步,陰冷地一笑道:「我明白!可問題就在於,我們不知道是誰泄露了消息,如果胡亂抓捕一些人,那麼不需要火篩再來進攻,我們自己就不戰而潰了。」
李大仁焦急地道:「大汗,總該想些辦法呀!難道我們就這麼被動挨打,直到全軍覆沒?」
伯顏猛可轉過頭看了看他焦急的臉色,眼中悄然閃過一絲暖意。
伯顏首敗於圖爾根河畔,那時李大仁剛剛離開朵顏城,根本不知道他的進軍路線和三路大軍的排兵布陣,所以他是絕對可以排除在外的,也就是說,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伯顏猛可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現在朵顏三衛那邊情形如何?」
李大仁道:「白衣軍楊英與朵顏女王銀琦已經訂下婚約,朵顏三衛內部剷除了野心勃勃的白音,正式成立大朵顏部落,三部全一,阿古達木被封為副汗。
內部勢力的調劑、整合,在楊英的扶持下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能夠形成統一的指揮、調度,估計用不了多久,朵顏女王就該整軍出發,加入草原之戰了。如果我們還不能儘快與瓦剌一決雌雄,後果堪虞。」
伯顏猛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徐徐說道:「是啊,這就是我不再周旋下去,而是挑選這個地方與火篩『決一死戰』的主要原因。你看這裡的地形……」
他抬起馬鞭,遙指蒼茫大地,緩緩說道:「賽音山達的湖水正在乾涸,除了我們駐守的這一片綠洲,大片的地方都是沙漠、戈壁。現在已經到了九月,風沙更大,夜間比較寒冷。
這裡的戈壁沙漠絕對養不了數萬大軍的戰馬,火篩的大軍長途奔襲,尾追廝殺已經一個多月,雖然一路攻來,一路取勝,軍心士氣極旺,但是現在一定也是人困馬乏、給養耗盡了。」
伯顏猛可淡淡一笑,說道:「用計、迂迴、合圍、埋伏、偷襲,無論我怎麼做,火篩都能料敵機先,大小百餘戰,戰無不勝。現在,我擺出決一死戰的架勢,你說一個百戰百勝、已經被他的士兵奉為軍神的首領,又面臨著糧草給養無法持久、士兵倦怠思歸的情形的困難,他會不會迎戰?」
李大仁目光一閃,隱隱有些明白了伯顏猛可的意思,他肅然道:「那是自然!一位領兵的將領,就是全軍的靈魂,很多時候,他的所作所為,是由全軍所向的大勢來決定,而不是只聽由他自己的意旨。
大汗和火篩一直以來互有攻守、互有勝負,直至此次他竊奪亦不剌的權柄,利用內奸才大獲全勝。現在他既佔有絕對優勢,就沒有收兵給予大汗休養生息的道理。百勝之軍要求畢全功於一役的強大士氣更是如此。」
「哈哈哈哈……」伯顏大笑,點頭道:「不錯!這一戰,是成王敗寇的一戰,能否扭轉戰局,盡在此戰!那個隱藏的內奸,必然會繼續把我的情報透露給火篩知道。火篩成事於內奸,今日,我要他亡,也亡在內奸。」
李大仁目光一閃,說道:「將計就計?」
「不錯!將計就計!」
伯顏欣賞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你來關外投靠我,是想引兵入關替你父親報仇。我曾經和你父親合作過,可惜功虧一簣,沒有殺了那個狗皇帝,雖說因為這一戰令我元氣大傷,火篩、加思布這些野心勃勃地人才擺脫了我的控制,不過我從來沒有埋怨過李教主。」
伯顏猛可踏前幾步,迎著一輪巨大的紅日,晚風吹的他的鬍鬚如火焰般飛翔著,他慨然道:「李教主也是做大事的人。謀事在於人,成事在於天,男兒一世,盡了自己的力量去實現抱負,無論成敗此生都無憾了!」
「大汗!」李大仁雙目盈淚,忽地拜了下去。
伯顏猛可慢慢轉過頭來,寬廣的額頭被紅日映的泛起油亮的光:「我現在懷疑幾個人有通敵之嫌,你的身手出眾,你帶來的手下也都個個身手不凡,這件事我想交給你去做。此一戰,要利用這個內奸來達到我的目的,同時這一戰也要把他挖出來。」
腳下磨的發白的皮靴將一株沙蔥碾的分碎,伯顏猛可朗聲道:「如果我伯顏猛可重新一統大漠,那麼中原的大都早晚我是會回去的,到那時,我會任命你做我的丞相,我們一同來享用這花花世界、一起來征服這錦銹江山!」
李大仁抬頭凝視伯顏猛可片刻,終於恭順地低下了頭去:「臣,李大仁,願為大汗效犬馬之勞!」
※※※
朵顏衛大將巴雅爾已經徹頭徹尾地洗了個澡,他的兩個侍衛按照吩咐,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他全身的皮膚搓的到現在還是黑紅黑紅的。
他頭戴尖頂帽,身穿嶄新地天藍色蒙古袍。腰系翠綠色的寬寬腰帶,腳踏一雙香牛皮地。飾有卷草雲紋的靴子,雙手捧著一條潔白的哈達,正站在小窗前縱聲高唱:「
我的牧羊犬。也跑去追逐那膽大地野兔,全然不顧我的憂傷。
蒼鷹飛過天際,卻對我的歌聲無動於衷,連翅膀也不招一下,就一路盤旋而去。
哦,美麗的姑娘。你站在遠遠的河堤上,
我想伸出手,輕撫你飛起的發梢,再去牽你地手,向著夕陽走。
可你站在遠遠的河堤上。我摸不到你。我只望得到那天邊的雲,在遠走。在遠走!
我在高坡上,我望不到你。我只望得到那天邊的雲,在遠走,在遠走。」
「咣啷」,窗子推開了。
成綺韻趴在窗口,有氣無力地揮著手:「走吧,走吧,求求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再也別來啦……」
成綺韻費盡了唇舌才把傷心的巴雅爾打發走,成綺韻趕緊關上窗子,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先從耳朵里取出兩團棉花扔在桌子上,然後雙手支著桌子,疲憊地掐著眉心,惡狠狠地咒罵道:「這個小蹄子,居然如此整我!要不是為了他的大計,哼!」
成綺韻話音未落,一個更加粗獷的聲音在窗外嚎唱起來:「矯健的駿馬思念著馬群,英雄的乃仁台,想念那美麗的姑娘。雖然有遼闊的草原,但不知何處有泥潭,雖然有心愛的女人,卻不知她的心愿。胯下的駿馬,你那輕巧的步伐令人陶醉,心愛的姑娘啊,你那倔強的性格讓我心傷。我抱著小羊羔,茫然走在戈壁上……」
成綺韻打起了擺子:「來人!來人!把這個偷羊羔的給我趕出去,封鎖這個院子,再也不許人進來。」
「小姐,這是在朵顏女王府,這麼做不合適啊。他們的習俗我們漢人不同,出出入入本來就不知避忌,再說……乃仁台、巴雅爾這些將領都是您整合三部需要倚重的大將,你可以拒絕他們的求親,但是連門都不讓進,在他們這裡那是很不禮貌地行為,這是折辱一個勇士的尊嚴啊。」
一直在關外各處作坊、店鋪承擔巡視管理工作的楚玲忍著笑道。
成綺韻呻吟一聲,無奈地撿起兩粒棉花團,重新把耳朵堵上了。
事情起因於她和崔鶯兒的爭執。白衣軍兵圍福余衛,軟硬兼施,逼迫福余衛各部族首領宣誓向朵顏女王效忠,三部合一之後,崔鶯兒立即協助銀琦對三衛的武裝力量進行重新整合。
她的身份是銀琦女王的未婚夫婿,又是大草原的副汗、北英王,而且她所擁有的斡難河流域的草原和土地,比朵顏三衛的地盤還大,無論是身份、地位、實力,都足以讓銀琦放心地讓她配合自己來做這些事情。
然而崔鶯兒的粗線條,成綺韻很是看不慣。她想嚴格按照關內勢力的從屬格局對朵顏三衛進行徹底整合,利用韃靼和瓦剌內戰不休的機會把這支力量整合壯大,為楊凌北征西伯利亞打好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