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山的藤條當弓背,鹿其麟的筋條做弓弦;射穿十二層雲天的弓箭,把鬼域陰雲齊衝散……」
草原上響起嘹亮的歌聲,在對神箭手的讚頌聲中,那達慕開始了箭術比賽。比賽分靜射、騎射、遠射三種。弓箭的式樣、重量、長度、拉力不限,每人射九箭,分三輪射完,以中靶的箭數多少評定前三名。這一來嫻熟應用弓箭和偶爾使用就分出了上下之別。
紅娘子、封雷等人擅長的是個人武藝,箭術比起這些草原上的第一流射手仍有差距,靜射和遠射,紅娘子衝進了三甲但屈居末位,而封雷、荊佛兒連前十也沒有進,基本上淘汰了繼續參加摔跤比賽的可能。
騎射第一既不是泰寧衛的布和也不是福余衛的蘇赫巴魯,而是那個女真三部派出的大漢哈剌,第二是布和,第三是蘇赫巴魯,紅娘子屈居第四位。這一來女真部的哈剌立即引起了各方的關注。
因為紅娘子雖在騎術比賽中奪冠,但她的體形同蒙古勇士比起來實在太過單薄,而摔跤比賽是力量和技巧的綜合運用,蒙古貴族常用摔跤來選拔擢升力士,紅娘子像個力士么?
楊凌和成綺韻在侍衛們的保護下來到了博克賽場,在牧民們自發圍成的圓形圍觀場地中找了一處地方,學著他們席地而坐,看著賽場中央,那裡現在只是一片柔軟的草地。
比賽開始了,第一對比賽者從兩邊慢慢地走向賽場,他們一走過來,圍觀歡呼的牧民們就發出了一陣訕笑。兩邊的情景,就像是一頭牯牛搖晃著鋒利的犄角,面對著一頭小白羊兒,對比這麼懸殊,這場力量的角逐簡直不必再進行下去了。
迎面走來的是福余衛的力士阿拉坦烏拉。這是一個二十齣頭的漢子,身材魁梧、膀大腰圓,他粗如牛頸的脖子上戴著用五顏六色的布條做成的項圈——江嘎,上身穿著袒露著烏黑胸毛的皮坎肩,坎肩上鑲著用黃銅帛成的泡釘,下身穿一條用十六尺長的綵綢製作的肥大多褶的褲子,腳登馬靴,威風凜凜。
上下打量著來自斡難河塔卡部落的唯一入圍者崔鷹,他雙眉一挑,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笑意。這個單薄的身子,就算技巧再好,也不可能擊敗他。他的腰足有這個崔鷹的三倍粗,只要用出三分力一掄,就足以把這個白淨面皮的小子扔出賽場了。
「嘿,替蘇赫巴魯除掉這個競爭者,白音大人一定會給我厚厚的賞賜吧。」阿拉坦烏拉舔舔厚嘴唇,嘿嘿地笑起來。
人人都看的出這個化名崔鷹的人是漢人了,不過朵顏三衛與大明衛所雜居,這裡的漢客又是最多的,彼此融合的效果最好。不但許多蒙人在家裡穿漢人、習漢俗,彼此聯姻通婚或者互相僱傭做工的事情也很多,封雷和荊佛兒兩個粗獷的大漢已經看不出一點漢人的模樣,這為崔鶯兒做了很好的掩護,並沒有人因此懷疑到她的身份。
崔鶯兒一襲玄衣,緊身短靠,就像一個中原的武人,她的身材同面前這位如山般的壯漢相比,給人一種嬌小的感覺,儘管她在別人眼中是個男人。已經有好心的牧人在大聲呼喝著,要求阿拉坦烏拉手下留情,別傷著了這個俊的像個大姑娘似的漢客。
當然,喊的最凶的就是那些直爽熱情的蒙古姑娘,她們的同情心和泛濫的母性使她們立即站到了紅娘子一邊。漂亮的小白臉就算走遍全世界,在女孩兒面前都是受歡迎的。
紅娘子一雙眼睛沒有盯著對面那如山之峙的蒙古大漢,卻偷偷向人叢之中的楊凌瞟去。如果彼此不能相見那也罷了,但是彼此住的這麼近,卻不能每天看到他,這對一縷情絲深系在楊凌身上的崔鶯兒來說,未嘗不是一種煎熬。
可是自從上次楊凌嚴厲地訓斥過她之後,她再也不敢倚仗武藝擅作主張了。作為一名前兩項比賽中脫穎而出的賽手,她肯定是受到許多人關注的。紅娘子不在乎有人打她的主意,卻怕因此給楊凌惹來麻煩。
只睃了一眼,碰上楊凌關切的眼神,紅娘子就收回了目光,牽緊的唇角動了一動。
對面,阿拉坦烏拉唱起了挑戰歌,這是摔跤手的習慣,出場之前唱三遍挑戰歌以壯聲勢,本來崔鶯兒這邊也該照樣照起歌來,可紅娘子作為中原人,看著對方唱歌只覺的想發笑,哪裡唱的出來。
眼見對方福余衛的夥伴們都隨聲應和,氣勢甚壯,紅娘子還背負雙手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擔心她氣勢弱了的封雷立即招呼兄弟們吶喊助威起來。他們之中也有蒙古戰士,高聲唱起了戰歌,而原本屬於白衣軍的手下,則七嘴八舌地喊著「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打他個落花流水」一類的漢話。
阿拉坦烏拉做著雄鷹展翅的舞姿跳躍出場了,紅娘子則穩穩地步向賽場,到了中間氣定神閑地往那兒一站,腳下不丁不八,雙手背負身後,雖然和他一比身材嬌小,動作也不符合蒙人比賽的英武雄姿,可是這樣的高手舉手投足,隨便一個眼神都自有一股凜然的氣勢,倒是沒有人敢出言譏笑。
阿拉坦烏拉扎撒著雙臂只繞著紅娘子轉了兩圈,紅娘子只是負手而立,目視虛空,無論他轉到什麼位置,不但一動不動,就連眼角都沒有瞥一下,阿拉坦烏拉按捺不住了,他大吼一聲撲了上來。
蒙古式摔跤一上來就互相抓握,膝蓋以上任何部位著地都為失敗,但不能抱腿,不準反關節動作,不準扯褲子。高手相爭,本該爭鬥相撲,盤旋相持,腿膝相擊,尋找對方的破綻,然而,紅娘子的身形實在讓人看不出一點威脅。
阿拉坦烏拉是福余衛有名的好手,前兩場比賽名次落後,已經心有不甘,有心扳回一局,所以他一出手用的就是最霸道的抓拋手法,這是兩人實力相差懸殊才用得上的技法,他要一擊而殺,先立頭功。
一個虎躍,在眾牧人的吶喊聲中,他龐大的身軀靈活地一轉,似左實右地一晃,不孕眾望地扣住了紅娘子的肩頭,將她的身子一下子悠了起來,姑娘們擔心的驚叫起來,這個莽漢要是就這樣把崔鷹摔出去,對方的身體這麼單薄,一旦落地,估計最輕的後果是腰椎摔成幾截,從此成為一個癱子。
阿拉坦烏拉果然沒有手下留情,他龐大的身軀原地一轉,借著腰腿之力把紅娘子狠狠地擲了出去……
被摔到空中的紅娘子一個束腰收胸,凌空倒翻,便穩穩地落在地上,雙腳著地,絕無違規。愕然之中的阿拉坦烏拉怒吼著再衝過去抓她,紅娘子嘴角含笑,攸進攸退,猶如一隻穿花蝴蝶,衣袂飄飄說不出的曼妙,引得那些草原上的姑娘如痴如醉,氣的烏拉暴跳如雷。
他現在只想抓住這個游魚一般滑溜的崔鷹,用抱撲法制服他,卻不料崔鶯兒卻不像方才那樣好對付了,他的手沾不到紅娘子還好些,一沾了對方的身子,就被整的狼狽不堪,不是踉踉蹌蹌向前撲去,就是被反震開。
這樣的怪異,不但現場的牧人看的驚奇不已,有人把消息報進汗帳,朵顏女王銀琦和活佛等人也聞訊走出來瞧個熱鬧。儘管摔跤中也有卸勁之法,但是沒有這麼高明的卸力法,更沒有這種借力打力的功夫,銀琦瞧了紅娘子英俊帥氣的身法和功夫,也禁不住一陣痴迷,只覺天下間再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如他一般讓人迷醉了。
秋央珠扎活佛凝神看了半晌,不禁連連讚歎,說道:「這個漢人,使的應該是漢人中相當高明的沾衣十八跌功法。」
紅娘子當然不會什麼沾衣十八跌,不過這位活佛一輩子未履中原,卻曾多次聽到寺內僧眾提起過中原功夫,見她身手十分神似,便想當然地下了斷語。銀琦奇道:「那是什麼功夫,很厲害嗎?」
「很厲害,這種厲害的功夫,和我們的大手印功夫差不多,都是一種非常高明的武技!」
聽了這樣的話,不但銀琦女王投注到紅娘子矯健身姿的愛慕眼神之外又多了幾分敬重,就是兩旁聽到活佛所說的話的人,也都滿臉敬畏。
消息很快傳開,那些信心十足要奪取摔跤冠軍的人頓時大為沮喪。連德高望重的活佛也對他這般讚許,可見他的功夫實在了得。他用的雖然不是正宗的摔跤術,卻沒有一點違犯摔跤規矩的地方,誰又能指責他的不是?
現在不要說奪取比賽勝利了,他們要擔心的反而是如何體面的出場,而不會像烏拉那般進退兩難丟人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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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逐利而生,因利而死。隨著那達慕漸漸接近尾聲,沉不住氣的逐利者,開始在不同地方上演起了同樣的屠殺。
女真斡朵里部酋長索完之子哈剌正在自己的營帳里同兄弟們歡宴。他的營帳設的非常遠,核心地帶是趕來參賽的蒙古人的營帳,和那些深受牧人歡迎的漢人商賈。而女真,在蒙古人眼中是沒有地位的,儘管他是一個酋長的兒子。
心高氣傲的哈喇也不願意看到蒙古人的白眼,所以他把營帳設在遠遠的一處草坡上,只有隨他而來的同族兄弟們和他住在這裡。他的前兩項成績之和已經位列前茅,博克比賽他自信也絕不會弱於任何一人,可以說,距離朵顏女王,那個嬌俏可愛的女孩兒他又走近了一步,心中自然十分開心。
他的父親轄地一千餘里,